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趙暉竟會突然回京,又同慶王一起進宮,這著實大大出乎太子的意料。
目光往殿門口瞥了眼,見自己所帶的心腹眾人仍安安穩穩地站在哪裡。
太子自忖一切仍在掌握,倒是不必過於驚慌。
他望著齊王心寬體胖的樣子,笑了笑:“多年不見,老三你變了不少……或者,冀州的水土就這麼養人?”
“雖然說京城乃是天下繁華之地,不過冀州的確不錯,”齊王笑道:“太子哥哥若是有興致,也可以去冀州看看。”
太子懷疑他是在暗諷什麼:“是嗎,可惜我不能隨意出京,倒是你,既然那裡那麼好,你就該呆在那裡彆挪窩啊,怎麼還瞞著人,插上翅膀一樣回來了呢。”
齊王仍是帶著笑道:“太子殿下恕罪,委實是父皇催的急,所以才日夜不停的,今兒才到了,正趕上宮內派人去王府說父皇病了,所以就隨著四弟進宮來了。不知父皇可好?”
太子道:“你既然要進宮,堂堂正正的回來就是了,怎麼還假扮內侍的服色?”
此刻齊王便看慶王,趙翼道:“太子恕罪,是我的主意,畢竟王爺回京,要等待皇上傳召才得進宮的,今日既然情形緊急,我才叫齊王權且喬裝,回頭自然親自向父皇請罪。”
太子哼了聲:“你不說我也要問你,怎麼他回來了我們都不知道,你偏第一個知道了呢?”
這次卻是齊王趙暉回答的:“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路上的時候,父皇派的人就暗中傳了口諭,讓我回京後也不必去賢良祠,隻去慶王府,所以我才去找四弟的。”
皇帝居然瞞著太子如此吩咐,可見是早不信任太子了。
趙潢的心一沉,突然又想起皇帝說他刺殺齊王的事情,但他明明沒做過,想必底下的人也不會不經過他而大膽行事,那麼到底是誰對齊王動手的?
但不管如何,倒也不重要了,反正最終自己是要登上皇位的,多一宗罪名或者少一宗又有什麼要緊。
此刻慶王正道:“太子殿下,父皇如何了,請帶我們前去探望請安。”
太子道:“不必著急,自然會讓你們見的。”
說到這裡,偏殿的翰林學士走來行禮:“殿下,傳位詔書已經草擬好了,請殿下過目。”
慶王趙翼跟齊王趙暉聽了,麵色各異,齊王眨眨眼:“太子殿下,請問是什麼傳位詔書?”
太子道:“哦,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們,是父皇因為突然病倒,所以想先把傳位的詔書準備好了,雖然說就算不寫,終究也是我來繼位,不過既然是父皇的意思自然就隻能遵旨行事了。”
齊王道:“原來是這樣,那……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慶王也淡淡地說道:“很是,我們隻是來給父皇請安、探視父皇的病而已,至於父皇要如何行傳位之事,自然是太子殿下操勞。”
太子見他兩個表現的很識大體,至少話說的漂亮,便道:“你們若是真心這樣想,父皇跟我自然都很欣慰。”
說著便轉身往內,且走且說道:“父皇是急病,太醫說了最好不要驚動吵鬨到他,先靜靜地養兩天。”
忽然他回頭看向齊王:“你不換身衣裳?”
“不必了,穿什麼都是一樣的。”齊王很好脾氣的回答。
太子哼的一笑,領著兩人往內殿而去,路過一處地方,慶王嗅到一陣刺鼻的血腥氣,垂眸看向地上,卻見琉璃地麵還有些濕潤,顯然是才擦拭過。
他的眼神微變,摁在輪椅上的手微微握緊了幾分。
齊王順著他目光看去,便問:“這裡是怎麼了,好像擦拭過。”
太子在前方回頭看了眼,見狀淡淡道:“哦,有個手腳不謹慎的小太監,打翻了藥湯。”
齊王嗅了嗅:“怎麼聞著好像是……”看向慶王,忽然打住了。
這地上自然是嘯天的血,之前已經是太監們給清理乾淨了。太子不以為意,仍是向內殿而去。
內殿門外有幾個侍衛站著,到了裡間,見皇帝仍是平躺在榻上動也不動。
齊王推著慶王到了跟前,隔著七八步遠便跪了下去:“兒臣趙暉奉旨回京,給父皇請安。”
榻上皇帝的手指動了動,卻並沒有出聲。
慶王也道:“給父皇請安,聽太子殿下說父皇龍體微恙,不知可好些了?”
皇帝又抬了抬手,聲音微弱地:“太、太子……”
太子見他能出聲了,略覺驚訝,忙假裝奉旨上前的:“父皇,兒臣在,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榻上的皇帝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太子啞聲道:“聽說、你已經把傳位詔書擬好了?”
