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慶剛比周洪山的年紀大,他今年差不多五十左右,人不高又瘦,頭發裡多多少少的也躥出來一些白發,穿著一件黑色的棉襖,上麵打的有三塊補丁,臉上習慣性見人帶著三分笑。
周喜去開的門,畢竟是長輩,她先開口叫人,“餘大爺王大娘好。”
餘慶剛見人就是三分笑,雙手背在後麵,“哎呦,周家小閨女吧,都長這麼大了,你們學校是放假了吧?”
周喜點頭表示是的,餘慶剛滿意的點頭,“好好學,姑娘學習好有本事以後也能到縣裡工作。”說完就腳下沒停的也就進了院子。
後麵跟著的王素心跟她兒媳婦王愛華也跟著進去。
周喜站在門邊上沒動腳,她其實第一次見到餘慶剛的時候對他的印象很好,看起來就是個憨厚的老實人,當年嫂子嫁進來,接親的時候她也過去了,王大娘非要多一塊錢,餘大爺在旁邊一邊罵她一邊給她爹娘道歉,再到後來嫂子結婚之後,都是王大娘來要東西,幾乎沒見過餘慶剛,她那會還不明白,去問爹娘,聽說餘家都是餘慶剛當家,他也不支持王大娘這麼不明事理,為啥不管呢?
當時她娘笑著看她,“所以你想想為啥不管?”
周喜當時一拍腦門才發現,恐怕不是不管,他才是幕後挑著來要東西的人,那會她第一次覺得很多事情不需要橫衝直撞就可以解決。
就像剛剛他嘴上說著讓自己好好上學,可據她所知,餘家的孫女壓根就沒機會上學,隻讓孫子讀,所以他即使心裡很看不慣女孩讀書,但也不會那麼說,這樣的人很多時候你隻會覺得他是個老好人。
所以她也是從那會開始學會可以適當的耍心眼,當然跟他的那種不一樣,她班裡有個同學就愛占便宜,比如說用她們在宿舍裡接的暖壺裡的熱水,但是彆人用那個同學的就永遠沒熱水,有次她就盯著同學接熱水,趁同學晚上出去上廁所,直接倒進盆裡用來泡腳,用完之後還跟說,“我覺得你的暖壺更保暖 ,不像我的水都涼的快,上次你用我的水是不是也覺得不熱。”那個同學聽完恨不得瞪死她,如果眼神能殺人,她肯定就死了。
“周喜,彆愣著,去大隊部叫你爹回來,說親家來了。”
周喜哦了一聲,一溜煙的就跑出去。
田耽把他們迎進堂屋裡,都給拿出來板凳,讓他們坐下,又拿上碗倒出來熱水,一般她也會放紅糖,但今天她不想浪費,還不如留著給周源吃呢。
王素心看著碗裡沒放糖心裡反而沒那麼擔心,上次就在這裡喝了糖水,回家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一直拉肚子,她就覺得田耽肯定在茶裡也下瀉藥了。
餘秀敏抱著周溫坐在田耽身邊,抬頭看看對麵她爹又低下頭。
周溫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是有些害怕的,畢竟在那個家生活了十幾年,從小就被教育要聽爹娘的話,照顧弟妹,嫁過來這幾年才認識到自己原來那些年的想法都是錯的,現在開始反抗多少還是會擔心。
餘慶剛看著這堂屋裡打理的乾乾淨淨,再看看對麵大女兒氣色也不錯,手裡抱著的就是那個小丫頭片子,他也不稀罕看。
“親家啊,上次孩子她娘來跟閨女吵架,回去我就已經說過她,之前她也老來要東要西的,我說她也不聽,今個就特意來給親家道歉。”
田耽笑的親切,“這是哪裡話,母女哪有不拌嘴的,那天原本想留親家母家裡吃飯的,親家母說家裡有事也走的急,今個一定不能再走,留家裡吃飯。”
餘慶剛老實巴交的哎了一聲,坐在板凳上手握在一起,看著像是很局促,“這周將啥時候回來啊,都快過年廠子裡不放假嗎?”
田耽歎了一聲氣,“廠子裡忙,估計這兩天就回,周繁倒是得在醫院裡過年回不來。”她也樂意跟餘慶剛扯家常,也沒說周將今天回來,她大概猜到餘家這次來的目的。
王素心是個沒啥心眼的,聽到周將這兩天就回來,眼神中倒滿是希望,“那周將廠裡該有不少補貼吧。”
國棉廠那麼大的廠,過年發的麵跟油那都好些呢,而且還都是好東西。
田耽聽她這麼一說就更肯定了,“是啊,這不是就等著他帶東西回來我們好過年,家裡好久沒吃上葷腥。”
王愛華忙接了一嘴,“不是吧,我聽說你們村昨個才分過豬肉。”
餘慶剛皺著眉頭,“長輩說話,有你小輩插嘴的地方。”
王愛華立刻就閉上了嘴。
田耽好脾氣的笑著,“唉,也沒多少肉,我都醃上,等過年我那倆小姑回門做了。”
餘慶剛聽著田耽的話音,像是油鹽不進,他早就知道這兩口子不簡單,當初周家來找媒人,他立刻就答應,為的就是以後好從周家要東西,雖說周家兩口子厲害,但兒媳婦的話他們肯定也不好說什麼,這幾年也差不多算是順利,東西也都能要來,他清楚的知道拿捏住閨女比啥都強,現在閨女倒是胳膊肘往外拐,有意無意的瞪她一眼。
餘秀敏這會已經穩定好自己的心神,她既然已經下定主意,就知道該咋做,她不怕,她有男人,有公公婆婆,有小姑子有小叔。
“現下日子都不好過,我們家基本都是一天吃上一頓飯,大人倒是沒啥,就是苦了孩子。”
餘慶剛說到這裡,語氣裡還有些哽咽。
周喜要是在,估計她也覺得自己又學上一招,還能哭,她正在回來的路上跟她爹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