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果要給盛雲澤一帆風順的人生中分個三六九等,四五六七件後悔終生的事。
排名第一的一定是在跟自己老婆第一次約會的時候聽了對方的鬼話去看《複仇者聯盟四》。
還天真的以為能在電影院裡接個吻。
他老婆當年沒有在電影院上演真人版詠春葉問3,武道大宗師就已經謝天謝地。
不然打啵分分鐘就成了打120。
盛雲澤一言難儘、神色複雜的看著氣得天崩地裂的段移。
他還要時不時防著段移衝到電影屏幕前一拳打碎屏幕。
盛雲澤懷疑段移的智商做的出這種事——反正他賠的起,而且這家連鎖的影院是他們家旗下傳媒娛樂的分企。
為什麼不看文藝片呢?
盛雲澤陷入了沉思。
哪怕是看睡著也比現在好。
然後,到了後半段,段移怒氣漸消,抱著爆米花桶咬牙切齒地看看這片兒還能怎麼演。
盛雲澤心累了兩個小時,終於逮到機會搞點兒小動作。
先不動聲色地調暗了手機屏幕,然後複習了一遍昨晚上做的功課,接著給自己做了幾遍心裡安慰。
他深吸了口氣,然後假裝把手放在段移背後的椅子上,以便到時候順理成章的從椅子上放到段移的肩上。
盛雲澤小心翼翼地,手臂抬到一半,段移忽然毫無預兆的轉過頭,盛雲澤臉色一變,心臟猛地一跳,當即強行讓胳膊拐了個彎,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用時不到0.001秒。
淡定的目視前方,假裝全神貫注看電影,營造出一種無事發生的錯覺。
“我跟你說你不要誤會,其實複聯之前都拍的特彆好——你乾嘛在電影院裡插口袋啊?”段移話說到一半,轉移了注意力。
黑暗中,盛雲澤的眼皮一跳:怪誰?
但他心平氣和:“我手冷,不行嗎。”
電影院暖氣十足,不見得會冷。
段移“啊?”了一聲,然後盛雲澤聽見他那邊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在放東西。
下一秒,段移帶著微微濕意的手把他的手從口袋裡拽出來。
盛雲澤聞到了一股濕紙巾特有的薰衣草味道,然後右手就被段移兩隻手給捂住了。
“這樣你還冷嗎?”段移小聲問他。
盛雲澤覺得不冷,很熱。
特彆是臉皮,特彆熱。
“嗯……”
段移:“你另一隻手冷嗎?”
盛雲澤猶豫了一下,把另一隻手也從口袋裡抽出來。
段移把他的手放在一起,然後乖乖地捂著。.
做完這一切,段移的目光又回到了大屏幕上。
盛雲澤暫時放下心裡打的小九九,開始研究起段移的手來。
很白,很細,也不大,
骨節分明,很暖,手心的肉捏起來軟軟的。
他撓了一下段移手心。
段移側過頭,但眼神沒過來,盯著屏幕,意思是:什麼事?
盛雲澤什麼話都不說,反客為主,握住段移的手,然後分開他的指縫,扣住他的掌心,捏了一下。
段移嘟囔:“你乾嘛啊?”
盛雲澤:“不乾嘛。”
他緩緩合攏,跟段移十指相扣。
然後又鬆開,輕輕地摩挲片刻,仿佛找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折騰了半天。
段移卻被他搞得有點兒臉紅,雖然還盯著電影屏幕,心思卻飛了。
直到電影終於進行到了結尾,段移最喜歡的一個英雄為了保護世界和平,領了便當。
電影院中義憤填膺的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漸漸地有人開始抽泣,有人開始掏出紙巾擦臉。
有那麼點兒溫馨感人的氣氛了,盛雲澤手指微微一動,覺得這個時機不錯。
比之前段移要華山論劍的架勢好。
他現在一定感動的不要不要的,盛雲澤心想:他連看小時代都會哭,現在肯定心碎到不行了吧。
不要緊,男朋友的懷抱是免費的。
男朋友的“安慰之吻”也是免費的,買一送二綁定銷售慨不退換。
盛雲澤乾咳一聲,把手抽出來,預備掰過段移的肩膀。
結果掰過來的時候,盛雲澤的少年心思蕩然無存。
段移確實是感動的哭了,但好像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唯美哭法。
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古有孟薑女哭長城,今有段移哭鋼鐵俠!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怎麼親啊!
