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之後,柳二丫帶了兩窩兔子回家養。
一窩帶了崽,就是生了一隻白色兔子的那窩,另外一窩沒帶崽,但她娘金氏特地挑了一公一母的兩隻。柳二丫將它們放到了同一個籠子裡,過些日子便會有小兔子出生了,這樣一來,陶家便有了兩窩兔子。
四大四小,一共八隻。
“瞧著倒是可憐可愛,”丁氏仔細看了看,“二丫,這白色的隻有一隻嗎?我看這兔子毛挺軟和的,若是再多一些可以做個襖子穿。”
“以前唐家大姑娘有一件白色的狐狸皮鬥篷,聽說要一百兩一件呢,光是皮子就攢了好幾年,穿上之後就跟仙女一樣。當時家裡的其他姑娘們都羨慕得很,若是你這些白色的兔皮能多攢些,想來也不愁賣。”
“一百兩銀子?”
柳二丫驚訝極了,“居然這麼值錢嗎?”
“可不是,”丁氏想了想,“皮子都值錢得很,我們這不產好皮子,誰家若想要做件皮子的衣裳就要打發人到彆處買,不就貴得很嘛。不過唐家大姑娘那件是上好的狐狸皮,聽說是在京城買的,值這個價錢。”
柳二丫望著籠子裡正啃著菜葉子的灰色兔子,“娘,若我用灰色的兔子皮做一件襖子,那能賣多少錢啊?”
“這倒是不知道了。”
丁氏打量著籠子裡的兔子,“不過估計幾兩銀應該是能賣的,不過二丫,這兔子這麼小皮子也不大,你若是想做一件衣裳,怕得殺個七八隻才行。”
七八隻不怕,多養養就有了,一窩兔子能有四五隻呢,兩窩也就有十隻。柳二丫打定主意要做出婆婆說的皮襖子來,於是侍弄得越發儘心。一個月過去了,帶回來的這四大四小八隻兔子一隻也沒有死,並且另外一隻母兔子肚子也鼓了起來。
這時候,已經是五月了。
自從四月中旬各處都做完了春耕之後,北上的路也通了,於是碼頭便日漸繁華起來。北上的客商、貨商、南下的商人、行人,統統都彙聚在了此處。除此之外還有大量從各村各鎮各縣來的漢子,做著拉船或者搬運的活計。
力氣大的,一個月能掙五六兩銀,力氣小的也能掙個兩三兩,哪怕是最瘦小的漢子,溫飽是不用愁的。
如此一來,柳二丫的那處宅子就日日滿客了。
“二丫,”柳樹根掏出了一個大大的錢袋放在桌上,“這是這些日子掙的銀錢,爹昨晚數過了,一共是十五兩又六百錢,你數數。”
“這麼多啊。”
柳二丫欣喜地打開,見裡麵有碎銀塊,也有銀角子,當然最多的還是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銅錢,大錢一個十文,小錢一個一文。全都被她爹仔細地穿了起來,一串便是一千文也就是一兩銀。
能給閨女掙到這麼多錢,柳樹根也很高興,“三月到四月住的人不多,隻有五兩銀子不到,但春耕一過,那是日日都滿的。”
“還有好些人想來住呢。”
“來過的人都覺得我們的屋子乾淨,還有水可以洗漱,對了爹特地騰了一間屋子出來給他們洗漱,另一間就賣些你娘做的吃食。如今還有許多人想來住呢,不過爹見好就收,一個屋最多也隻讓住八個人,並且還都是認識的鄉親。”
“外鄉人,那是不讓的。”
“就是這樣,”柳二丫正色道:“爹,我們寧可少掙一些,也不要讓屋子裡亂起來,不然這些銀子都掙不到了。”
柳樹根嗬嗬笑,“二丫你放心,爹省得。”
他二十出頭便被分了出來,頂門立戶近二十年,心裡不是沒有成算的。柳樹根很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所以自從他春耕回來,替二丫守著這宅子,就先在長河幫那邊過了明路,雖然沒有給馮爺分銀子,但也買了些好酒送去。
再加上女婿陶硯的麵子,果然一路都順順利利的。
“對了,二丫,”柳樹根想起一件事來,“馮爺昨日特地來找了我,說是想請女婿喝酒呢,但沒說是什麼事,你回頭和陶硯說一聲。”
“喝酒?”
