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場正在側目笑著跟廠長說話,他虛與委蛇,應酬的很是得當,不禁自己心裡感慨,自己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麵,除了打仗的兵法,揣摩人心也很有能力,一點也不比周喜差啊,改天見她一定要當麵再誇一誇自己。
向陽沒錯過向月跟**平滿臉的驚訝,臉上倒是似笑非笑,她從未想過要跟這對夫妻見麵,但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自有定數。
廠長這會看大家都到齊了,站了起來。
“大家靜一靜啊,咱們歡迎周旅長對我們進行重要講話,以後帶著我們鋼鐵廠的產量能夠更進一步。”說完就是一陣鼓掌。
周場站了起來,示意大家安靜,他掃過這些人,資料其實都放在自己桌子上了。
“大家好,我呢,是個粗人,之前就一直在邊境帶兵,這次呢也是主要對咱們鋼鐵廠的民兵組織進行優化,所以這個工作也需要在座的大家夥一起努力。”
底下的人甭管心裡怎麼想的,也都笑著鼓掌附和。
周場坐下來之後,向陽看他一眼,這人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不過不重要的人也不值當的去記著。
一直到後半程,向陽不是組織內的人,也不是這裡的職工,就是彆人過來找她說話,她禮貌笑笑,再來打聽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
向月自從發現那是向陽之後,就一直戰戰兢兢,還有更多的是不理解,向陽明明被自己趕到鄉下了,明明嫁的也是個泥腿子,怎麼就一下子變成旅長夫人了?她震驚,惶恐。
旁邊來了一個女同誌,脖子裡係著一條絲巾,平日裡跟她就經常在一起玩的,她伸手拍拍向月。
“發什麼呆啊?咱們一去去跟旅長夫人說說話,套個近乎,我聽說她是鄉下來的,這麼多年跟旅長也沒在一塊過,我看啊,要不是長的好看,肯定也不能出現在這裡。”
她邊說邊歎氣,怎麼她就沒這麼好的命呢?
向月看了一眼被眾星捧月般的向陽,心裡跟用刀剜一樣。
“我身體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女同誌看著向月臉色真的有些慘白,“你這沒事吧,實在不行就早點回去吧。”
向月手心裡出的都是汗,她怎麼能早走,越早走越是讓向陽看笑話。
向陽這會都有些無聊得困了,在河山溝這個點都已經洗洗睡著,畢竟一大早起還要去果園,罐頭廠,都要檢查看一遍的,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
向月指甲狠狠的掐在了手心。
“走,我跟你一起去。”她說完倒是自己先走了。
女同誌哎了一下,也跟著上去了。
向陽看著旁邊餐盤裡的水果,倒是自己拿來剝開。
向月站在向陽的麵前,強裝所有的鎮定,“好久不見,向陽。”
跟在後麵的女同誌都有些驚訝,向陽?向月?這倆名字,難不成還是親戚。
向陽站都沒站,頭也沒抬,她沒什麼想說的,也沒什麼想法,當年她報恩還大伯家兩年照顧的情意,自願下鄉,後來要錢撕破臉在河山溝嫁給周場,日子倒是過的比在首都更舒心。
“有事?”
向月沒想到她連臉都不肯抬。
“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堂姐,你走這將近一十年,爸媽都很掛念你,特彆是我爸,現在有時間還念叨呢。”
向陽知道她沒撒謊,在自己剛剛跟他們鬨掰的時候,大伯父應該是惦記自己的,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人都是會變的。
“彆套近乎,我們都一十年沒見過麵,你覺得套近乎有用嗎?還有請叫我向同誌。”
向月咬著牙臉上的笑實在難看,比皮笑肉不笑還難看,看吧,等到明天廠子裡就會傳遍自己套近乎被人打臉。
“向陽,你不要太過分。”
向陽略皺著眉頭。
“我說過,彆惹我。”她本來脾氣就不好,“不過你這麼多年過去,脾氣還是沒變,大概是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了吧。”也是**平父母的幫忙,讓他一下子爬到幾萬人大廠的主任,向月怎麼會不得意,隻是這中間恐怕手上沒少沾事。
她想到這裡突然抬眼看了一下周場,調他過來僅僅是什麼所謂的優化民兵嗎?她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向月沒想到向陽怎麼自己說話還能跑神。
“向陽,你這次回來到底是想乾什麼?”
