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顯然沒想到,半歪著臉,怒氣衝衝的瞪著向陽,吼了起來,“你怎麼敢動手打我?”
向陽忍她很久了,放在從前,早就揍她七八回,但現在不是以前,“你敢動我弟弟一下,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向月才知道從前的向陽一直都沒變過,她一直在忍,“向陽,我遠在首都,即使動了,你能知道嗎?”
她說完還看了一眼周場,才轉身離開。
向陽現在才知道什麼是無力感,她回不去首都,也照顧不了弟弟,隻能任由彆人捏著她,無助的蹲在地上,她鼻子發酸,有時候在想還不如當初她也死了,這樣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周場緩步的走到她麵前,隻是歎了一聲氣,“向陽,我們結婚吧,你把你弟弟接到河山溝,我爹娘肯定會對他很好。”
向陽淚眼婆娑的抬頭看向周場,半天才開口,“不用了,你不用因為可憐我就答應娶我。”
周場想了很久,他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不是可憐,是真的喜歡,我娶你,是因為喜歡。”
向陽猛地站了起來,頭頂差點撞到周場的下巴,“你說真的?”
周場看她眼睛裡還有淚花,臉上已經帶了笑意,肯定的點頭,“真的。”
向陽伸手抱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就跑,走之前還叮囑他,“不要反悔。”
周場自己慢慢的回家,隻是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摸了摸鼻子,他娘估計會罵的他狗血淋頭,他爹應該會動手揍他,但還是硬著頭皮進去。
餘秀敏正在忙活著做飯,煎的蔬菜餅子,她把菠菜還有白菜都切碎,放進玉米麵的糊糊裡,再放上鹽調味,倒進鍋裡煎的兩麵金黃,玉米的焦香,食欲大增。
田耽在燒火,周源也不嫌熱的湊在旁邊,他主要是為了吃的。
周洪山在逗孫女,今個下工早,澆地裡也不需要那麼多人,隻需要每個管口旁邊都有人盯著就行。
“明個周喜也考完試放假,正巧地裡也都安排好誰值班澆地,我能去公社路口接她。”
周喜剛剛考完初升高,她要讀最好的高中,也是周場的那個高中,其實現在整個河山溝能堅持讀書上到初中的孩子就隻有周喜。
餘秀敏看見周場回來,把鍋裡的這個餅用鏟子鏟出來放到鍋裡,“周場你先去洗洗,一會我再燒個湯就能開飯。”
晚上燒個番茄豆角湯,自己家種的番茄酸酸的,夏天喝特彆開胃。
周場哦了一聲就進了洗澡的那個屋,等到他洗完出來,也正好做好飯。
周源勤快的把大家的板凳都搬好放在一邊,小叔小叔快吃飯。
周洪山近兩天看周場很不順眼,抱著周溫坐下,“你可真有福氣,你嫂子做好飯,你正好洗完澡能過來吃。”
周場覺得完蛋,這還沒說他要娶媳婦的事情,就又被批評了,要是說出來不是要血雨腥風,不由的咧著嘴。
“是我的福氣,福氣。”
周洪山懶得理他,直接忽視掉。
田耽今天也忙沒顧上觀察他。
周源嘎嘣嘎嘣的吃著玉米麵餅子,“娘,真好吃。”
餘秀敏看看小叔子,覺得他有些可憐,忙拿起來一塊遞過去,周場拿著吃啊。
周場就知道大嫂最疼他們這些弟弟妹妹,不管了先吃飽,晚上挨揍再說,想明白之後埋頭就開始吃。
田耽看他的樣子,十分的沒眼看,心可真大。
吃過飯,一家人各自收拾好。
周洪山跟田耽帶著周溫睡覺,東屋就一個蚊帳子,周源也從小床上移到大床上,餘秀敏自己照顧倆孩子不好弄,乾脆他們倆就帶周溫。
倆人在屋子裡分析周場。
田耽給周溫扇風,“你說周場是喜歡誰?咱們大隊也沒啥人。”她今天想了半天。
周洪山就更不清楚了,他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大隊裡誰家有小姑娘啥的,完全不知道。
“要不就直接問問。”
田耽皺著眉沒說話,把扇子給周洪山,她看準一個蚊子伸手快準很的拍死,然後她就想到了。
“知青,不是來倆知青嗎?”她這邊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麵的敲門聲。
倆人對視一眼。
“進來。”周洪山盤腿坐在床上。
周場進來伸手撓撓頭,站在床邊,隔著蚊帳子看他們,“爹娘,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們說一下。”
周洪山跟田耽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說吧。”
周溫也沒睡,這種情況是要坦白了,正好她也想聽聽。
周場斟酌半天,“我要娶媳婦,人是向陽,你們都認識。”
周洪山聽完立刻就把自己手上的扇子直接砸到他身上,隻是蚊帳子擋住,沒打到他身上,就落在了地上。
周場彎腰撿了起來,又雙手放到床邊上,自覺站直。
田耽嚴肅的看他一眼,從床上下來,然後穿著拖鞋掐著腰,“周場,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要娶她?那你還去當兵嗎?”