操!
都找不著地方下嘴。
盛雲澤臉都黑了。
段移眼眶通紅,鼻子皺在一起,淒淒慘慘地看著盛雲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盛雲澤直接拿紙往他臉上糊了一把,氣極反笑。
“你至於嗎,演的都是假的。”
段移就差沒在電影院嚎啕大哭了,抱著他心愛的爆米花桶抽搭:噫嗚噫嗚噫嗚噫嗚噫嗚噫嗚……
出了電影院,段移還沒回過神:“你說他怎麼就死了呢!”
盛雲澤:“因為演員的合約到期了。”
段移幽怨地望著他:“你好冷漠,難道你沒有一點點的感動嗎?他可是拯救了世界!他是為了世界犧牲的!”
盛雲澤刻
薄的想道:是啊,我的接吻計劃也跟著犧牲了。
段移看完電影之後最起碼神思恍惚了半個小時。
中午吃番茄炒蛋的時候對著番茄炒蛋哽咽半天,遇到理發店tony老師的推銷,堅持要去店裡剪一個根本看不出剪過哪裡的頭發,臨彆時還用那種敬畏的眼神跟tony老師莊重的告彆。
盛雲澤覺得他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患上鋼鐵俠ptsd。
好在一個小時之後,段移恢複如初,又
開始活蹦亂跳。
段移雖然說是來跟盛雲澤去圖書館寫作業的,但是背著書包就開始裝傻。
上午看電影,中午吃飯,下午去抓娃娃,絕口不提寫作業三個字。
in77地下廣場有一排的遊戲機,除了抓娃娃,還有vr體驗、投籃、遊戲機、電動摩托等設施。
空調的熱氣撲麵而來,地下城人聲鼎沸,段移“嘶”了一聲,感覺凍僵的四肢漸漸回暖。
他側過頭去看盛雲澤,開始介紹:“你來過這裡沒?”
“沒。”
段移如同發現新大陸,心情頓時高漲不少:“那我帶你玩兒,我初中的時候跟蔣望舒他們天天在這裡抓娃娃,本人就是傳說中的娃娃機殺手,每次帶著娃娃出去的時候,都像個來義烏小商品市場批發娃娃的商人。”
盛雲澤將信將疑的挑眉,顯然不相信他。
段移拍著胸脯保證:“給你抓個最大的。”
盛雲澤:“哦。”
半個小時之後。
“還給我抓個更大的嗎?”盛雲澤雙手抱臂,靠在娃娃機的邊上。
色彩斑斕,燈光霓虹,段移的手中空空如也,段移的臉色一言難儘。
“失誤,今天純粹是失誤!”段移開口。
“你今天已經失誤了二十一次了。”盛雲澤毫不客氣的吐槽:“如果失敗是成功之母,你兒子現在已經讀哈佛了。”
段移:=口=!
他下意識反駁:“我兒子不就是你兒子,有你這麼吐槽自己兒子的嗎?”
然後……
反應過來他倆現在都隻有十七歲。
這個話題代表著一點兒限製級的東西,很曖昧,很新奇,也很令少年們胡思亂想,心臟狂跳。
盛雲澤:……
段移:……
盛雲澤:“哦。”
他側過臉,喉嚨上下滑動,開始盯著另一台娃娃機不動,仿佛要研究出娃娃機是怎麼從工廠裡被製造出來的,有什麼零件。
段移則是握著手柄,在心裡狂吼:我靠!說話過過腦子啊!
兩人都陷入一種無聲的羞赧中時,被一個女生的聲音打破。
“您好,請問你們是情侶嗎?”