向陽覺得跟這種隻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溝通實在是累的。
“北京是你家開的嗎?還是說周場的工作是你安排的,向月,我覺得你應該想清楚一些。”她說完就大步走到周場身邊。
“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
周場身邊的幾個人都笑著看他,這老婆說話還能管用。
“好,我讓警衛員先送你,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也早點回去。”周場說完眼神就掃過了那邊站著的向月,他早就知道,就**平做的事情都夠他判上十幾年了。
向陽點了點頭,到門口拿上自己的外套直接走了。
廠長跟幾個心腹都對視一樣,這大領導怎麼也怕老婆。
周場也沒多待多久,這本就是走個過場,跟大家說完也就準備走了。
**平一直躲著周場,也沒圍著湊上來說話。
向陽回來煮了兩碗麵條,看到院子裡車的動靜,披上衣服出去。
堂屋門前裝的有燈,照在院子裡不是十分明亮,但也能隱約看到人影,初春的晚上空氣還是透著絲絲涼意。
周場一下車眼睛就亮亮的看著他,“我都聞見香味了,是煮麵條放了香油?”
向陽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自然廚房裡的東西都要準備齊全的。
警衛員看著他們自己也開車回去。
周場跟著向陽往屋裡走,然後就牽上了她的手。
向陽回頭看他笑了起來。
周場進屋裡把帽子摘下來掛在衣架上,然後就坐在飯桌旁。
“真香,這是算著時間才做好。”
向陽又不是蠢人,她回來的時候細細想過,就知道周場今天的用意是什麼。
“你也不喜歡那樣的場合,我故意那麼說給你台階下,你肯定會回來的。”說完之後又歎了一聲氣,“可惜,我這名聲可就不一樣了,人家肯定以後就要說你怕老婆。”
周場笑嗬嗬的看著她,“我愛人就是聰明。”
兩個人開著屋裡的一盞小燈,各自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向陽還煎了兩個荷包蛋,麵條也是她手擀的,這些年跟婆婆學的,也就這個手擀麵做的稍微好一些。
“廠裡的事情我不能跟你說。”
向陽喝了一口湯,眯著眼睛看他,“你早就知道**平也在吧。”
周場點點頭,“我想讓你過去出氣的,誰知道是我狹隘了,我這夫人心胸開闊,對以前的事情是一點都不在意。”
向陽對他無奈的輕哼一下,“我一點都不大度,要是我日子過得十分不好,落魄不堪,我肯定這輩子都恨死向月,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天天詛咒她,現在我能這麼輕飄飄的,不過是因為我日子過得好,周場,謝謝你,也謝謝咱爹娘,咱這一大家子,我丈夫上進,兒子出息,公婆體貼,妯娌好相處,兩個姑子又十分拎得清,你說我恨她還有什麼用?”
周場握著她的手,“我第一次聽到你這麼說話,很開心,這麼多年,你自己在家裡要照顧孩子還要顧著地裡,我是愧疚的,我沒照顧到家裡也沒照顧到你。”
向陽笑笑,“我嫁給你的時候就知道,所以也沒什麼,我們倆都互不虧欠,也互相虧欠。”
周場伸手把她摟進懷裡,突然間就想起來他那會跟向陽回來到向月家裡吵架生氣,那會是很年輕氣盛的。
兩個人今天在家裡說了好久好久的知心話。
而向月跟**平回家就開始吵架,她掐腰站在一旁,有些氣急敗壞,指著**平罵了起來。
“**平你今天也看到了吧,向陽回來了,周場那個泥腿子都變成旅長了,你呢,你還是個小小的車間主任,我真是瞎了眼,這輩子嫁給你。”
向月沒辦法忍受向陽比自己過的好,一點點都沒辦法忍受,她明明在夢裡看到的是**平很成功,很有錢,現在一點都沒看出來他有這方麵的本事。
**平早就接到消息,周場還會升到師長,也沒多長時間的事情,他不知道為什麼當年那個沒什麼禮貌,還泥腿子的周場搖身一變,上了大學,還是戰鬥英雄,他抱著頭坐在沙發上,又聽到向月在這裡鬼哭狼嚎的,突然站起來,麵容猙獰,怒吼一聲。
“閉嘴,滾。”
向月沒想到他居然還敢讓自己滾,一下子就撲了上去,伸手就抓**平的臉。
沒一會夫妻倆都打了起來。
趙耀今天就沒在家,跟自己的朋友出去玩,七歲的趙玉站在房間門口看到爸媽打架大聲哭了起來。
向月自然打不過**平,從地上起來,一把拉過閨女,“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你就沒那麼個好命,走,回你姥姥家。”
