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年浦月仲夏, 高溫,半個月沒有雨。江南平江桃塢爆發瘟疫,同一時間,官府聯合遠在北方的鶴拓騎兵團團圍住平江桃塢。十萬鐵騎,如修羅惡煞, 城中人便是插翅也難飛。
在此之前, 武林各大世家因嫏嬛寶地藏寶圖而聚集桃塢宋家莊, 期間得知嫏嬛寶地就在宋家莊地底下, 進而瘋狂掠奪。卻在一夜間被瘴氣包圍, 活人觸及瘴氣, 全身立即被腐蝕,過不了多久全身腐爛, 腐爛的地方無法治愈。
更為可怕的是,被困在城中的人們發現, 觸及瘴氣者死後竟然還會傳染。
這可是瘟疫啊!
何人如此歹毒?竟把瘟疫散播進瘴氣中, 把他們困在城裡還要被瘟疫傳染, 手段歹毒得令人頭皮發麻。城中大半都是武林人士, 卻也有一小部分不願意撤走的普通百姓。武林人士尚且有武功內力傍身, 不太輕易得瘟疫, 反觀這群百姓, 卻是最早遭殃的。
桃塢裡麵不太平, 外麵的武林更不太平。每個門派相當重視嫏嬛寶地而派出門裡精銳弟子, 導致門派虛軟,幾乎無人可鎮場。以至於不過百人的鐵騎圍住這些昔日著名門派的時候, 無人反抗得過,全都束手就擒。
這一年,是上一個王朝覆滅和下一個王朝崛起的重要階段,而嫏嬛寶地是天下動亂的導.火索。表麵的平靜被徹底打碎,各門各派各王侯的野心展露頭角,割地為王,天下四分五裂。
官府蠢到引狼入室尤不自知,被三言兩語誆騙還沾沾自喜,以為能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殊不知,下一刻便是屠刀朝向他們的時候。
雕花長廊空無一人,忽從拐角處走出一人,足下生風,身姿挺拔。藍白色道袍背後仙鶴昂首,掀起的衣角獵獵。他穿過長廊,來到一處僻靜的庭院,庭院裡種著一顆梅子樹,樹上青梅累累,大半落到地上泥裡腐爛,無人拾撿。
裴回剛踏上台階並聽到梅子樹後有輕微響動,停下腳步繞到樹後見到正摘梅子的謝錫,眉頭不由一皺:“城裡的形勢很嚴峻,那些武林人亂成一團,有些想要強闖出城,全被射成篩子。不聽安排,仗著武功高強到處跑,結果染上瘟疫,比普通百姓還慌亂。”
最早染上瘟疫的百姓被安排在偏僻的地方治療,本來身強體健的武林人紛紛染上瘟疫,還不聽勸,堅決不肯被隔離。
謝錫在摘撿青梅釀酒,衣袖用銀索襻膊束縛起來,下擺也撩到腰際縛好。聞言便抬頭問:“師兄怎麼處理?”
“殺。”明知道自己染上瘟疫還到處跑,不信任醫師,崩潰絕望下竟想把瘟疫傳染給無辜者。被攔下後還提劍妄想殺人,對此,裴回哪還會廢話,直接殺了便是。
此舉倒是震懾住那群想搗亂的武林人,讓他們安分不少。但有些武道高手仍是心不甘情不願,而且不知從哪裡得知謝錫也在桃塢,立即過來圍堵。說是請求幫忙,實則逼迫謝錫出手。
謝錫提起籃子,籃子裡八分滿的青梅,他拿起一顆擦乾淨後遞給裴回:“嘗嘗。”絲毫不以為懼。
裴回接過,咬了一大口,酸得整張臉都皺起來。梅子肉含在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眼淚盈滿眼眶,盯著謝錫看,頗為委屈的模樣。
謝錫見狀大笑:“師兄以前沒吃過青梅嗎?”
裴回搖頭。要是知道青梅那麼酸,他絕對不會吃。
謝錫伸手:“吐出來。”
裴回將那一大塊的梅子肉吐到謝錫掌心,舌頭舔了舔牙齒,那種酥軟的感覺還存在。讓他一瞬間產生‘味道還可以’的想法,但下一刻就打消再嘗試一次的念頭。
謝錫輕笑:“釀成酒就好了。”轉身領著裴回進屋,屋裡頭就是釀酒坊,裡麵還有個儲存美酒的地下室。他說道:“來了多少人?”
裴回驚訝於謝錫竟知道有人圍堵,當即說道:“約莫上百人。”全是武道高手,倒也沒有武道宗師。嫏嬛寶地的財寶是誘人,但也沒到武道宗師出山的地步。
謝錫放下手中的籃子,拉著裴回參觀他的釀酒坊和地下室,直到宋明笛過來催促才整整衣衫走出去。還未到達前廳,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朝他侵襲而來,謝錫唇角帶笑,眼神卻暗下來。
裴回擋在謝錫麵前,以內力回擊。他內力深厚,平時不顯,實則如大海般廣闊。相比起謝錫化內力為真氣,不斷壓縮淬煉真氣以達到至純至利,裴回便是大海,縱容著溫厚廣闊的內力,看似風平浪靜,一旦掀起風浪便驚天駭地。
他將大廳裡上百來個武道高手彙聚過來用以示威的內力反壓回去,並在抵達終點將要傷到他們時忽然散去。磅礴的內力和精準的掌控,令人震驚,同時也震懾住他們,再也不敢仗著人多逼迫謝錫以逍遙府府主之名,跟圍困城外的十萬鐵騎談判。
裴回退回謝錫身後,無聲無息,默默隱去存在感。謝錫一踏進大廳便引來注目,他倒是習以為常,麵不改色的穿過人群,坐在廳前唯一一張太師椅。
“諸位齊聚一堂,找謝某何事?”
眾武道高手麵麵相覷,遲疑半晌,由輩分和武功最高、即將踏入武道宗師境界的羊伯樵開口敘述如今眾人被困城中的境況,言明鶴拓王和朝廷合作,設下嫏嬛寶地的陷阱引武林眾高手,意圖儘數殲滅。
然而鶴拓王狼子野心,幾年前就統一北方,其鐵騎踏至邊關防線,而且創立的黃泉賦籠絡不少犯下重罪的武林惡人。明顯意在天下,然而朝廷以為能夠憑借鶴拓王殲滅中原武林,實則引狼入室、為患中原。
北方民族視中原百姓為低賤之物,倘若鶴拓王推翻朝廷,新建王朝,中原將會民不聊生。
“謝府主,您意下如何?”
謝錫:“我跟你們處境一樣,出不去。而且逍遙府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裡,不像你們,半個門派都出動。”他笑了一下:“說起來,我還需要求你們幫助。”
圍在前麵的數人立刻變了臉色,有個胡子拉碴的大漢陰沉反問:“謝府主的意思,就是旁觀,不肯相助?”
謝錫:“我幫不了。”
羊伯樵:“謝府主,逍遙府無數能人異士,隻要您一聲令下,傾巢出動,還怕奈何不了一個鶴拓王?”
謝錫:“外麵十萬鐵騎,一隻鳥飛過都會被射殺,防止消息外傳。即便我府內有無數能人異士,消息傳不出去也白搭。更何況——”他笑睨著在場上百個武道高手,俱都憋著氣,敢怒不敢言,心懷怨氣。
“我為何要救你們?”
話音剛落,如水落油鍋,炸得滋滋作響。廳內眾武者怨憤不滿,議論紛紛:“救我們便是救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