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先到謝錫到符籙一脈領取符籙:“縹緲宗有許多尚未到融合境無法禦劍的弟子, 他們會到丹書閣購買符籙。這種隔空傳送符價錢低廉好用,最受歡迎。你現在住在我的洞府,上下山都不方便,用符籙最好。”
丹書閣是符修在修仙界用於售賣符籙的商店,裡頭符籙應有儘有, 最受歡迎的當屬隔空傳送的符籙。其中還有馭劍符, 更有仙鶴、鸞鳳等用於飛行的仙禽, 不過價格昂貴, 普通弟子購買不起。
“師父交代我帶領弟子下山曆練, 謝師弟你才入門三個月便已臻至璿照境, 想來不必擔憂修煉天賦,剩下實踐鞏固心境。這樣, 你就隨我下山曆練。”
謝錫:“聽師兄吩咐。”
裴回點頭,用符籙召集需要下山曆練的師弟師妹們, 然後來到彙集地點。山腳空地, 嚴霜雪已在原地等候多時, 見到二人高興非常, 先是喊聲師兄便自如地走到謝錫身邊:“謝師弟, 兩天沒見你下山, 彆是樂不思蜀忘記我了?”
謝錫笑了笑, 推辭兩句卻也沒說挨餓的事情, 要不然嚴霜雪肯定會怪罪裴回。以裴回狹窄的心胸, 必然也記一賬到他頭上。雖然不怕,卻也煩這小人行徑。
裴回確定人數, 扭頭就道:“小師妹,謝師弟,出發吧。”
語畢,眾人身形一閃,轉瞬即逝。修仙之人非金丹不可馭劍飛行,若要馭劍飛行也可在劍身上施以陣法或符籙。裴回此前馭劍飛行正是在劍身上施了陣法。他們都不會馭劍飛行,到底是修真仙人,腳程也是極快。
沒有停歇的趕了一天一夜,終於來到掌門師父指定的小鎮。小鎮中近來出現妖邪害人案件,百姓告之仙盟,仙盟發布此案,便叫縹緲宗接下。
裴回走在最前頭,一身靛青色寬袖長袍,輕飄柔軟如仙人,麵貌俊秀不墮威嚴,儼然是仙家氣度。小鎮顯然是見過仙人的,雖早就見怪不怪,卻也是頭次見到這般俊秀的,因而裴回一行人惹來無數注目,尤以女子居多。
嚴霜雪纏著謝錫說話,看似和樂融融、相談甚歡,實則一路全是她自己滔滔不絕的講話。謝錫偶爾應一兩聲,笑一笑,拋出話題來引得嚴霜雪接下。旁人看來就以為他們相處好,連嚴霜雪也沒有察覺到異樣,進入小鎮還覺意猶未儘。
嚴霜雪:“不知道爹讓我們來小鎮處理什麼案件?”她左右看看,再次說道:“百姓安居樂業,沒有愁悶煩憂,鎮裡也沒有邪氣,怎麼就說是妖邪作祟?”
謝錫溫聲回應:“我也不知。”
嚴霜雪轉了轉眼珠子,抿唇一笑:“我去問師兄。”說完,果真跑去詢問裴回,不到一刻鐘又跑回來:“我知道情況了,聽說是小鎮裡的富戶,半個月前替家中親子辦了門親事,結果半夜那親子被新娘子吃得隻剩下個腦殼。”
話音剛落,旁側聽著的眾弟子七嘴八舌紛紛討論起來,有人猜測吃人肉的妖邪,有人說小鎮沒有邪氣,不該有妖邪。
嚴霜雪問謝錫:“謝師弟,你說是不是妖邪作祟?”
謝錫:“新郎半夜被吃剩個腦殼,可能是人為嗎?邪修手段殘忍,少有食人者,何況若真是邪修,怎會隻吃新郎一個?”
