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暖看中的屋子有些殘破, 因天氣回暖長滿了雜草。聽說以前也是個食肆, 但十年前這間食肆出了命案,屋主一家十來口人都被人一夜之間滅了門。
後來官府收斂了屍骨, 至於命案的真相, 如今都還是個迷。也因此南關驛很多人忌諱, 所以這個位置空閒了下來。
但劉暖了很多地方, 就這個地方的地裡位置最好。
南關驛整個鎮子是東西分布,一條主道, 然後垂直分布了幾條輔道。從關隘過來必須從東門進。而從北關驛到關隘也必須西門進,然後穿過南關驛主乾道從東門出。
劉暖看中的位置在東城門的右邊,前麵就是主乾道, 沒有遮擋,地勢比較寬闊。聽說最開始是個車馬行,後來被改成了酒肆, 最後酒肆出了問題一直閒置到了現在。
因大夏長公主下嫁了川暮皇帝,幾十年來川暮和大夏之間的商道逐漸成熟。
川暮的商人從立夏開始就會陸續到南關驛,或者通過南關驛去雲石堡和關隘, 他們拿川暮的最值錢的雪蓮, 雪貂以及雪絨換取川暮沒有的物品鹽, 絲,以及江南那邊的茶和米。
最重要一點是, 因為有了川暮的商人來往,東門城門附近漸漸行成了坊市。每年秋收後的一個月,這裡是最熱鬨的。不僅天雲山裡的山民會下來販賣皮毛。還有川暮的靠近北關驛的邊民會前來, 邊民大多是用川暮的牲畜或者特有的物品換取北關驛這邊的東西。
熱鬨會持續一個月之久,也是南關驛一年最重視的日子。
劉暖想著,那個地方無論是做食肆還是客棧,生意應該都不錯的。而且劉暖在官牙行找房屋經紀打探過價格,不算很貴。而且看那經紀熱情的態度,劉暖覺得價格應該還可以商談。
劉大山在食肆待了五年,也算是見識了一點世麵。開食肆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至於人命問題,大山倒是沒怎麼在意的。不過,劉大山擔心客人忌諱,於是提議請個法師做法事。
劉暖想了想點了點頭。
隻是法事的門當劉暖不清楚,劉大山也沒有經曆過,於是在吃晌午飯時把這事告訴了劉廣財張氏何氏以及陳氏。
說完後劉暖又解釋道,“那個地方雖然因為命案被閒置了,但我打探過了,坊市開放時期,那裡也有很多人停放車馬的。老百姓也許並不是那麼反感。不過大山說得也有道理,為了安穩人心,還是得做場法事。不知道怎麼來操辦這個事情。”
陳氏一聽說要在東門那個鬼屋開食肆,頓時強烈反對,“大丫,我不同意。大山的食肆不能開在那個地方。你是不……”
“娘!”劉大山有些生氣地斷了陳氏的話,看著劉暖說,“大姐,彆管我娘。”
陳氏聽劉大山這樣說,滿心不悅,剛要嚎叫就看到婆婆凶狠地盯著自己,陳氏頓時噎住,不敢出聲。
張氏軍戶出身,父母兄弟大多都是戰死的。再加上如今上了年紀,對這些東西倒是沒有什麼忌諱的。收回看著陳氏的目光說,“活人哪裡能被死人難著?你們也是命好,趕上了川暮跟大夏交好的時候,所以北關驛到南關驛這一片才有太平日子。但是殺虎口那一帶,北疆人在秋收就要南下搶糧食,為了阻止這些北疆人,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何況三年前的那場戰役你們難道不知道?從殺虎口都快打到雲石堡了。若是都這麼忌諱死人,殺虎口那邊就不要過日子了。”
張氏頓了頓看著劉暖又道,“大丫,若你看中了那個位置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銀錢是你出的,不要管彆人。”
何氏見婆婆這樣說,原本也有幾分擔憂的心思頓時消散了。
張氏最後一句的意思分明,劉大山羞得低下了頭。看來得說說自己娘了,食肆的地和房屋是要大姐拿錢買和修葺,吃食的方子也是大姐想的,所以食肆的一切都是大姐的。以後自己隻是給大姐做工而已,他得讓陳氏明白這個道理,而不是一直想著這個食肆是他的。
想到剛才陳氏說的那句話,劉大山臉色就有些不好。
陳氏則毫無感覺般,隻是覺得婆婆太縱容大丫了。”
劉廣財接話,“法事的事情,我來辦吧。雲石堡那邊的辰山寺還算出名,要不去那邊僧人過來看看。”
張氏想想點點頭,“我看可行。”
家裡人達成協議後,劉暖第二日就帶著銀子和劉大山一起去南關驛的官牙行。
官牙行的人聽到劉暖要買城東的那個鬼屋,有些吃驚。不過這個屋子閒置了十多年,有人買,官牙行的經濟也比較高興,畢竟賣出一套,他是有花紅的。
這套屋子因無主劃歸官府的,再加上房屋破爛,又有凶案。房屋經紀直接給出了一萬五千文錢的價格,基本上是按照鎮上地基的價格在售賣,也就是十五兩銀子。
