薑蘿飛身而起, 執槍抽在憐雨後頸上。
拎起昏倒墜馬的憐雨。
“先撤吧。”
“這火一時半刻也熄不了。”
不止有梁璟點火,也有叛軍,有宮人。
總歸是十死無生的局麵。
那頂上的磚瓦砸下來,頃刻間就能要了人的命, 更彆說那麼烈的火勢。
拚死把兩具屍體刨出來, 又有什麼意義。
“師兄,師父呢……”
憐雨眼睛通紅, 看著薑蘿。
“沒了。”
“我若是早些進宮, 就可以救活他們。”
“心存死誌的人,救不活。”
“師父他……”
憐雨話說了一半, 眼淚先落出來了。
“師父不管我們了。”
“是啊。”
那是梅先生的選擇。
“我還是不懂, 為什麼有人把命看得無比重要, 有的人偏偏不在乎。”
憐雨把帕子蓋在臉上,任由眼淚橫流。
“因為前者有所愛, 後者沒有。”
前者是想護著心中愛的人, 後者什麼也沒有, 連自己也不愛。
“師父是前者還是後者?”
“二者皆有。”
“皇帝呢?”憐雨又問。
“後者。”
“師兄你呢?”
“我是前者。”
“我也是。”
“若我不在了, 你也要記得。”
“你說什麼胡話!”
憐雨陡然坐起來, 氣衝衝地看著薑蘿。
“難不成我要活個千八百歲,活成一個老妖怪?”
薑蘿笑著打趣。
憐雨仍有些孩子氣, 內心處謹守一方淨土。
薑蘿對他儘心儘力,也是真覺得這孩子不錯。
見他要哭, 忍不住也有些鬱鬱。
總要離開的。
“師兄活成老妖怪吧, 到時候我供著你。”
“不了不了。”
京城已破。
老野豬要來當皇帝了。
踩著屍骨坐上高位。
“師兄, 你說王爺能當個好皇帝嗎?”
憐雨雖然覺得天下一統挺不錯,卻害怕梁帝的悲劇會重演。
“他能不能當個好皇帝我不知道,但是你當上大將軍了。”
吾家有兒初長成。
是時候物色一個好姑娘了。
“師兄,你到時候記得要拿花砸我,萬一沒姑娘砸我,也太沒麵子了……”
“行。”
薑蘿答應得很認真,準備了幾籃子鮮花,都是憐雨喜歡的顏色、香氣。
進城的時候憐雨在一群黑壯粗的武將中分外醒目。
年輕,俊秀。
瞬間被鮮花瓜果淹沒。
薑蘿還沒來得及出手,憐雨就五顏六色了。
“是誰砸的雞蛋?”
憐雨身上掛了一片黃色的蛋漬,四處掃視。
頓時安靜下來。
見氣氛沉寂,薑蘿一揚籃子,漫天花瓣。
“好!”被冷落的武將們齊齊喝彩。
薑蘿震散了花朵,人人都有,沐浴在飛花雨之下。
糙慣了的武將們一時間覺得不自在起來了。
臉上飛上兩團紅暈。
宛如燒紅的煤炭。
氣氛又熱鬨起來。
晚上憐雨氣鼓鼓地從宮裡回來,問薑蘿有沒有看見是誰扔的雞蛋。
然而薑蘿並沒有說出來。
那姑娘十分激動,本來打算丟發簪,怕砸傷了憐雨,隨手換了個東西。
一片赤誠之心,就不要讓憐雨心裡有旮瘩了。
雖然憐雨變糙了很多,本質上還是一個愛乾淨的好孩子。
第二天晚上要赴宴,薑蘿也在人選之內。
要去接受封賞。
可能是太醫院院首之類的。
正好看看老野豬的身體如何。
薑蘿和憐雨同去,被安排在同一席坐,明麵上說是二人同出一門,是師兄弟,所以坐在一起。
實際上老野豬心裡想的是什麼,眾人都知道意思。
門戶之見,古來有之。
輕賤慣了,憐雨也不覺得如何。
反正打算解甲歸田,無所謂了。
“聽說憐雲先生在舊京中有戲仙之稱?”
老野豬突然發問。
“當不得。”
“今日朕與諸卿重建舊京,不知是否有幸聽憐雲唱一曲?”
憐雨掰斷了筷子。
眾多武將齊齊看向老野豬。
似乎想辨認一下,他是不是不久前那個禮賢下士的王爺。
“難不成我們這些人不配聽憐雲先生唱戲,比不得梁帝和那老太後?”
老野豬也許是喝多了酒,借著酒意,言笑肆無忌憚。
世子坐在下首,欲出言,被薑蘿一個眼神製止了。
憐雨正打算和薑蘿一起離去。
瞥了一眼老野豬,隻覺得可笑。
做人莫學東郭狼,一朝得勢便猖狂。
“聽戲是能聽,我也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