周場嗯了一聲,“還去。”
田耽倒吸一口氣,氣的轉過身指著周洪山,“看看,看看你的兒子,真行啊,娶了人家,然後自己還要去當兵,怎麼他就能保證自己能活著回來,你讓人家跟著你吃苦受罪啊。”
周洪山看著媳婦說起來自己,立刻開始轉移話題,“周場你到底怎麼想的?”
餘秀敏在東屋就聽到那邊吵架的聲音,她起來直接出去,這彆要動手,要是動手她得攔著不能打人。
周源也跟在後麵,抬頭看著他娘,“娘,小叔為啥會挨罵?”
餘秀敏也沒聽清楚,而且也不能偷聽長輩說話,“沒事,都是誤會,你回去睡覺吧,娘在這裡等著。”她還是擔心動起來手。
周場知道自己錯了,但他會娶向陽也會去當兵。
“爹,娘,向陽家裡情況複雜,我隻能這麼幫她。”
田耽氣的出了一身的汗,利落的坐在床邊,一隻手拿著蒲扇使勁扇,“你說。”
周場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田耽不知道這中間情況,聽完之後認真的看著他,“那我再問你一遍,你娶她是隻想幫她,還是喜歡她?”
“喜歡她也想幫她,但如果她沒這件事情,我不會娶她。”
周場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一向拿得準,他從小就知道做人不能太自私。
田耽看他倒是沒長歪,“明天我去找過向陽再說,你先回去吧。”
周場看他娘這麼說,“您要說什麼啊?”
田耽嗬嗬一笑,咬著牙,“你個小兔子崽子,你還管我說什麼,滾回去。”
周場對他娘還是很信任的,隻是這會關心則亂,“您千萬不要做惡婆婆。”
田耽伸手就拿著扇子使勁打他一下,“滾。”
餘秀敏剛剛已經回去,聽到裡麵也沒吵鬨聲才放心。
周溫想大概糊塗小叔從見人家第一眼就上了心,隻是沒想過,後來一步步的才走到今天。
田耽看倒黴兒子出去,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周洪山也不敢開口,這會兒子走了,就會要說他。
果不其然,後麵就是一直在說他,從周家老大說到周家老四,總而言之周家沒一個省心的。
周溫也被念叨的睡著了。
第二天周家的早飯吃的異常的沉默,周源雖然小,但還是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也不敢多說話。
昨天第一天澆地,抽水車都已經裝好,人也都安排齊,周洪山就算是不到地方,也能把地澆好,他今個得去接小女兒放假回來。
田耽在家裡換了一身衣服,收拾的乾淨利落,還提了一包點心才出門。
向陽正在家裡曬衣服,夏天的衣服就是洗的勤快換的也快。
田耽站在院門口屈指敲門,然後邊問邊進來,“向知青,忙著呢?”
向陽跟田耽單獨接觸的時間不多。
“嬸子來坐。”她提著一個板凳放在院子裡。
“昨天周場回家跟我們都講過了。”
向陽有些緊張,但她也很高興,周場沒騙她,他都是認真的。
“嗯,嬸子,我很喜歡周場。”
田耽眉眼笑的很是溫柔,“那你說說你喜歡他啥?”語氣柔和。
周場如果在這裡,他肯定覺得他娘被人換走了,怎麼這會這麼好說話?
向陽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他長的好看,人聰明,人品好,還踏實,做事情專注,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周場是值得我喜歡的。”
田耽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但是向陽,他要去當兵。”
向陽都想過,她不是一個願意遷就的人,如果不嫁給周場,她也不會再去喜歡彆人,結婚生子,那還不如嫁給他,起碼還能賭一把。
“我知道,但我不怕,我的事情想必您都知道,經曆這麼多事情,我都能想明白看清楚。”
田耽看她很有主意,但我跟他爹都不同意。
向陽沉默著沒開口。
田耽隻是語重心長的再說,“向陽,你還年輕,結婚之後你就知道,過日子就是鍋碗瓢盆,沒你想的那麼偉大,以後有了孩子,你還要為孩子操心。
向陽知道她是好意的,有些急切,我不怕苦的,我隻怕日子越過越沒盼頭,那才最嚇人。
田耽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的會想這麼多,想來也是家裡突然的變故讓她也長大了,伸手拍拍她的手,“我跟他爹都很喜歡你,做我們兒媳婦委屈你了。”
向陽沒想到這就成了,激動之餘突然還有些緊張,那,那我們可以結婚了?