嚴霜雪:“說的也是,邪修一向愛斬草除根,要真是他們所為,新郎官全家都會被滅門。難道真是妖邪所為?哪些妖邪會扮成新娘子吃掉新郎?謝師弟,你覺得會是什麼妖邪?”
此時,裴回突然插話:“到了。”他瞟了眼謝錫,然後看向嚴霜雪,對眾人說道:“還未到現場看過,不必胡亂猜測。假如心裡猜出妖邪,容易先入為主導致判斷錯誤,這是出外曆練的大忌。”
眾人低頭,被教訓得有些羞愧。有人偷偷覷了眼開口猜測是妖邪而引眾人‘先入為主’的謝錫,紛紛意識到大師兄不喜新入門的謝錫。當眾駁斥,絲毫不給麵子,等於直接打臉……
不過也是,縹緲宗眾人都知道大師兄和小師姐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厚。大師兄麵對小師姐時還會微笑,謝錫一來卻直接搶走小師姐的所有注意力,難怪大師兄會針對謝錫。
嚴霜雪吐吐舌頭,“師兄教訓得是。”
裴回臉色緩和許多,然後看向謝錫:“謝師弟?”
謝錫笑容不變,頷首,垂眸。
堂堂七十二仙門之首縹緲宗首徒竟這般沉不住氣,心胸狹窄不說還囿於兒女之情,眼界也狹小,不堪為首徒之位。
對於謝錫謙遜的態度,裴回心中慰藉。他正是擔心謝師弟恃才傲物,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真之士越是天賦高就越要腳踏實地、虛心求教。
哪怕是凡間小鎮一食人妖邪也要小心謹慎,切記不要光靠描述和傳言就妄下定論。判斷失誤,可是會招來莫大禍患的。
裴回對於謝錫是非常欣賞的,然而所有人都覺得他在針對謝錫。
小鎮富戶姓蔡,本是外地人,搬來住不到兩年。半年前,蔡夫人到城外廟裡上香,路上崴了腳,遇到個年輕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替蔡夫人治好腳,又親自把她送回家。
蔡夫人感念她的恩情,請她在家裡住下。那姑娘無父無母,盛情難卻之下就住下來,一住便是半年。她勤快聰敏而且孝順,幫助蔡夫人將蔡家治理得井井有條。蔡氏夫婦越看她就越喜歡,於是想將她許給自己兒子。
姑娘同意了,於是蔡家舉行成親儀式。一個月前,成親夜裡,蔡少爺被吃得隻剩下頭骨,而新娘子消失不見。曾有仆人夜裡起身,說是偶然見到院裡有紅影閃過,仔細回想,可不正是那新娘子?
蔡夫人受刺激過大,病倒在床。接待裴回眾人的是蔡富戶,他難掩悲傷,懇請裴回:“眾位仙長如能替我兒報仇,蔡某願把身家儘數奉上。”
裴回:“不必。斬妖除魔是我們的職責,麻煩您詳細描述當夜情形以及失蹤的新娘子。”
蔡富戶說道:“她自稱苑娘,模樣是頂漂亮,聰慧孝順,乖巧懂事,樣樣精通。說是世家婦也擔得起,我們夫妻還有犬子都極喜歡她。未曾強迫,她也答應嫁娶,卻在洞房花燭夜吃掉我兒——分明是吃人的妖邪!誆騙我夫妻二人,親自把兒子送到她嘴裡!”
嚴霜雪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是哪些妖邪。吃人的妖邪不少,可是要先靠近、誆騙、相處半年時間然後成親,結果在成親當晚吃掉新郎——“更像是在報複。成親之日,眾人喜氣洋洋的時候讓你們瞬間跌落地獄。”
“蔡老爺,你是不是曾經得罪過誰?是否仇家報複?”
“仇家?”蔡富戶茫然說道:“我們行商在外,不可能未曾得罪過人,但說到斷人香火、殺人害命的仇恨卻沒有。我知道凡事留一線的道理,良性搶走有,從來沒有惡意逼死過人。更何況,那吃人的分明是妖邪,難道我還得罪過妖邪不成?”
