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山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瞪著眼睛看向田耽。
“哪個兒子?”
田耽拿著蒲扇輕拍了一下周洪山,沒好氣的看著他,“你說呢。”
周洪山真心遲疑了一會,最容易出事的是周場,但周場這幾天都在他眼皮子低下老實乾活呢。
“周將?”他半信半疑的。
田耽有些不耐煩,你是榆木腦袋嗎?周將從小到大哪裡出過事,周場,周場。她著急的重複了兩遍名字,“我跟你說,他開竅了,要出事。”
周洪山這會倒是悟出來了,“他要娶媳婦?”
田耽不知道他要不要娶媳婦,反正她是不支持周場結婚的,不管對方是誰。
“他還有幾個月就要走了,你覺得能娶媳婦嗎?你覺得到時候出點啥事,你能對得起兒媳婦?”
她不是個多道德崇高的人,但這樣的事情也做不出來,留後不留後對她來說也不重要。
周洪山沉思了一會,你說對,不能讓他娶媳婦。
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
五月份的夏天早晨,很舒服,涼風吹過,心情都能跟著變好。
餘秀敏拿著筐出了家門口,到路邊去摘掃帚苗,昨天晚上爹說想吃蒸的,就做這個方便,路邊隨便摘滿了一筐。
周場早上起來洗漱好,被周源纏著在做彈弓,他跟周源有說不完的話。
“告訴小叔,長大以後你跟誰最親?”
周源眼巴巴的瞅著彈弓,舉起來手,似乎都沒走心,“小叔最親。”
周場笑著點頭,“這還差不多。”他這邊也馬上就做好。
周洪山跟田耽站在廚房門,倆人觀察著院子裡的人。
田耽剝著手裡的蔥,“你說他有那個心思嗎?”
周洪山背著手,養兒子果然沒點好事,沉思,“人不可貌相。”
餘秀敏端著一筐掃帚苗回來,看著爹娘倆人盯著周場瞧,她也看了一眼,也沒啥發現。
“娘,開始燒火做飯吧。”
田耽點了點頭,周場,你去拿倆大白蘿卜來。
周源這會特聽話,立刻就小跑著轉身去拿。
早飯蒸的野菜,再弄點蒜汁一拌,一大盆子,田耽炒了倆蘿卜絲,放了兩個青椒,有一絲絲辣味。
燒的紅薯茶,就簡單的把紅薯切成大塊,放在鍋裡煮開,蒸的玉米麵的饅頭。
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裡開始吃飯。
市裡周繁已經上班來學習兩周了,做護士忙也累,但病人態度都很好,她平時也就醫院跟宿舍兩點一線,但市裡有很多從彆的偏遠的地方看病的人,他們大多數條件也不好,看病的錢都夠,更何況吃飯。
周繁總是容易心軟,但她手頭也不寬裕,不過也買個饅頭給病人家屬也不算是大事。
周洪山吃了一口菜歎了一聲氣,“也不知道周繁在市裡怎麼樣了?”
田耽想起來大女兒心裡也惦記,這四個孩子裡,她最擔心周繁,周繁心軟善良,也從來不會跟人急眼,這個工作她一開始是不太同意的,醫院裡見太多生死,對周繁而言會更加殘忍。
周場喝了一口紅薯湯,順著接上一句,“我姐肯定會沒事的。”
田耽瞪他一眼,“要你說。”
周洪山眼觀鼻鼻觀心,“周繁來年也二十一,也不知道這孩子平時有沒有對象,這方麵的事情也沒跟咱們說過。”
周場差點嗆到,他埋著頭再也沒抬起來。
周洪山跟田耽對視一眼,看來是真的了,養兒子真難。
餘秀敏覺得今天家裡的氛圍都很奇怪。
周溫自己坐在小推車裡,她就知道小叔要倒黴。
市醫院。
周繁剛剛下早班,她已經輪了一個星期的早班,從夜裡十二點到早上八點。
護士長陳麗華在更衣室裡叫住她。
“周繁,你一會回哪裡去啊?”
周繁把自己的辮子放下來,“護士長,我回宿舍吃個飯就準備休息了。”
陳麗華今年四十五,在市醫院工作十幾年,周繁一來醫院,就注意到她,這姑娘長得好,舉止還有些大家閨秀的感覺,人品也好,負責的病人都挺喜歡她的。
“這樣,你回去先休息,等下午六點我下班,給你介紹個對象。”
周繁聽見這話覺得有些突然,護士長,我,我還小,現在找對象會不會?
陳麗華笑著搖頭,“你不小了,來年就二十一了吧,這畢業工作也都穩下來,下一步就是找對象結婚,你爸媽都不催你?”
