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自然不知曉內情,但聽得這話也要對裴回降下印象分。堂堂仙門大派首徒扣扣搜搜,不嫌惹人笑話。
此時,謝錫對於裴回的不滿達到頂點,想著恢複身份後就廢掉裴回首徒的身份並將他趕出縹緲宗。此類心術不正、眼高手低之人,難堪大任。
裴回:“謝師弟,你就同我住一間房吧。”
謝錫:“好。”
二人便就同住一間房,白天夜裡,謝錫都會出府,也不知他是去哪裡。裴回叮囑他不要留戀凡塵人間,謝錫好脾氣的應下來,卻也沒有聽,隻是出去得隱蔽沒讓他發現。
即便同住一屋,兩人也少有交流的時候。謝錫從不主動開口,裴回也不是多話的人,雖然他以為謝錫是個好脾氣的,同他住應當不會無聊。誰知謝錫也不說話,多少讓裴回覺得寂寞。
偶然一日途徑雕花長廊,見到遠處花園涼亭中,眾人圍著謝錫,後者笑語宴宴。裴回見狀愣了一下,便上前去打招呼,眾人見到他也都高興,反觀謝錫卻閉上嘴不再說話。
裴回疑惑,想著謝師弟莫非是討厭他?
當然,裴回直接問:“謝師弟是否不喜我?”
謝錫回身,笑道:“大師兄怎麼會這麼想?”
裴回:“你一見我就寡言少語,不是不喜歡又會是什麼?”
謝錫:“大師兄喜靜不愛動,我怕叨擾。”
裴回恍然大悟,擺手道:“無礙,我不怕熱鬨。你有問題儘可來問我。”
謝錫定定看了裴回幾瞬,笑了笑:“好。”
應了好,卻還是我行我素,不怎麼同他說話,好在遇見的時候會點頭問好,倒不至於讓人覺得是故意冷落針對。裴回又是不善於揣度人心,以為師兄弟之間的誤會儘數融解,依舊親密無間。
裴回給眾弟子的時間是兩天,兩天時間內找到怨悵。最後一天時間裡,嚴霜雪使計抓住那隻怨悵,眾人才發現那怨悵原來就一直藏在庭中央那棵繁茂的古樹樹身裡。庭中央每日人來人往,怨悵就在眾人眼皮底子下,還真是猖狂。
嚴霜雪美滋滋地說道:“謝師弟果然聰明,提醒我們注意府中男子,如果精血虧損大可利用他引出怨悵。大師兄,你不知道,府中竟有男仆被勾引,差點就讓他把怨悵帶出府放跑了。”
裴回點頭:“那得記一功,謝師弟人呢?”
嚴霜雪:“說是出去辦事,好像是要采買些東西。”
裴回:“你們先回宗門複命,我在此等他。”
嚴霜雪便帶著剩下的人回宗門複命領取分數,裴回則留在蔡府等待謝錫,等到日落也未見人回來,心中擔憂便動身出去尋找。日落後,街道也沒多少人,酒館正關門。裴回上前詢問是否見過謝錫,因謝錫是縹緲宗裝扮,故而酒館店小二有些印象。
“似乎往城外走去,近兩日總見到那位仙長出城。”
裴回不解謝錫出城的目的,但城鎮之外多是山野。日落後,山野多鬼魅妖邪,憑謝錫不過璿照境的修為恐會被啃成白骨。心下擔憂,腳步不停的跑到城外山野尋找謝錫。
途中也遇到一些鬼怪妖邪挑釁,統統被一劍解決。不知不覺中,裴回發現自己竟然深入到山林中。此時,天色已晚,鬼魅妖邪聞生人之氣蜂擁而來。
速戰速決才行。
裴回從百寶乾坤袋中掏出從百寶閣裡頭買來的尋人專用羅盤,然後拿出丹書閣購買的符籙放進羅盤中間,把謝錫的名字和頭發放進去。旁人總道買這些東西等於買回一堆垃圾,那是他們不知妙用。
每回帶弟子下山曆練,總有人不聽勸告擅自行動,一旦失蹤便可用這方法尋人,百分百能找到。故而裴回每次都會提前收集每個弟子的頭發,之前收集不到謝錫的,便同他睡一床。
誰知謝錫竟無脫發,半根也沒有!