劉暖跟房屋經紀討價還價,最後一萬二千文拿了下來,還包含在官府的紅契費。
房屋有兩種契約,一是白契,二是紅契。白契就是不去官府蓋章,隻在官牙行登記,由官牙行每月上繳買賣記錄即可。而紅契呢,則需要官牙行登記造冊,然後送到縣衙審核,最主要的是交房屋稅。最後官府會在白契上蓋紅色的章就是紅契。
雖然官牙行是官府授權的,代表著官方。但劉暖覺得還是在官府蓋了章的紅契比較保險。所以在談價的時候就強調了需要換成紅契。
房屋經紀被磨得沒發,最後無奈同意了下來。
官牙行登記造冊後給了劉暖憑條,讓三日後來拿房屋的紅契。
劉暖點頭,拿著房屋憑條,笑著跟劉大山出了官牙行。
官牙行在南關驛衙門對麵的一條巷道裡。劉暖和劉大山從巷道走到衙門所在的主道,忽然一陣鑼鼓聲響,斜對麵衙門公布欄前有官差上前貼了告示。
劉大山好奇,“大姐,我去看看。”說著就跑了過去。
等到官差貼完了公告,有認字的人上前就念起了上麵的文字。
人群裡聽到上麵說的事情,頓時炸了鍋。
劉暖離得遠,隻聽到嘈雜的一片。
不到一會兒劉大山跑了回來,“大姐,出事了,出事了。”
“怎麼了。”劉暖問。
“官府布告,一個多月前鹽田□□逃出了一個北疆的俘虜,如今那俘虜和外麵接應的人竄逃到了南關驛這邊。布告上公布了通緝犯的畫像,若村子或者鎮上見到這兩人得及時告知官府。”劉大山一口氣道,說完後看著劉暖低聲問又,“大姐,是不是在雲石堡想抓你的那倆人?”
“我看看去!”劉暖說著小跑了過去。
擠入人群,劉暖一眼就看到了看到了四張畫像。上麵兩張帶胡子,滿臉的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了有些深陷的眉眼。
不過這次官府倒是學聰明了,在下麵對應貼了兩張剃了胡子的畫像。
這兩人的相貌跟大夏有些區彆,眼窩深陷,眉頭突出,鼻梁高挺,有幾分後世劉暖見到的新疆人。
劉暖跟陳生在黑石山見過這兩人,其中一人就是帶腳鏈的,似乎是個首領。另外一人則是抓住了葵香,以至於葵香為了脫身暴露了劉暖。
“姐,姐,是不是這兩人?”劉大山擠了進來,見劉暖盯著畫像道。
劉暖點點頭,心想怎麼來了南關驛?照理說想要回北疆的話,從雲石堡那邊出逃要方便多了,怎麼反而往南邊走?
劉暖不知道,在貼告示之前,也就是劉暖在跟房屋經紀殺價的時候,南關驛衙門內,縣令胡德堂匆匆地朝著後院走去。
後院的一棵梨樹下,站著兩人,聽到腳步聲,轉了過來,赫然是肖長遠和肖山。
胡德堂上前恭敬地道,“肖千戶,下官已經按照你說的吩咐下去了。”頓了頓,有些猶豫地說,“隻是下官有點疑惑,咱們這樣做不怕打草驚蛇了麼?”
肖長遠看著頭頂的梨花,回了句,“要的就是驚蛇!”
這樣的回答跟沒有回答一樣。
胡德堂麵部抽了抽,引得胡子抖了抖。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因鹽田□□一事,即將被貶的肖千戶這麼做的目的。不過,肖千戶除了如今的官職,還有個好的出生,再加上其姑父任職西北布政使,想來再怎麼貶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所以胡德堂雖然不明肖千戶的目的,但還是依言按照肖千戶的吩咐辦事。畢竟如今在南關驛他的實權也就這麼一點,若是肖千戶能翻身,以後能結上肖千戶也算是值得的。不過得讓肖千戶知道自己的難處,頓時道,“肖千戶,若是秦千戶回來……。”
肖長遠理解,頓時道,“沒關係,他若要撤就撤。”秦暮去天雲山邊線巡邏了,沒有十天半月肯定是回不來,等到他回來了,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
兩人說完話後,肖長遠就從衙門離開,胡德堂恭敬地跟在後麵恭送肖長遠。
倆人剛到門口,肖山就跑了過來。
“少爺,有消息。”肖山靠近肖長遠低聲道。
胡德堂退了一步留給兩人,卻隻看到肖山把紙條遞給了肖長遠,肖長遠打開看了眼就還給了肖山。臉上平平淡淡的,深沉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這事多謝胡縣令了!”肖長遠轉身對著胡德堂拱手道謝。
胡德堂連忙道,“肖千戶客氣了,這是下官的本分。”
雖然是胡縣令的本分,但他若不配合亦或者推三阻四的,肖長遠也會費點心思的。所以這點人情肖長遠還是記在了心裡。
肖長遠跟胡德堂道彆,和肖山走出了縣衙大門,路過公告欄前,肖長遠忽然一眼就看到人群裡的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