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驟然被溫熱的唇瓣碰了碰, 沈棠一個激靈,身體驟然僵住,差點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扇過去:“你乾什麼!”
這個反應……是恐懼?
季歸鶴一怔, 凝視著沈棠, 將到嘴的話咽回去, 放開他的手, 泰然自若:“不小心碰到了。”
他情不自禁。
隻是沈棠看起來有點炸。
沈棠蹙眉打量了他一會兒, 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爬起來居高臨下地瞪他一眼, 立刻滑遠了。
季歸鶴的目光追逐著沈棠的身影,心裡有些疑惑。
沈棠剛才在恐懼什麼?
來不及深思,腦中又被另一種洶湧又細膩的感情侵占。
人不該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
可心動來得和風細雨、潤物無聲, 讓他猝不及防,又似等待已久。
不是好像。
他確實心動了。
季歸鶴強行壓下心潮, 想讓自己恢複以往的從容沉靜,可惜都不頂用。沈棠像一束光,在他麵前不住晃悠,讓他靜不下心,目眩神迷。
時隔八年,他又一次失防了。
在滑冰場玩了許久, 沈棠也累了, 自顧自脫鞋下了場。季歸鶴跟過去, 懷揣著不可告人的心思, 狀似隨意地摸了把他的頭:“挺晚了, 回酒店休息吧。”
沈棠瞥他一眼,沒排斥。
季歸鶴揣測了一下他剛才的恐懼由來,禁不住挑眉。
牽手擁抱可以,親吻卻不行……沈棠不會是個直男吧?
兩人一時無話,季歸鶴陷入了沉思。
當年沈棠也是喜歡女裝的他對吧。
所以,現在在沈棠的心裡,他算什麼?
季歸鶴忍不住偷看他的臉,走路時手指似有似無地碰到,衣物摩擦碰撞,細細癢癢。從前的小細節,從剛才開始,變得不太一樣了。
變得耐人尋味,像一根羽毛,撩撥心弦。
陳年老酒似的,隱約散發芬芳。
季歸鶴忽然成了個青春期的毛頭小子,躁動不安,在心底念了幾句佛,才壓下心火。
沒想到初戀陰影兜兜轉轉,又成了心動的對象。
到酒店時,思考了一路自己在沈棠心裡地位的季歸鶴才發覺不妙,喉間艱澀:“隻有一張雙人床。”
沈棠已經忘了滑冰場裡的事,納悶地往裡走:“那不挺好,單人床擠。”
扭臉瞅見季歸鶴神色微妙,他愣了愣,嗤笑道:“都是男人,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季小鳥,你還擔心我對你動手動腳?”
“……”季歸鶴無言片刻,盯著他天真的臉,心想,我比較擔心我對你動手動腳。
玩了一晚上,身上汗濕黏膩,沈棠沒多管臉色複雜的季歸鶴,徑直去了浴室。
走進浴室了,他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指尖仿佛在發燙。
十四歲時被那個老變態騷擾,他心理陰影濃重,輾轉看過不少心理醫生,才決定克服與人親近就恐懼的心理。
一個演員,如果抗拒和人牽手、擁抱,還怎麼演戲?肢體動作太重要了。
慢慢的,他可以接受和人親近了,卻依舊無法忍受親吻。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溫熱的嘴唇沾上皮膚,黏膩的觸感都像無數蠕蟲順著手指領口爬來,躲不開,逃不了,密密麻麻,讓他身體僵硬,惡心反胃。
行內人都知道沈棠不拍吻戲,黑子也一直攻擊他“假裝純潔”。
除了沈棠和徐臨,也就盛總知道當年那事。
剛才在滑冰場,季歸鶴無意間親了下他的指尖,他下意識地恐懼,卻沒有覺得惡心。
季歸鶴是……不一樣的。
沈棠脫下衣服,抹了把汗濕的額發,心想,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沈棠去洗澡的期間,季歸鶴在冷靜,順便在心裡作出假設——如果他現在告白會發生什麼?
沈棠多半會一腳把他蹬出去。
然後通知徐臨這兒有個變態。
再拉黑他的所有聯係方式,躲避病毒似的遠離。
還是得慢慢來,小火慢燉,急不得。
季歸鶴歎了口氣,轉瞬又覺得好笑。
萬萬沒想到,他也會有這麼一天。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準備,沈棠洗完澡走出來的瞬間,季歸鶴立刻被擊潰,心力交瘁:“今晚我睡沙發吧。”
難怪都說先動心的人會輸。
豈止是輸,簡直一敗塗地,再無一戰之力。
沈小美人白白淨淨,洗得香氣隱然,麵頰白裡透紅,眼角的淚痣愈發明顯,斜一眼都像是眼波送情。
男人和禽獸是同義詞,隻是前者披了人皮。
在把人追到手前,這層紳士的人皮,還是披好比較好,免得把人嚇跑,那就劃不來了。
沈棠擦著頭發,聞言詫異看他:“我是來借住的,你介意的話,我睡沙發。”
季歸鶴頭疼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語氣再禮貌真誠的一句“我想搞你”說出來,都可能會被送去警察局,他隻能道:“不介意。”
沈棠沉靜地嗯了聲:“那就睡床。好好的床不睡去睡沙發,你腦子真磕著了?”
季歸鶴動了動唇,難得說不過他,隻能邁著沉重的步子進了浴室,衝了個涼水澡。
相比起心理負擔沉重的季歸鶴,沈棠就輕鬆多了。
他對季歸鶴有近乎盲目的信任,絲毫不擔心他會做什麼。
——畢竟這人以前喜歡的是他的女裝扮相,換上男裝就翻臉不認人。
一個筆直筆直的好兄弟,有什麼好怕的?
已經接近淩晨,沈棠有些困倦,擦乾頭發上了床。酒店的床又大又軟,沈棠和季歸鶴分睡兩邊,就算張開四肢,也不會碰到。
就算如此,關上燈那一刻,季歸鶴心頭依舊一跳。
視線朦朧,嗅覺觸覺聽覺變得敏銳得過分,洗發水和沐浴露隱約的淡香徐徐飄來,被褥格外的柔軟順滑,沈棠睡得不太.安穩,翻來覆去的,窸窸窣窣聲不絕於耳。
仿佛無聲的誘惑。
季歸鶴喉間乾渴,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發現自己這麼饑渴,無奈地轉過頭,在心裡默默背誦……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