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票還是吳曉鳳幫忙買的,在姚青青和她解釋不能參加宴會緣由時,她主動提議幫忙買時間最早的火車票。
千裡之外的姚家,姚爸看著姚青青寄來的信胸口沉悶。
老師都說姚青青有希望留學,她自己也決定留校了。
但家裡的信寄出去,她會回來的吧。
雖然這一次青青沒有往家裡打電話了。
姚爸並沒有後悔他寄出去的信,因為老爺子的時日能看到頭了,姚家甚至向姚青天姚青山兄弟倆發電報,要求兩人回家。
沒有給姚青青發電報追加這個信息,也是考慮到她正在期末考試,怕耽誤她。
落日似是提不起精神,暗紅的光線軟綿無力。
金嶺村的土地都陰沉了。
…………
姚青青是趕在老爺子最後一晚抵達家裡的,她甚至比姚青天姚青山還先到家。
姚青木前幾天在姚家待,昨天正好回家,處理一點事務就趕回來。
闊彆時日的回家,迎來的不是喜悅心情,而是失措感。
姚爸眼角寫著悲傷,姚媽拎過她的行李,叫她先去看老爺子。
兩人都沒有描述老爺子現在的情況。
像是被推到舞台前表演的小孩,姚青青被推到老爺子床邊,她幾乎認不出床上的人是老爺子了。
軀體瘦瘠,頭發灰白稀落,兩眼深深凹陷下去,臉龐沒了生氣。
“爺——”她蹲下來低頭叫。
老爺子緊閉雙眼,不知是睡是醒。
沒有動靜。
“媽——”等不到回響,姚青青轉頭問她媽。
“你爺昨晚起就開始這樣了。”今天一天喂水都喂不下去。
姚媽將手伸進被子裡,放在老爺子胸口上,還有心跳。
試鼻息已經太弱了,她和姚爸直接感受心跳。
“爸,青青回來,你能聽到嗎?”姚爸湊近床邊,提高聲音喊道。
姚青青回頭看向她爺,對方依舊沒有動靜,她注意到枕旁的照片了。
“爺和奶的照片。”她說。
“嗯。”姚爸回答。
視線落回老爺子臉上,姚青青鼻頭一酸,“爺,你要去見奶了嗎?這就不要我們了嗎?”
雖然她和爺隻相處了四年,他們不是一開始就認識,但他就是她的爺,怎麼還沒相處夠就要走了呢?
姚青青自己死過一次,又活過來了,眼前卻是她第一次經曆他人的死亡。
人如果不會死就好了,為什麼要經曆這種分離呢。
淚水不知何時滑落臉龐,姚青青雙唇顫抖,未知的、不願接受的傷痛降臨她心上。
無論怎麼說話,老爺子都沒有反應。
姚媽去灶房給姚青青煮了一碗麵條,姚青青幾根下肚就吃不下了,姚媽沒勸,放灶邊熱著。
晚上一家人圍在老爺子床邊,姚青青詳細問了爺的病情發展,姚爸姚媽互相補充,她沒有發現兩人之間的隔閡,她隻聽到爺摔倒後身體就不可遏製地垮下去。
在聽到從發現爺,到將爺送往醫院救治的時長時,她震驚又憤恨。
如果及時治療,會不會情況大不相同。
或許會,但那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
三人守在床邊,不知低聲交談至何時,家中沒有鐘表,是姚媽身體疲憊,這才出聲要求睡覺。
離開前姚青青再次喚了一聲爺,沒有回應。
屋外漆黑如墨。
洗澡後姚青青又回到爺的屋子,她驚異地發現床頭的照片移動了,離爺更近了,而老爺子的手也搭在上麵。
“爺——”她又驚又喜撲到床邊喊。
“爺,你剛才醒來了嗎?你要是聽見我說話就轉眼珠子。”姚青青又快又急地說。
“怎麼了?”姚爸聽到聲音後趕來。
“爺動了。”她大聲說。
姚爸快步湊近,老爺子麵色更死了,他心頭一沉,將手伸進被子裡。
沒有。
移動手,仍舊沒有,感受不到心跳了。
艱難抽出手,將手搭在脖子邊,沒有搏動。
他爸走了。
…………
下葬的那天天氣很好,上山的路並不崎嶇,姚家三個男人另有五名男性親友共同抬棺,搖搖晃晃將老爺子從家裡送到山上,送到他妻子身旁。
坑洞早在十年前就挖好了,棺材老爺子自己也準備好了,所有的安排都十分順暢。
遺產也不用分割,兒子就一個,老爺子走了,東西就都歸姚爸了。
姚家男人都沒哭,女人起先也沒哭,隻有小小的王子博,看見老爺爺被埋入土裡,害怕的哭起來。
抓著他爸的手問:“老爺爺死了?”
“死了。”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王克楠把他抱起來,“見不到了。”
“我不想這樣。”他撇嘴哭,把腦袋埋到他爸鎖骨上,沒看到他媽被他引的眼淚嘩啦流下來,而後是嚎啕。
引火線點燃,姚青青跟著放聲哭了,其餘姚家人眼睛泛紅濕潤。
王子博先是停住,而後震耳欲聾地在他爸耳邊大哭。
隨行的出殯隊伍將嗩呐大聲吹起來,鳥兒紛紛振翅,飛離這片人世吵鬨的土地。
作者有話要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