太子眼神微變:“是,已經如父皇吩咐,草擬妥當。”
皇帝道:“好、真是好太子……”
話音剛落,便道:“把他拿下!”
太子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不料原先伺候皇帝身邊的兩名侍衛忽然閃身上前,竟是將他攔住。
“你們……”太子才要反抗,隻聽慶王道:“太子殿下,你總不會以為,你所行之事無人可知吧。”
太子轉身,卻見齊王早爬起身來,忙把慶王的輪椅往後拉了拉,生恐太子狗急跳牆傷害到慶王似的。
慶王卻轉頭對著他低低吩咐了幾句。
齊王聞言,便猶豫著鬆開慶王,隻跑到皇帝的床邊,將皇帝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太子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偏不能動,正暗暗著急,卻又有數道人影從殿外衝了進來,都是宮廷侍衛,但卻不是太子的心腹。
這會兒皇帝在齊王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身,他低著頭咳嗽起來,咳了一陣,竟吐了一口鮮血。
皇帝吐了血,頭腦反而更清醒了幾分,皇帝抬頭看向太子:“朕告訴過你,古來亂臣賊子,沒有好下場。”
太子給這個變故驚呆了。
下午在退思宮內他的所作所為,其實並沒有事先計劃過,頂多是在腦海中粗略地冒出過這個大膽的想法而已,卻不敢真的動手,畢竟這是大逆不道之舉。
可是皇帝的話讓他絕望之極,橫豎不動手也是保不住位子,不如一搏,衝動之下才破釜沉舟。
皇帝因為也沒想到太子膽敢如此,所以並沒有十分提防,竟給太子挾持成功。
太子脅迫皇帝回到麟德殿,又強迫皇帝吞下了不能言語無法動彈的寧神藥物,準備先斬後奏。
可是他最不該做的,就是讓慶王進宮。
慶王因為得到小葉的傳信,早知道宮中大變了。
本來他跟皇帝一樣,都覺著太子不至於如此喪心病狂,但既然他做出來,自然要有應對之策。
其實慶王早在很久之前,就於東宮安插了細作。
而且事出突然,太子隻能調動東宮的侍衛,並不能動用宮內的守衛。
慶王一旦進宮,就跟宮中的禁衛首領通氣兒,又命阿南寒雨等去麟德殿見機行事,有細作當內應,自然順利。
所以太子在外殿跟慶王齊王說話的時候,阿南已經潛入了內殿,悄悄地把看守皇帝的東宮之人解決,換了自己人。
此刻那兩個喬裝改扮的太監把太子攔住,太子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功虧一簣了。
正在這會兒,外頭響起了兵器相交的打鬥聲響,原來是麟德殿外宮中禁衛們悄然出動,跟東宮的人打了起來。
太子本來還想著叫東宮侍衛進來救駕,聽到這聲音,知道慶王在外頭也安排妥當了,雖然東宮的侍衛還能抵擋一陣,可隻怕大勢已去。
事到如今,太子不由冷笑道:“四弟,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早就算計到了?”
趙潢怎麼也想不明白是哪裡走漏了風聲。
在今日之前,確切的說是在退思宮殺死麟德殿內侍的時候,太子才真正知道自己要乾什麼。
他沒有事先計劃,事發後又一直陪在皇帝身旁,這計策宮內尚且無人可知,怎麼在宮外的慶王居然會知道了?
看著慶王平靜的臉色,太子看看身邊那兩個內侍,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是東宮那裡有你的奸細!”
慶王微微地搖了搖頭:“我隻能告訴太子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會兒皇帝的臉色好了些,卻又有些昏迷之態。
齊王看看皇帝,又看看太子,便道:“太子殿下,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暴躁不容人,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不為皇後娘娘著想?為了那個位子,父皇母後你都不要了?”
太子怒道:“不必你說風涼話。”
齊王道:“我這是心裡話,並不是什麼風涼話。”說到這裡他笑了笑:“你可知道當初父皇封王,母妃舍不得我離開,獨我心裡高興,因為我知道,我若是留在京內遲早是要出事的,在冀州這些年來才是真正快活的幾年,我本來也不想回京的,一來怕出事,二來路上奔波的也辛苦,隻是惦記著母妃,又得父皇傳召這才回來。”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說這些好聽的,”太子不屑一顧:“成王敗寇,願賭服輸。”
正在這時侯,皇帝醒了過來,他籲了口氣:“逆子。”
太子並不管這句,目光落在慶王身上:“你以為你贏定了?你怎麼不問問你最關心的那個人現在哪裡?”
慶王眉峰一動:“殿下說的是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