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夜裡,江梓念與白鴻卿在草地上並肩躺著。
天上的星星可真多。
星星點點綴滿了整個天空。
江梓念就躺在他身側,他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
在這之前,江梓念去林間給他摘了一捧花送給他。
每一朵花都好似一個盛開的笑臉,那般明豔,那般生機勃勃。
即使是在這夜色之下,那花也依舊鮮活而生動。
好似一切都充滿著希望。
白鴻卿感覺到江梓念平穩的呼吸了。
他知道顧清曄總會來的。
或許是幾日後,或許便是下一刻。
他那時不過是暫且封住了這秘境的裂縫。
但這裡已然快要崩塌,他一己之力根本無法遏止它的崩塌。
它終將會再次出現裂縫,一旦它出現了裂縫,顧清曄便會立即找到他們。
到了那個時候,他或許便再難逃劫難了。
此刻江梓念就毫無防備地躺在他身側。
白鴻卿知道,這個時候,他可以很輕易地便殺死他。
白鴻卿說過,他永遠不會再讓弟弟離開他。
就算是死,他也應當一直陪著他。
他應當永遠屬於他一個人。
在他死前,他本該殺了他,不叫他被旁人占有。
但當真到了這個時候,白鴻卿卻隻是看著江梓念,他什麼也沒有做。
夜空繁星點點。
在幾百年前的某個夜空下,他曾對白梓說過。
他就是他的一切。
白鴻卿摸了摸江梓念柔軟的頭發。
見江梓念在這星空之下,雙眼宛如泉水一般,白鴻卿忍不住上前,輕輕吻了他的眼睛。
他察覺到江梓念的怔愣。
白鴻卿隻是對江梓念說道:“我好似明白了。”
見江梓念蹙眉疑惑地看著他。
白鴻卿道:“何謂自然之道。”
他辜負了淩霄真人的期盼,幾百年來他手中已然沾染了太多的鮮血。
或許這一次,他能做一次令他滿意的抉擇罷。
*
清晨之時,天空忽明忽暗,隻見不遠處甚至天邊又出現一道龜裂。
那裂痕並不很明顯,並未裂出一道口子,但是隱隱有擴大之勢。
兩人昨日躺在這草坪之上,看了一整夜的星星。
清晨之時,江梓念才稍稍睡去,他一醒來,便見白鴻卿早已起身,他正抬眸看著天邊。
此刻驟然見到天邊那一道裂痕,江梓念心下一驚。
“我的時間不多了。”白鴻卿忽而這般說道。
白鴻卿看到了江梓念眼中的怔然,他不由得揉了揉江梓念的頭發。
而江梓念卻好似還並未反應過來他的話。
天邊忽而暗了下來,烏雲之上竟忽而間響起了驚雷。
白鴻卿眼眸中亦驟然浮現出一抹冰冷的幽暗之色。
他微微笑了,唇中突出的話語卻那般殘忍而冷漠。
“按理說,在我死前,我也當殺了你。”
白鴻卿摩挲著他的麵頰。
“我死了,你也當陪著我才是。”
如此,他的弟弟便不會在他死後被其他人占有了。
他會永遠屬於他。
明明是這般陰戾恐怖的話,他說出來的時候,麵上的神色卻仍然十分溫柔。
江梓念看著他眼眸中認真的神色,他知道,白鴻卿說的是真的。
依照著他心中瘋狂占有欲和偏執,他確實會這般做。
在他死前,他大概也會先殺了江梓念。
江梓念被他輕輕撫摸著麵頰,他隻覺得有些遍體生寒。
這些時日,白鴻卿的虛弱,竟讓他忽視了這人心中曾是多麼的扭曲與癲狂。
白鴻卿看了他一會兒。
那一刻,白鴻卿眼眸中似是壓著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有那麼多次機會,他都可以殺了他,但他卻沒有下手。
白鴻卿忍不住問自己,為何不下手?
為何不願他死?
許是覺得他烏黑的發,烏亮的雙眼,不應當變成長埋地下的一抔蒼白的黃土。
又許是在這臨死前,他想起淩霄真人,便不願手上再染鮮血。
又或許混雜著太多其他的原因。
天邊的驚雷之聲越發響了。
江梓念甚至能聽到外頭漸漸逼近的一陣兵戈之聲。
他心中剛一驚。
白鴻卿便忽而伸出一指輕輕點在他額間。
那一瞬間,江梓念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驟然竄過一陣靈力。
一道金色法陣浮現在他麵前,他全身漸漸被一個法陣包裹了起來,動彈不得。
江梓念一愣,道:“你要乾什麼!”
白鴻卿背過身去。
他看著天邊的即將臨近的敵人。
顧清曄不會善罷甘休。
顧清曄殺了他之後,亦不會放過得知了他真正麵目的江梓念。
他勢必一死,但江梓念呢?
若當真讓他陪他一同死去...
儘管他心中翻湧的占有欲將他折磨幾乎發瘋,他卻並沒有那那般做。
白鴻卿道:“你走吧。”
他眼眸中的神色驟然冷了起來。
白鴻卿一揮袖,江梓念瞬間被一陣風卷了過去。
白鴻卿背過身去,他沒有看他。
他心中的占有欲直叫他心底灼熱得發痛。
直到最後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白鴻卿亦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顧清曄早已從那秘境裂縫處踏碎虛空找了過來。
白鴻卿手中漸漸凝現出一抹幽光。
他身上都漸漸被那幽暗之光包裹起來,漸漸他每一寸肌膚都好似被那暗光焚燒起來了一般。
那抹幽暗之光漸漸化作一個巨大的牢籠,天邊的烏雲聚攏起來,整個人天幕中再也透不進一絲的光。
不知是誰人喊了一聲:“他**了!”
高階修士的**足以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威壓。
一個巨大的暗色光籠從天而降,竟將顧清曄他們全部困在了裡麵。
顧清曄當即調動起全身的修為地方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強大威壓。
整個秘境都瞬間被碾碎成末。
白鴻卿體內蘊含著天地靈脈,他自毀的那一刻,天地靈脈爆發的威力足夠使一整個國家都儘數揮發消亡。
與顧清曄同行的一乾人馬皆儘數散成粉末。
那毀天滅地的一擊過去之後,顧清曄亦是渾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周身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他低估了天地靈脈的威壓,亦低估了白鴻卿。
白鴻卿將江梓念送往了南方。
邶清如正在北方四處找他。
白鴻卿留有私心。
他偏將江梓念送去了南方。
在他最後將江梓念送離的時候,他在江梓念耳邊說了兩句話。
“我會救你,要你活著。”
顧清曄不會放過他,同樣也不會放過江梓念。隻有他死,江梓念才會活著。
那一聲帶了些暗啞,似是微風一般輕輕拂過江梓念的耳邊。
“小梓要永遠記得,我是因你而死。”
所以,請愧疚吧。
讓愧疚狠狠折磨他吧。
白鴻卿想了許久,之前就算他將他囚在身邊,他亦離他很遠,從來無法真正靠近他。
白鴻卿用自己的命跟江梓念打了個賭。
他賭這一次他會在他心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賭江梓念會因此而愧疚,甚至整個後半生都活在對他的虧欠和痛苦中。
白鴻卿賭他會一輩子都記著他。
他若賭贏了,他便會在他靈魂深處,一點點刻上他自己的名字。
從今往後,他便再休想忘掉他。
*
無論白鴻卿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或許到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最終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但無論如何,這一次,他終究是放手了。
他聽從了淩霄真人的話,放過了江梓念,亦放過了他自己。
……
黑暗之中,一個聲音問江梓念:“是否啟用第二次求助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