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個時辰後,沈珠曦還在收拾馬車上搬下來的行李,先前那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屋外響了起來。
“小兄弟!小兄弟!”
李鶩打開房門,沈珠曦看到對麵的李鵲也打開了房門。剛剛那個為首的壯漢站在後院門口,對著前院的他們大聲道:“小兄弟,我們晚上要吃羊蠍子火鍋,你們一起來吧!”
李鶩看了一眼李鵲。
“這天氣吃羊蠍子火鍋?哥哥也太會享受了。”李鵲笑著邁出房門,向壯漢拱了拱手,“不知哥哥怎麼稱呼?”
“我姓牛,叫牛旺,你年紀比我小,叫我牛大哥好了!”
“好的,劉大哥。 ”李鵲笑眯眯道。
“不是劉,是牛——牛——”壯漢連連擺手。
“柳?柳葉的柳?”
“哎呀,牛啊!是牛啊!耕地的那個牛——哞!”壯漢急得蹦出了一聲牛叫。
李鵲終於從那東拚西湊起來的蹩腳官話裡聽出他在說什麼。
“我知道了,牛大哥。”李鵲笑道,“我嫂子和二哥趕了一天路累得不行,我和大哥倒是饞蟲犯了,要是你們不介意的話,晚上我們帶兩壇好酒來,如何?”
“好!好!有酒最好!”姓牛的壯漢大笑起來,“等鍋架起來,我就讓人來叫你們!”
李鵲抱了抱拳,壯漢高興地回了後院。
“大哥,我和二哥先去買酒。”李鵲說,“等會準備好了再來叫你。”
“去吧。”李鶩道。
他關上房門後,旁聽了全程的沈珠曦擔憂道:“他們有四百個人,你們兩個人,真要過去?”
“你就不好奇四百個人擠在這裡做什麼?”李鶩走到床邊坐下,從淩亂的床上拿起一件衣服,幫著折疊起來。
“行了,我自己來。”
沈珠曦看不下去他疊得亂七八糟的衣裳,再次抖開,重新疊成方方正正的樣子。
李鶩看著她,頗為感慨地說:“……你以前連衣服都掛不好。”
沈珠曦得意道:“我是不是成長了許多?”
身旁好一會卻沒傳來回答。
她疑惑地抬起頭,正好迎上李鶩黑沉沉的眸子。他沉默著,拿過沈珠曦的手握在手裡。
“你乾……”沈珠曦臉一紅,想要縮回手。
李鶩說:“我是不是讓你受苦了?”
她愣在原地,剛縮了出來一截的手也被李鶩握了回去。
“我們剛成親那會,我就說過……娶你不是讓你來受苦的。”李鶩頓了頓,說,“結果我還是讓你受苦了。”
他一改平常的散漫神色,眼裡閃過一抹自責。
沈珠曦不想見到他這樣,立即反駁道:“我才沒有受苦!”
“……你跟著我睡破廟睡山洞,腿根子好了又破,連個安定的住所都沒有,這還不叫受苦?”
“這不叫受苦!”沈珠曦生氣地說,“我一點兒都不覺得苦!”
李鶩深深地看著她,許久後,他低聲說:“沈呆瓜……”
“什麼?”
“恢複楚國公主的身份後,你還會是我認識的那個沈呆瓜嗎?”
“……楚國公主不好嗎?”
“不好。”李鶩低聲說,“我認識的是那個柔韌堅強,愛哭愛臉紅,心地比誰都乾淨的沈呆瓜,不是前呼後擁,高高在上的楚國公主。”
“陪你來徐州的時候,其實我很猶豫。我怕你見了元龍帝,就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沈呆瓜了。”李鶩沉默片刻後,說,“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很慶幸元龍帝不在徐州。呆瓜……你會怪我嗎?”
沈珠曦心情複雜,片刻後,搖了搖頭。
在來徐州的路上,她又何嘗不是矛盾的心情?
原來,這一路上,李鶩也是用同樣的心情和她同行。他不願將她交給陛下,依然當初的遵守諾言,將她一路送到徐州。
“我——”沈珠曦鼓起勇氣,想要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是什麼楚國公主,而是已經許人的越國公主。
她騙了他,她就是那個在他眼中驕奢淫逸,紛華靡麗,為他所不恥的越國公主。
“大哥——”李鵲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牛哥來叫我們了,我們過去吧。”
“等一會!”李鶩揚聲說完,繼續看著沈珠曦,“你繼續說。”
“……沒什麼,你快去吧!”沈珠曦的勇氣消失殆儘,狀若平常地笑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一會我要上街看看。”
“叫上雕兒。”李鶩說。
“知道了。”
李鶩起身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她,似乎在等待什麼。
沈珠曦回過神來,說:
“早點回家。”
李鶩嘴角一勾,露出意氣風發的微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