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酣至深處時, 地宮陡然傾覆,原先上百來個陣法兩兩合二為一,最後形成兩個陰陽陣法盤旋於裴回和謝錫兩人上方。隨著二人水乳交融, 竟也相互重疊嬉戲, 刹那間光芒萬丈,直刺得人睜不開眼。
原先的淫聲穢語也消失於光芒中, 地宮牆壁上的歡喜佛圖案失去生命一般,靜止不動。唯獨上方陰陽陣法重疊後化為兩尊小人,看不出性彆特征, 卻在光團中相互擁抱, 好似在傳授某種功法。
裴回此刻清醒, 依偎在謝錫懷中,尚且來不及思索他和謝錫的關係就被頭頂上的光華吸走目光,驚訝失神:“這是……秘境傳承?”
他們竟然幸運到恰巧得到秘境傳承!下一刻, 裴回思及此處好似為西方佛修大能秘境, 便就是有傳承, 於他們道修也無益。這般想著,裴回就泄了氣, 對上方的傳承失去興趣。
裴回不知, 謝錫卻是知道所謂傳承實則為一套仙品級彆的雙修功法。雙修功法日行千裡, 又是仙品級彆, 確實是頂好的傳承。隻是——
於他無益。
謝錫:“起身吧, 待我破開地宮陣法就可出去。”
裴回此刻才意識到他跟謝錫還赤|身|裸|體貼在一塊兒,當即漲紅臉迅速分開, 隨意抓了件袍子披在身上。散著黑發,把臉埋進袍子裡,半晌沒說話。
謝錫眼角餘光從頭到尾就沒離開過裴回,瞥見那袍子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白色濁液,思及方才的抵死纏綿竟有些口乾舌燥。
這般木訥無趣之人,原也可以美味如斯。
裴回悄悄抬頭,看著站在他身前的謝錫以指為筆,於半空中畫陣法,指尖劃過之處泛起金黃色光芒。絢麗耀眼,風采無雙。霎時,裴回想起之前,謝錫自稱太師叔祖。
縹緲宗自創立門派以來已有萬年光陰,期間也曾出過無數驚才絕豔之輩,故而裴回的太師叔祖還真挺多。但真正要論起唯一一位被尊稱為太師叔的,應是萬年前的清霄帝君。
清霄帝君實為龍神後裔,本就實力強悍,天生仙骨。後拜入縹緲宗門下,修為日進千裡而修真界無人可及,一時風頭無兩。期間不知何故,曾與同門師兄割袍斷義,雖說師門懲戒二人,並不徇私。可帝君還是與縹緲宗們也有了些齟齬,不願再回縹緲宗。百歲後飛升,倒也沒有否認自己縹緲宗弟子的身份。
故而,清霄帝君仍舊是裴回的太師叔祖。
方才歡愉之時,神智有些不清,沉迷了些,但好似也聞聽到龍吟粗喘。若沒有猜錯,謝師叔該是妖修。原型是龍,可是真龍早已滅絕,剩下盤踞四海的,都是些蛟龍。而起,清霄帝君早已飛升上界,怎麼也沒可能回來。
胡思亂想間,眼前一道身影撲過來,滿腔是熟悉的氣息。裴回抬頭,撲過來擁住他的人正是謝錫:“師叔?”
謝錫將裴回的頭按到胸前:“趴下。”
然而裴回已經越過謝錫瞧見頭頂上兩個小人化為兩團光,如流星墜落般朝二人方向而來。謝錫回身,指尖迅疾至極,快到隻剩下虛影,重重陣法也隻能抵抗住小半晌。兩個小人還是融進他們身體,纏在丹田,化為星星點點的光芒融入丹田中。
丹田一團虛影高速運轉,逐漸凝成實體,隱有結丹之兆。
裴回雙手攀在謝錫肩膀上,臉色蒼白,額滲冷汗,似乎就要走火入魔。恰時,謝錫冷聲嗬斥:“清心,靜氣!”
一道清冷的氣息注入經脈,遊走到丹田,減緩虛影高速運轉,將那一縷縷的靈氣導順擺正,部分納入丹田,部分扔回經脈。分工明確,減緩疼痛和走火入魔的可能性。
裴回揪著謝錫的衣襟:“師叔祖,那是什麼?”