田耽嗯了聲,但要走的流程不能少,我讓周場陪著你回一趟家,告訴你的父母,也告訴你的伯父伯母,再說領證的事情。”
向陽能聽出來她對自己的看重,“謝謝嬸子。”
田耽站了起來,“不客氣,以後咱們是一家人,要是以後周場回不來,你想改嫁我就當做送閨女出門。”
向陽眼圈泛紅,“哎。”
向陽把田耽送出院子。
田耽回到家裡看周場在院子裡正等著,沒好氣的,“既然要結婚,那就仔細你自己的性命,爬也得給我爬回來。”說完她就進了堂屋。
周場站在原地沒說話。
周家要辦壹事同家女兒苦爭。
周家的老三周場要跟向知青結婚,一下午的事情就傳遍了河山溝。
趙南平還跑過去質問向。
向陽心情好,不想跟他扯彆的,“你去娶你該娶的人。”
趙南平跟發了瘋一樣的站在知青點裡吼,那個泥腿子有什麼比我強的,你要嫁給他?你知不知道嫁給他就是農村戶口。”
向陽冷著臉看他,“我自從成為知青,戶口就落在了這裡,不是你換的名字嗎?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趙南平沒想到會這樣,當時向月哭的厲害,他也想著向陽性子倔,肯定不會走的這麼乾脆,或許她還能去求求自己,退一步講就算是來了,她能力強,肯定不會受罪,向月不行的。
向月沒想到自己真的贏了,她贏得毫不費力,她不用下鄉,也不能在這裡遭罪。
向陽看她那麼開心,隻是覺得有些滑稽,“我嫁給周場,隻是因為我喜歡他,跟你的威脅沒有任何關係,向月,祝你過的幸福。”
向月覺得自己肯定會幸福,她跟向陽總算是換了位置,換了生活。
周洪山去接周喜回來的路上就把事情跟她說了。
周喜還有些不敢置信,她不就去學校才半個月嗎?怎麼會出這麼大的事,周場居然都要結婚,她要有新嫂子?
“爹,沒弄錯吧,還有人喜歡周場。”
周洪山騎著車聽見閨女的話一樂,“那誰知道呢?”
周喜坐在後座上搖搖頭,大乾世界無奇不有,她得對新嫂子好一些,嫁給周場已經夠糟心的了。
田耽把家裡存的錢都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些差不多能夠讓他們去一趟首都買禮物的,再多家裡也沒,錢好像永遠都不夠花。
周洪山帶著周喜進了大隊,還有人恭喜他,那可是大城市來的知青,跟彆的那些啥也不會的學生娃也不一樣,還會修抽水工具,那可不是福氣嗎?
周喜大大方方的聽著,那個知青她見過一次。
田耽把周場叫到屋裡,“這是家裡的錢,你跟向陽明天就出發回首都,我讓你爹給她開個條子,這次回去有兩件事情是最重要的,一是要跟她爹娘還有大伯大伯娘磕頭,二是把她弟弟接過來,她已經成年可以有獨立戶口,自然她弟弟也是跟著她來的,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把人帶過來。”
周場捏著手裡的錢,他都知道,“娘,謝謝您啊。”
田耽不喜歡矯情,“謝啥謝,我攤上你這樣的兒子可倒了黴,趕緊出去。”
周場知道她娘的意思,笑嗬嗬的才出去。
餘秀敏在院子裡叫住他,又給他塞了十塊錢,“你哥的意思,收著。”新妯娌進門,她肯定會跟人家好好相處的。
周場謝過她,回到屋子裡把東西都收拾好。
周喜到家就直奔周場那屋。
“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要有新嫂子了?”
周場可不跟她鬥嘴,語重心長的開口,周喜,我明天跟你嫂子去首都,你這放假在家好好照顧著,知道沒?”
周喜不理解,怎麼突然走了煽情路線。
“我在家能照顧誰啊,誰也照顧不了。”她可不吃這一套。
周場咬了下牙,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真是啥也不懂。”
周喜不想跟他說話,轉身出去到菜園子裡摘個番茄在壓井旁邊洗好,已經跑了出去,她去知青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