柳二丫數錢的動作頓了一下,疑惑道:“馮四爺要請陶硯喝酒?可是我們兩家沒什麼交情啊,倒是我們成親的時候,他送了一份禮來,”
想來想去,柳二丫也想不明白不年不節的馮四爺為什麼要請陶硯喝酒,於是回到家之後就納悶了,對教她認字的陶硯道:“你還記得長河幫的馮四爺嗎?他昨天去找了我爹,說要請你喝酒,但沒說是什麼事。”
陶硯正摟著柳二丫,手裡拿著一本話本教她認字,聽到馮四這個名字,他想了想,“就是長河幫的馮四嗎?那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明天下衙之後過去看看。”
“那我跟娘說,明天不等你回來吃飯了。”
柳二丫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探長了身子去夠床底下放著的布袋子,“對了,這是我爹今天給我的銀錢,他說是三四月掙的,你看,有好多呢。”
她的手一提,布袋子嘩啦作響。
陶硯趕緊去幫忙,兩個人將錢袋倒了出來,柳二丫你一串我一串地分,“掙了有十五兩又六百錢,我給了我爹三兩,這裡隻剩下十二兩又六百錢。”
柳二丫揚起燦爛的笑臉,“對虧了你幫忙,這店才能開起來,所以掙的錢分你一半,我們一個人六兩三百錢!”
陶硯沒想到自己還能從柳二丫這裡分銀子,頓時失笑,“我不過借了一個名頭罷了,你還是自己收著吧,我有銀子使。”
“不行,這是你的份。”
柳二丫固執地將數好的銀錢推到陶硯那一邊,“這錢你要收下,沒有請人幫忙卻不給錢的道理,我爹給我幫忙看屋子,我都是給了錢的。你把名頭借給我使,就要收銀子,而且買宅子的錢還有你的份呢。”
陶硯哭笑不得。
他就沒見過比二丫還要憨的人,要是換了他那些同僚,不管是家裡娶的媳婦還是在外頭找的相好,就沒有不想把他們錢袋掏乾淨的。哪有像二丫這樣的媳婦,掙了錢還會和他一五一十地分銀子。
“那你收著吧。”
陶硯又推了回去,“家裡的錢以前是娘收著的,不管是租子還是我的俸祿,然後娘每個月再給我一兩零花。我原本想著以後俸祿分成三份,給娘一兩,給你一兩,自己再留一兩的,那既然有這份銀子,就都給你收著吧。”
“等攢得多了,你看看做些什麼好。”
他是真的不缺銀子,自從縣裡建立碼頭之後,除了俸祿之外,他們還能從衙門裡另外領一份孝敬銀。比如長河幫,大沙以及過往的那些商船,都是要給衙門孝敬的。然後衙門再往下分,少的時候有一二兩,多得時候有三四兩。
所以去年年底的時候,他還攢了近十兩銀子給他娘。
“那我就收著了。”柳二丫歪著頭,笑嘻嘻地看他。
“你收著吧。”陶硯笑,然後湊近再親了她一下,惹得柳二丫不滿地小聲嘟囔,“我剛剛已經交過束脩了,怎麼還親。”
陶硯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這是收的明天那份……”
良久,柳二丫的聲音含糊響起,“……昨天你也這麼說。”不過沒過多久屋子裡就沒有聲響了,兩個人影重疊在了一處。
……
第二日晚上,陶硯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
“怎麼喝成這樣?”丁氏不滿,“二丫,你快過去扶一扶,可彆摔著了。”
柳二丫連忙過去攙扶,但卻被陶硯拒絕了,他眼神清明,大踏步走進了屋子,然後對丁氏道:“娘,我沒喝多少,剛剛就是在裝醉,不然他們都不讓我回來,還打算今晚去彆的地方續攤呢。”
“不裝醉我都回不來。”
“你做得好,”丁氏讚道:“都是成親了的人了,晚上不回家要到哪兒去,一幫子不正經的,好在你讀書的時候沒跟他們混做一處。”
柳二丫問,“那馮四爺有沒有說找你什麼事啊?”
“說了,”陶硯咕嚕咕嚕灌了一杯茶,然後又提起茶壺給自己再倒了一杯,“娘,你定想不到這馮四為什麼要請我吃酒。”
“蒲知縣回來了!”
丁氏呆住了,“蒲知縣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