周繁知道城裡麵叫父母都是喊爸媽,“他們不催我,尊重我的意願。”
陳麗華倒也相信她說出來的話,畢竟周繁舉止大方,人也溫婉,有一股子韌勁,像是乾部家庭出身的。
“你爸媽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周繁把她櫃子門鎖上,我爹是我們大隊的大隊長,我娘管著我爹。她說的時候大大方方。
陳麗華雙手插進大褂兜裡,這倒是有些意外,怎麼看怎麼也不像,她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就見
的人名丟地位的人多,有人也準。
“不說了,你下午先把時間定下來,相信我給你介紹的對象,不差。”
周繁也沒再說推辭的話,她去見個麵,然後再拒絕,也不是什麼難事。
“好,謝謝護士長。”
陳麗華微抬下下巴點了一下,“行,那你回去先休息。”她這邊還有早會要開。
周繁背上包從更衣室回去,市裡醫院的宿舍安排的是兩人一間,就在隔壁醫院的家屬院,去醫院就一個馬路的距離,這樣上班倒也快,這邊都是筒子樓,每家每戶都在樓道裡做飯。
跟她一個宿舍的女生叫霍燕,是本地人,平時都回家住,是醫院的正式工,對於這一點她很羨慕,因為在市醫院真的能學到很多,不過她覺得學到這些東西回到縣裡也能更好的幫到病人,已經很不錯了。
她熱了昨天晚上買的饅頭,又炒個青椒土豆絲,喝了點開水,就躺下睡覺了。
陳麗華中午吃飯是跟她愛人一起在醫院食堂吃的,她愛人是心血管的主任,叫陳健,倆人麵對麵的坐著。
“我跟你說把我們護士站的周繁介紹給程其右,你覺得怎麼樣?”
陳健做醫生也十幾年,壓力不小,頭發也掉的快,兩鬢也有些白發,想了好一會,“是縣裡來學習的那小姑娘?”
陳麗華點頭,還不忘夾菜吃飯,不過很快就不是了,我不準備放她回縣裡,這麼好的護士肯定要留在咱們醫院,我已經跟上麵打完報告,沒多大問題。”
市裡跟縣裡搶人,她還是能搶的過的。
陳健放下筷子,“程其右,你知道他的出身嗎?”
陳麗華點了點頭,“怎麼?你覺得周繁配不上他?”
陳健了然的挑了挑眉,“程其右今年二十八歲,在國外留學回來才兩年,他外公爺爺在首都都是有名的醫生,現在已經退下來,他雖然沒了父親,但他母親可不太好相處,他來咱們醫院也不會待多久。人。
陳麗華當然知道,“他母親不就是資本家嗎?我又不是不知道,要這麼說他出身還不好呢,周繁那姑娘人好,你相處過就知道,而且長的好看,我就不信程家那小子不動心。”
陳健不想打擊妻子,“行,那你試試,不過彆耽誤咱們兩家的交情。”
陳麗華撇撇嘴,“你就知道交情。”
陳健沒再跟她辯駁。
周繁睡了一覺下午醒來就已經是五點,她洗把臉,換上一身衣服,即使她去了就準備要拒絕的,但答應人的事情總不能敷衍了當,對彆人也不太尊重。
下午六點整,周繁穿的是她來省醫院的時候她娘給她做的衣服,一條碎花長裙,她編了一個側辯。
陳麗華站在醫院門口遠遠的遺言就瞧見了周繁,這一打扮過,就更好看了,今天的事情她總覺得會成。
周繁衝著陳麗華揮手。
陳麗華走近滿眼驚喜,這樣式還挺時髦的,在省裡都沒見人穿過。
“這衣服在哪個百貨商店買的啊?真好看,穿在你身上格外的好看。”
周繁抿嘴笑笑,“我娘給我做的。”
陳麗華帶著周繁坐上公交車,從市醫院到市裡的茶館,每人五分錢。
陳麗華到公交車上才跟周繁介紹這人的信息,“人品保證好,我家那口子都覺得他不錯,而且能力也好,還沒到咱們醫院,估計過幾天到任,老陳跟他爸爸是老相識,所以他一來就先到我們家裡拜訪。”
周繁聽著也沒什麼反應。
陳麗華還是覺得周繁是不是在家裡的事情上騙她,換個人聽到這背景來曆,不說表現得很高興,起碼臉紅緊張還是有的吧。
這次的包廂是程其右定的,聽到敲門聲先站了起來,看到陳麗華進來也先是打招呼,陳姨。然後看到後麵的周繁的時候,隻是多看了一眼。
陳麗華笑嗬嗬的坐下來,周繁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
程其右穿了一身西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身高腿長,鼻梁高挺,五官立體,看起來十分的儒雅。
“你好,程其右。”
周繁笑著點頭,“周繁。”
陳麗華強烈覺得這事有譜,“這樣你們倆也見麵了,就沒我這個媒人的事情,我還得回家做飯,你們自己好好聊聊,現在都鼓勵自由戀愛。”
她一口水都沒喝,站起來就先走了。
一時間,包廂裡就隻有他們兩個。
程其右這次也是被家裡逼著來的,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也從來沒想過要去跟誰組建一個家庭,甚至有自己的孩子,但他母親已經答應陳姨,他也收拾乾淨妥當的早到,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我今年二十八歲,沒談過戀愛,不太知道怎麼聊天。”他說著這話眉頭還輕微皺了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平時是遇到什麼疑難雜症的時候才會這樣。
“我也沒有,我今年二十歲,來市裡醫院學習的。”
程其右嗯了一聲,包廂裡又是鴉雀無聲。
周繁也沒說話,隻是端起來茶杯喝了一口茶,還有些意外,他點的是上好的大紅袍,雖然她沒喝過,但味道應該是怎麼樣的,她大概稍微了解一些。
程其右觀察到她的小動作,“你喝出來了?”