穿著工作服的妹子熱情道:“我們是隔壁星空紀念館的工作人員,看到你們在這兒玩了很久了,然後就想冒昧的問一下。”
段移“啊?”了一聲,盛雲澤替他回答了:“是。”
工作人員得到答複,笑著開口:“是這樣的,我們的星空紀念館剛剛開業,想要邀請兩位到店裡感受一下。你們放心,不收費的。”
她解釋道:“隻要兩位可以提供照片就行。”
星空紀念館就在隔壁。
是個網紅打卡聖地。
五十塊一張門票,工作人員說不收他們錢,估計就是看他倆長得帥,想拍張照片放在門口的宣傳展覽板上麵,充個牌麵。
盛雲
澤看了段移一眼:“你去嗎?”
段移對這個沒興趣,但他知道盛雲澤對星空還是很感興趣的,於是點頭:“反正免費的,進去看一眼!”
不愧是網紅打卡聖地。
進入之後沉浸式體驗感覺一級棒,整個銀河係都在麵前緩緩鋪開。
耳邊是空靈的宇宙回聲,眼前是璀璨孤獨的星座。
段移“哇哦”了一聲,試圖用手去觸摸眼前的星球,然後發現是幻影:“牛逼。”
盛雲澤望著天花板,投影處理成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宇宙,兩旁無數的星球掛下來,段移挺興奮,指著他認識的一些星球,跟盛雲澤顯擺。
一開始盛雲澤隻是聽,聽到後來微妙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段移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如果他認出哪個是土星,哪個是火星,哪個是月亮不奇怪。
但是他認出了參宿七、盾牌座UY、大角星、藍超巨星、北河三就很奇怪了。
一般不主動去了解天文學的人,不太會知道這些。
特彆是段移說出拉尼亞凱亞超星係團,以及它是被誰發現的,在哪裡發現的,甚至連具體的時間合地點都說得一清二楚。
這簡直不要太奇怪好嗎!
段移知道盛雲澤喜歡搞天文,今天又是約會,為了投其所好讓男朋友覺得自己也不是那種除了臉一無是處的草包帥哥,於是挖空心思把自己知道的關於天文學的知識全都倒了出來。
他跟盛雲澤結婚十幾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耳濡目染都能說出十幾個常人不知道的星係。
甚至還有現在沒有公開的一些國家級保密天文研究文件。
段移記性不好,說得越多,疑點越多,他自己察覺不到。
盛雲澤對天文的知識了如指掌——現有的天文學。
從段移嘴巴裡冒出來的幾個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也根本不是他們這一年的,他說的信誓旦旦,盛雲澤不動聲色的聽完。
發現段移口中有幾個今年才發現的恒星,並且還有一些規律是可以通過推演來證明它是正確的。
可是,今年並沒有完全證實這些推論。
段移的口吻,分明已經是研究出成果了。
“怎麼樣?”段移說了半天,沒看見盛雲澤回話。
對方的身形隱藏在黑暗中,一半是光,一半是暗。
十七歲的少年在這一刻仿佛和段移熟知的盛教授重合在了一起。
段移愣了一下,“盛雲澤?”
他不知道為什麼很恐慌,特彆是盛雲澤沒回話的時候,段移心中的不安加劇的厲害。
他走上前兩步,站到盛雲澤的身邊,直到抓住了盛雲澤的手臂,段移才鬆了口氣。
他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
段移心中忽然冒出了這句話。
在平行世界中也是,盛雲澤永遠是神秘的、高冷的、若即若離的。
就像夜晚仰望星空的時候,心
中會生出無法名狀的孤獨和渺小,那是對未知世界的恐慌。
段移有時候看盛雲澤,也會生出這樣的不安。
他並不害怕盛雲澤,他隻是覺得盛雲澤像薛定諤的貓,仿佛是存在的,仿佛又隻是他的幻想。
他抓不住他,所以才會由衷的沒有安全感,甚至感到恐懼。
盛雲澤發現段移在發抖:“怎麼了?”
段移問他:“你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盛雲澤:“我在想事情。”他頓了下,抓住段移的手,補充:“你在發抖?”
段移:“我覺得這裡不舒服,我想出去。”
和宇宙,和未知,和神秘相關的東西,總會讓段移想起盛雲澤。
他明明離他很近,甚至已經擁有了對方,可他還是覺得盛雲澤會無緣無故的消失。
段移悶悶不樂,心裡壓著一塊大石。
捫心自問: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