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鵬泉回到家時受到老頭子的端量。
“……氣機在變。”老頭子語焉不詳地說,接著他又睜大眼,嘴裡念念有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人本應渾濁的雙目此刻清亮無比,他看秦鵬泉的目光似乎要在對方臉上開個洞。
對於老頭子的怪異行為秦鵬泉選擇忽視。
“如果開廠,流水線生產,能保證質量嗎?”秦鵬泉問老頭子。
今晚秦鵬泉陪的女人就是工商局的。
他脫掉外套,家裡兩個大男人,老頭子在店裡付出勞動不接受回家勞動,衣物都是他洗的。
老頭子不愛和他討論這事,本來就是清清閒閒的老人家,現在因為他一把年紀還搞生意。
“能能能。”趕緊找人接他的手,換他自由。
這話放今晚前他是沒底說的,但現在看秦鵬泉氣運,十有**妥了。
…………
姚青青又做夢了,夢了什麼她不記得,隻是醒來後額頭一手汗。
睜開眼她還在宿舍,她心底安穩少許。
昨日局裡開大會,今天處裡開小會。
處長安排她去羊城海關出差。
外國人的聖誕節來臨,國內開放旅遊簽,和國外合作搞了個十日遊,算是改革開放的無數小策略之一。
國內限定了五處入關處,其中一個就是羊城。
去羊城在給外國人提供言語翻譯上的便利同時,用熱情吸引他們,讓他們看到華國欣欣向榮,來華投資是雙方得利的事。
具體怎麼吸引不好說,就是便宜行事。
“……局裡發話,成交訂單給獎勵,你來處裡有一段日子了,實習生酬勞不高,這是機會。”處長看向姚青青,言語似乎在給她打氣。
姚青青忐忑接受任務,雖然她並不擅長——拉客?
“我也會去。”沈國詹開口道。
姚青青放下半顆心,有個高的頂著了。
鵬城外貿部出動的不僅他們倆,其他幾處都有派人。
局裡統一安排汽車送他們去羊城。
羊城不比鵬城,是座發達的老城,許是擔心姚青青想購物,會帶不少錢在身上,沈國詹特地交代,“不要帶太多現金在身上。”
姚青青不明白為什麼,等出發後就知道了,路上有路霸。
沒有高速公路的年代,從鵬城出發到羊城需五個小時,車子顛簸不到兩小時,省道上就出現麵黃肌瘦的婦女,拉著一名兒童橫躺路中央。
車上女同誌們對此嘰嘰喳喳,男同胞們見怪不怪。
司機則是一臉尋常,拉開門跳下車,和地上的人交流。
姚青青好奇,腦袋探出窗外探聽。
說什麼不太能聽懂,婦女就是扯著嗓子哭喊,拍大腿,打小孩,司機高聲應和她,但隻是站在一旁說不拉扯。
不久,雙方像是說通了,婦女拉著小孩從地上起來,向車裡走來。
婦女一上車就跪下來,哭戲似的,“太太老爺陰功陰功我吧,老漢肺結核,細路子冇念書,米缸鼠崽子都冇,就要活唔下去了——”
小孩突然嚎哭起來,人也躺下去,一雙腿反折著。
很可憐的一幕。
隻有真正活不下去的人才會拋掉自尊這樣吧。
熟悉這一幕的人呼籲捐錢,捐完錢車子就能出發了。
姚青青隨大流,打開包找錢。
自從滑冰場上掉錢後,她再也不放心將錢揣兜裡了。
“一毛錢就夠了。”沈國詹低聲提點她。
一毛錢會不會太少,姚青青還糾結一元還是五角呢。
婦女沿著車過道一路收錢,嘴上天花亂墜地誇好心人,又時不時哭訴。
她來到姚青青和沈國詹座位旁,視線落在姚青青翻錢的手上。
沈國詹擋住她的視線,從姚青青手中抽出一毛錢,加上自己的一毛錢,一共兩毛,遞給婦女,“好好治療。”他說。
婦女楞住,而後立馬恢複哭臉,點頭,“好,一僧平暗。”
車子再上路後,沈國詹主動說起,“……我們沒法確定她說的是否真實,附近有沒有同夥埋伏,這兩年路霸多了,國家想製止,但難於打擊。”畢竟人是到處流竄的。
“是這樣啊,我還是第一次碰到。”說起來姚青青沒去過幾個地方,見過的世麵少。
“小孩子很可憐。”她說。
不管怎麼樣,這麼小,就做這樣的事,長大了心態會怎樣呢?
車子壓過一段黃土飛揚的路麵,姚青青趕緊關窗。
沈國詹點頭,“也是因為窮,但窮不是擾亂社會秩序的理由。所以國家要富裕起來,國泰才能民安。
“……工作上我們要儘心儘力,才對得起國家的培育,建設出人民、我們喜愛的城市。”
知識的可悲在於不為。沈國詹認為姚青青在單位裡可以做更多的事,而不是簡單輔助翻譯。
姚青青感到肩膀上有負擔了,跟著領導出門果然不能輕鬆。
她沉重點頭。
…………
羊城之行不太順利。
來華的外國人還是以旅行為主,有意做生意的也被羊城內部消化了,他們鵬城來的插不進去。
沈國詹以前在羊城工作過,成天見人商量事,姚青青跟著他各單位跑,學習到不少東西。
但有時沈國詹也不能帶著她。
“還沒來羊城玩過吧?去逛逛。”姚青青就這麼被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