謝錫一邊為他注入靈氣,一邊內視丹田,小心觀察進入丹田的小人對自身的影響。
“不是好東西,專心。”
“哦。”裴回趕緊起身,盤腿而坐,煉化丹田中的靈氣。
謝錫在旁護持,不忘分心注意進入丹田的東西,確定於修為有益,但並非完全無害。那是雙修之物,於旁人而言,那是大造化,於他而言卻無太大益處。
他本身就是大能,跟裴回哪怕再雙修幾百回也無多大益處。垂首間,發絲落下,尾端呈現黑白二色。謝錫頓住,凝眸而望。
所謂天人五衰,衣亂、發白、身有汙垢,修為倒退,最後兵解。如今頭發一半蒼白,說明離兵解也不會太遠。
地宮上麵忽然傳來陣陣雷鳴,在謝錫看不到的地宮上空,雷雲密布,重重雷雲不時閃過電光。雷鳴傳入地宮隱隱能聽見一二,謝錫抬頭:“渡劫?”然後側首看向身側的裴回,對方隱有金丹凝成之兆。
不暇多思,當即為他步下抵擋雷劫的陣法。地宮上空,水桶般粗壯的雷電猛然劈下,被地宮禁製陣法擋住。但這也不過是天道的試探罷了,接下來連連砸下的雷劫似要毀天滅地才甘休一般,竟直接把地宮禁製陣法劈開。連續九道天雷砸落裴回頭上,幸而有謝錫的陣法抵擋。
天雷砸下的速度極快,讓人目不暇接,謝錫布置陣法的速度更是快,爭分奪秒一般,幫助裴回抗下天雷。最後一刻,天雷停止,但還未渡劫。頭頂的雷雲更是密集,天道正在蓄最後一道九天雷。
謝錫未作停歇,足足布置三百來道陣法護住裴回,同時從洞天福地中搜尋能夠躲避天雷的法寶。他這般費儘心力,倒也不是因睡了那一覺就突然有深刻情意,原因有兩個。
其一,裴回不過結丹,尋常天雷不會有如此不把人劈死不罷休的毅力。蓋因天道察覺到他的所在,故而劈下的天雷幾乎是化神修士渡劫天雷。
若無他相助,裴回必死無疑。
其二,那撞進他們丹田中的小人是雙修功法,恐怕還綁定同生共死。
故而,不得不救。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整個地宮夷為平地。其陣勢令得千裡之內萬妖恐懼,肝膽欲裂,恨不得就此死去。即便遠在秘境其他角落的修士也聞聽這般陣仗,差點以為是哪位化神期修士渡劫。
原本散落丹田各處的靈氣彙聚,凝結成一個金黃色的珠子,逐漸凝實。裴回盯著那金丹,靈氣充盈經脈,喜不自勝之時卻發現那金丹陡生變故。金丹重新被靈氣包圍,從中生出四肢、五官,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時,已是元嬰大成。
裴回震驚得欣喜也來不及要表現,本以為是金丹,未料越階成為元嬰。怎會如此神速?難、難道真是雙修之效?
謝錫也微露詫異,“倒是因禍得福。”
他把散落地宮各地的法寶收拾起來,放進洞天福地中時,無意看到因緣盞盞心中央的銅珠移了位置。當即心一動,將那因緣盞拿出來,中心銅珠躁動不已,最後傾向某個方向。
謝錫順著方向看過去,和裴回對視。他一怔,換了個方向,銅珠也跟著換了方向,還是指著裴回。停頓片刻,謝錫收起銅盞,開始算卦,原先藏頭露尾連一星半點都舍不得吐的命卦迫不及待跑出來,給了一大堆提示。
無論是銅盞還是命卦,在在表明他的生機就是裴回。
裴回……
謝錫看向裴回,麵無表情,實難相信。兩年前他就跟裴回相識,沒有半點跡象表明他會跟裴回深交。甚至於因為他掌門首徒的身份,令得謝錫極為不喜。
其性格、心性,謝錫也是很看不慣。至如今,他也是覺得裴回心胸狹窄,不堪造就,如同萬年前的掌門首徒那般,畢竟縹緲宗掌門看人眼光向來差得很。
可是,恰恰是這種人跟他命中交纏,難解難分。甚至是他的一線生機,實在荒謬。
莫非連天道也要戲耍他不成?
真龍為天道忌諱,萬年前就絕了真龍傳承,連他這唯一的真龍血脈也不肯放過。萬年前令那縹緲宗掌門首徒設下陷阱,萬年後,天人五衰,唯一生機竟還是縹緲宗掌門首徒。
若不是地宮意外之行,彆說發現裴回是他一線生機,怕不是哪天真惱極了將他打殺。那當真是親手絕了生機,謝錫冷笑,天道當真好算計。
裴回起身,看向身側不遠處的謝錫,渡劫期間知道是他儘心保護自己,故而感激不已。拱手道謝:“太師叔祖的恩情,裴回銘記於心。”
謝錫邊走邊說:“你真信我說的話?”
裴回有些赧然,小聲說道:“方才……咳,我聽到龍吟,而、而且真龍全身是寶物,那個時候就有靈氣進入經脈和丹田。所以——”
“既然知道真龍全身是寶,你想不想要?”謝錫捏住裴回的下頷,俯身同他對視:“龍鱗刀槍不入,可為鎧甲。龍肉、龍血俱是靈氣,食之大補,可讓你在十年之內,躍身為化神,百年之內,到渡劫期。龍骨則是煆冶神兵仙器的好材料,你就不想要?”
裴回訝然:“難道我要了這些,太師叔祖不會有事?”
謝錫冷了眸色,那聲音是愈發的輕和淡,他說道:“剝皮拆骨,你覺得呢?”
裴回:“那不就結了。”
謝錫:“嗯?”
裴回:“不要。於我也無用處,我有陣法相互,不需鎧甲。我敢說整個修真界也沒人的修煉速度比我快,無需龍血龍肉。至於神兵仙器,除非龍骨能夠冶煉出一百零八把劍——足夠我用於三十六天罡陣和七十二地煞陣。否則也沒有太大用處。”
謝錫直勾勾盯著裴回的雙眼看,忽然鬆手,撇開目光:“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我現在雙修一體,榮辱與共。”
乾淨、澄澈,看不出撒謊的痕跡。難道,竟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他誤會了?
裴回臉頰一紅,躊躇半晌問道:“太師叔祖,那雙修一體可有辦法解開?”
謝錫回頭:“為何?你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