裴回那時心裡滋味如何暫且不說,反正是半夜偷偷剪斷一根藏了起來。至於他的所作所為全被謝錫看在眼裡,再次降低印象分就不必多說,反正裴回也不知道。
循著羅盤來到一棵老樹旁,忽聽得女子低泣,一陣接一陣,十分淒厲。裴回繞過老樹見到一女子背對著自己正把脖子伸進一個老舊的繩套中,未及多思,立刻救下女子。
女子拚命掙紮,一心求死。裴回喝止她:“世間不平有千萬,你又何苦尋死?”
女子果真不動,低垂著腦袋,長發密密地蓋住臉,幽幽說道:“既然不想奴家死,那公子替奴家死吧。”
老舊繩套猛地套進裴回的脖子裡,但裴回早有防備,早便用劍柄抵住老舊繩套,拔劍劈裂繩子。而那女子猛然暴起,露出一張青紫恐怖的臉,舌頭長至胸前,獠牙尖銳。
裴回蹙眉:“吊死鬼?”
山野中時常有人來此上吊,久而久之怨氣凝聚,形成名為吊死鬼的妖邪,引誘殘害無辜過路的人。既是妖邪,理當滅殺。
裴回毫不猶豫殺死眼前的吊死鬼,繼續尋找謝錫。一路上遇到不少假扮成孩童、老人的妖邪,他仿佛全都上套,但也沒讓這群妖邪得逞。
裴回一心尋找謝錫,殊不知謝錫就在他頭頂雲層中看他,先是嗤笑,後是覺得他愚蠢,山野中哪來那麼多老弱婦孺?偏偏上當無數次。再後來就知道裴回心裡跟明鏡似的,就是故意上前試探,若沾人命者便殺,若還未沾人命就超度。
放在旁人眼裡,就是裴回慈悲,但在對他心存偏見的謝錫看來,卻變成婦人之仁。謝錫看了許久才離開,來到一處瀑布前等待裴回。
半個時辰後,裴回果然找到瀑布來,頭發和衣衫有些淩亂,見到謝錫時微微蹙眉:“謝師弟,你出城進山做什麼?”
謝錫:“我來找尋東西。”
裴回:“找什麼?”
謝錫:“事關隱私。”
裴回眉頭緊皺,瞪著他看了半晌,說道:“夜裡不要獨自一人進山,山中鬼魅眾多,你獨身一人容易出事。”言罷,便再無責怪。
謝錫倒是有些詫異,他以為裴回進山找他是因為責任,見到人肯定要責罵一頓,再不濟也會訴苦,把自己的功勞擺出來。料不到他輕飄飄揭過,而且半句不提剛才一路找尋的艱辛。
這心性……看來不是無可救藥。
裴回背對著謝錫環顧四周:“此處還算乾淨。罷了,現在夜已深,就是要出去還得穿過山林。不如在此將就一夜,謝師弟可有受傷?”
謝錫:“沒有。”
裴回:“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可有異議?”
謝錫:“無。”
裴回便去拾撿枯枝回來點燃,然後尋到塊乾淨的大石頭躺下閉目休憩。睡姿端正,五官靈雋,若說品行有待考證,容貌倒像個仙人。
謝錫收回目光,撥弄火堆。
罷了,看著心性還可救,屆時捋掉首徒之位就可。觀他資質、品性、心性,內門弟子已是足夠。
夜色月華銀輝,山野寂靜,林中黑暗深處卻藏著無數妖邪鬼魅,本是尋生氣而來,欲要飽食一頓。卻在十裡之內察覺到撼天動地般的壓製,恐懼心起,連忙轉身想要逃跑,誰知抬起腳就發現全身動彈不得。
不過一瞬,這群素日裡殘害無數人命的妖邪鬼魅儘數魂飛魄散。
小城鎮之外的山野,數十年來頭一次乾淨至斯……
謝錫突然睜開眼,冷冷地看著湊到眼前快要貼上來的裴回。
裴回起身:“謝師弟,你睡得太熟了。我喊過你幾次,你也沒反應。”
謝錫:“我睡覺一向睡得死。”
對裴回笑了笑,等裴回背過身後立刻沉下臉,伸出兩指搭在手腕探脈象。臉色平靜,眼中波瀾不顯,哪怕探得死脈亦無驚無懼。
三年前探到天人五衰的死脈,遍訪八方秘境,無一所獲。尋到命宮,窺伺天命,卻道生機在縹緲。
故而,謝錫來到縹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