周繁點頭。
兩個人倒是因為茶聊了半天。
一直到八點鐘,倆人才分開。
程其右把人送到家屬院的宿舍,看著人上去,又在原地站了一會才回家,他明天就要去醫院是上班。
晚上一到家,程其右就接到了來自首都的電話。
“媽,這麼晚還沒睡?”他坐下來伸手看了看時間。
程母叫謝雅慧,聽到兒子的問話直奔主題,“你今天不是去相親,怎麼樣?”
程其右像是思索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我覺得她應該沒看上我。”
謝雅慧也沒抱什麼希望,兒子跟他爹很像,對專業上的事情說起來那是沒完,但談戀愛怎麼學就是沒天賦。
“不過,她沒看上你,你看上她了?”
程其右想了一會才確定下來,十分篤定的回答,是的。
謝雅慧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手裡的電話,以為對麵的不是她兒子,好,我先給你陳姨打個電話。”她說完就給掛掉了,不過陳麗華家沒有電話,還是等到明天再說。
程其右掛完電話就去研究病例。
周繁回去倒是沒什麼感受,她隻是覺得對方是個很禮貌且博學的人,洗漱完之後躺下休息,她明天開始就是值晚班。
周洪山晚上抱著孫女在外麵趁著黑跟鄉親們嘮嗑,手裡拿著蒲扇趕蚊子,但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噴嚏,他最近也沒著涼啊。
夏天天上全是星星,周溫躺在墊子上,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能感受到自己近期的心態都有了變化,爺爺不屈不撓,奶奶強勢乾練,父親沉默能乾,小叔聰明機警,母親善良溫暖,就連周源都像個小太陽一樣。
這輩子是上天來彌補她的嗎?
田耽剛剛在家裡洗完澡穿上衣服出來,你就這麼看孩子的,讓她自己躺在墊子上玩?說完她就心疼的抱起來周溫。
周洪山手裡還拿著扇子,“我這不是給她趕著蚊子的嗎?”
田耽哼了一聲,你趕蚊子?我回家要是看到她身上有一個包,你今天就可以睡在堂屋裡了。她說完轉身就走。
在旁邊的大爺大娘小媳婦們也都樂了起來,河山溝的人都知道,周洪山聽媳婦的,不過他們絲毫沒看不起人,周家能到現在,跟田耽可脫不了關係,就說人家田耽能生出來這麼好的孩子。
第二天西瓜地裡,周洪山扯上管子開始澆地,澆地這個活需要的時間久,不能匆匆一過就成,要把地澆透,這樣西瓜才能長的好。
周場跟向陽負責抽水機的部分。
趙南平跟向月還沒走,隻是也沒什麼機會能見到向陽,向陽很忙,見了也沒什麼好話。
向月那邊也沒請很久的假,她迫切的要個結果,晚上下工的路上截住向陽。
周場就站在旁邊,皺著眉頭的看向她。
“向陽,你來,我有話跟你說。”向月臉上笑意盈盈,但心裡依舊覺得便宜向陽了,即使他是個泥腿子,但長的也太過出眾,身上還有一股獨特的氣質。
向陽剛剛從地裡出來,身上都是泥。
向月身上換了一條新的裙子,跟向陽站在一起十分的乍眼。
倆人站在路邊。
周場還留在原地等著。
向月知道向陽為了她這世上最親的弟弟也會妥協,笑著看了一眼周場,“你是答應要嫁給他是吧,我明天就跟趙南平要回首都,最好這件事情能當麵說清楚,你覺得呢?”
向陽沒打算跟她多說,“我答應你不會跟趙南平有什麼關係,但不會嫁給周場,這對他不公平。”
向月挑眉無所謂的聳聳肩,那我就沒辦法保證向燃能健康快樂的長大了。
向陽冷哼一聲,伸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