蔡富戶這話倒讓眾人無言以對,嚴霜雪問裴回:“大師兄,你想到了嗎?”
裴回:“如果沒猜錯,你們招來的是一隻怨悵。”
“怨悵?!”
嚴霜雪:“大師兄,怨悵是什麼?”
裴回:“舊時沿海曾有富戶女,終溫且惠,淑慎其身,眾口稱讚。遇人不淑,所嫁非人,受儘虐待而死。死後怨氣衝天,化為沒有神智的怨悵,凡間稱為鬼新娘。她們終日徘徊山林,無法進入城鎮裡,但會化身為美麗賢淑的女子勾引他人。”
他對蔡富戶說道:“想必是怨悵化為美麗女子欺騙蔡夫人,蔡夫人將她帶進府中住下來。你們稱讚她的賢淑,聘她為媳,她自然會應下來,然後在新婚之夜吃掉新郎。”
蔡富戶滿心不解:“我們待她如親女,沒有對不起她。她為什麼恨我們?”
“悵者,迷茫無神智。怨者,怨恨之氣凝結。那是妖邪,不是人。怨悵是生前淒苦死去的新娘子的怨恨凝聚而成,這些新娘生前未嫁時無一不是賢淑女子,夫家對她又敬又愛。嫁過去後,操持內外,不得休憩還會被責怪虐待。夫家態度前後不一,逼死新娘,因而怨氣深重。你們對她越好,她就越恨。”
蔡富戶想不通為何平白遭這罪,聽完裴回的話,又悔又恨。可是悔恨也晚了,唯一的兒子已經被吃掉,救不回來。他歎口氣,還是請求仙長抓住那怨悵:“但願不會再有人受害。”
裴回答應下來,眾人先留在蔡府住下。嚴霜雪詢問裴回:“大師兄,我們去哪裡抓那隻怨悵?”
裴回:“她還在府中。”
嚴霜雪一驚:“什麼?!那還不趕緊抓住她?”
裴回轉身,嚴肅說道:“怨悵還在府中,她隻有在成親當晚,作為新娘子才會殺人。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找出潛藏在府中的怨悵,防止她勾引其他人被帶出府。”
嚴霜雪並眾人立即應道:“是!”
裴回:“散。”
眾人紛紛作鳥獸散,連嚴霜雪都興致勃勃要去尋找怨悵,拋下謝錫跑了。裴回有些好奇:“謝師弟不去找怨悵?”
謝錫:“我不熟悉這些,找也不知去哪裡找。”
裴回:“我倒是忘記你才入門不到半年,不過正是因為不熟悉才該跟著其他人一起。”想了想,便又說道:“算了,你跟在我身邊。”
怨悵狡猾多端而且手段凶殘,不是新入門的年輕弟子能應付的。謝錫什麼規矩都不懂,難免遭到欺負,若是因此落下陰影影響心境種下心魔,就是他的罪過。
“每次試煉成功,都會根據弟子們完成試煉任務的程度進行加分。分數可以換取在修真界使用的流通貨幣,用以購買符籙、飛劍、仙禽等等。
謝錫:“我知道這些。”
裴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便好。”踏上階梯,走了兩三步,還是沒忍住回頭對他說:“謝師弟,你先前吃飯和購買符籙的花費,都是我先替你墊付。分數不好賺,師兄也沒存下多少,那些……是借你的。”
他內心是十分窘迫的,但思及為數不多的分數,還有煉器閣的新劍,處處都要花費。裴回抹掉臉麵跟謝錫要回那些花出去的,須知他雖是縹緲宗首徒,每月發給的俸祿和自己接任務積累下來的分數是很多,但架不住開銷大。
無人知道裴大師兄大手大腳,見獵心喜,尤愛收藏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洞府中全是對於修煉沒多大用處的黃金被、琉璃盞等等,幾乎是他身家的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