趙玉還是控製不住的抽泣,打嗝。
向月拉著閨女就往外麵走,**平氣的在客廳裡砸了起來。
向大伯跟向伯娘還沒退休,現在日子過得也不差,畢竟女婿是鋼鐵廠的大主任,整個四合院的人對他們都很羨慕。
向月拉著閨女回來,一進到後院就開始叫人。
隔壁住著的鄰居聽到外麵的動靜,就掀開家裡的小簾往外麵看了一眼。
“這八成又是跟**平吵架回娘家了。”
“肯定是,都這麼晚了,這麼多年她都生倆孩子,也不消停。”
向大伯跟向伯娘這會都睡了,聽到聲音又趕緊慌忙的披上衣服出來。
向月坐在堂屋裡哭。
向伯娘心疼外孫女穿的這麼薄到這裡都凍得小手冰涼的,抱著她一直給她搓手。
“你說你回來也記得給孩子穿件衣服啊,這要是凍著不是也要受罪。”
向大伯略皺著眉頭,“你說你又鬨的是哪一出啊,大半夜的,鄰居們多看笑話啊。”
向月才不管那麼多,站起來到門口大聲喊了起來,“他們看熱鬨就讓他們去看,打量著我脾氣好是吧,誰要是敢在背後說三道四的,讓我聽見,我非要撕爛他們的嘴。”她叭叭的罵了一通。
外麵還貼著牆想看熱鬨的鄰居也就把自家的簾子放下。
向大伯看著她,“你啊,趕緊給我回來,還不嫌丟人是吧。”
向月哼了一聲,又走回來,還怕事情不夠亂,“爸,丟人的事情還在後麵呢,向陽回北京了,當年把向陽向燃姐弟趕走,這街坊鄰居的在背後對我們指指點點的事情還少嗎?現在好了,都會來看咱們家的熱鬨,你那個好女婿,到現在還對人家念念不忘呢。”
向大伯跟向伯娘聽見閨女的話都愣住了,還是向伯娘先轉了腦筋。
“她不是在鄉下嫁人孩子都有了嗎?回來乾什麼?錢花完了,回來求我們的,還是求到女婿麵前了?”
她說完想著一定不能讓向陽那個丫頭如意,當年的事情堵得她胸口疼了好幾年,現在落魄又想回來,門都沒有。
向大伯看著媳婦這麼說,有些踟躕,“是過來求你們,你們日子過得好,也幫一把,畢竟當年是你硬搶了**平的。”
向伯娘聽完這話就要發彪,憑什麼接濟她啊,死丫頭,就該死在鄉下,還敢回來。
向月冷笑起來。
“想什麼呢,向陽可真是出息了,她嫁的那個男人,現在變成了鋼鐵廠最大的領導,人家叫他周旅長,還求我們呢?我們要求著人家過日子還差不多。”
向大伯跟向伯娘都是廠子裡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新來的大領導。
“這,這怎麼可能呢?”
向伯娘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她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女婿。
向月想到今天向陽的嘴臉就恨的牙癢癢。
“有什麼不可能的,周場當年去當兵,又考了大學,這可不就是本事嗎?”她說著都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年嫁給周場的人是她自己,她沒辦法容忍被自己踩在腳底下一十年的向陽突然翻身。
向伯娘忙看著自家男人,“這,這那麼大的領導要是想把女婿弄下去,那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你說這咋辦啊?”
向大伯也是有些六神無主,“沒事,我當年對她也不差,等明個我去找她說說,讓周場手下留情。”
當年那個跟在向陽後麵的年輕人居然能做到這麼高的職位,他想著要是跟向陽的關係一直都挺不錯的,這四合院的前院中院後院不都得羨慕死自家,那可是旅長姑爺。
向月翻個白眼,說話都是帶著咬牙切齒,冷嘲熱諷,“爸,你可高估了自己在向陽心裡的位置了,她壓根都不認我,怎麼還會認你。”
不管怎麼說,向家是鬨了一通。
向月晚上躺在床上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向陽怎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她怎麼能做到即使沒有**平,還有更厲害的。
第一天一大早,向大伯跟向伯娘就去了菜市場,買了一塊特彆好的五花肉,向陽其實最喜歡吃向大伯做的紅燒肉,他們準備做上一份給送過去。
河山溝,周洪山田耽他們正在吃早飯,田耽也回來兩天了。
田耽的信,來個人簽字。”
餘秀敏放下筷子轉身就出去了,家裡還給寫信的?好像也沒人了啊?這幾個人現在都是見過的。
田耽簽過字給人道謝,看著信封上的字,走到堂屋飯桌旁坐下來。
“娘,是周繁來的。”
程寧期抬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