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三更合一(1 / 2)

看來並非是她多慮,白玉堂也有跟她差不多的想法。

醫不活殺死任大牛,會直接引出兩個結果:一引發了包拯對此案的重視。二永康銅坑私造銅錢的關鍵證人被滅口。

以包拯的性格,定然不會放任此大案不管,他必然要想辦法去尋找證據,將案子真相揭露。

婺州永康距離東京遙遠,私造銅錢一案因涉及江寧府的包庇,情況尤為嚴重,包拯會選擇親自前往調查,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醫不活殺死任大牛所導致的最終結果,便是會令包拯親自前往婺州永康去查案。

醫不活在鄢陵縣現身,目的則是為了以自己作為證人,向開封府提供供狀。因怕白玉堂、蘇園等人起疑心,所以他故意設計得十分曲折,假裝是自己運氣不好,突然被他們發現了藏身之地。

他與鞠師爺是同夥,必然知道王闖與白玉堂有交情,而白玉堂一直對他緊追不舍。所以隻要他在鄢陵現身,通過鞠師爺的幫忙,必然能吸引白玉堂來鄢陵抓他。

未免有人去過分深思他提供供狀的真實動機,他用殺死‘兒子’的行為來吸引注意力,讓所有人以為他是個詭譎難測的怪人。

開封府的人都有較為精準的明斷能力,在判斷出供狀、書信和贓物並非偽造之後,因為涉及到永康銅坑私造銅錢的幕後黑手,必然會將情況報與包拯。

包拯在抵達婺州之際,若得知永康私造銅錢的幕後黑手就是崔主簿,且證據確鑿,會做什麼?以包大人剛烈且鐵麵無私的性子,很可能會直接問責崔主簿。

此番前往永康,包拯本就是微服出巡,隨行人員隻有公孫策、展昭、王朝等幾個人,武力上配備必然不夠。

而崔主簿在永康銅坑主事多年,又乾著私造銅錢這種掉腦袋的活計,必然會有一些人手。

一旦雙方直接對峙,很可能就應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俗語,包拯等人會陷入危境。

王闖在了解情況之後,發現蘇園和白玉堂俱是著急,忙安慰他們。

“我看沒那麼容易會對峙上,公孫先生足智多謀,必會幫包大人忙出主意,勸包大人謹慎行事。”

白玉堂冷聲道:“沒用,如若這就是醫不活的目的,他必然已經想辦法,令永康銅坑的崔主簿知道了包大人已經掌握了他罪證的消息。一旦他知曉包大人他們人就身處在永康查案,反正被抓後他注定要死,你說他會不會為了有一線活命的機會去破釜沉舟?”

王闖呆了呆,然後重重地點頭,表示會。這就是窮寇莫追的道理,給他們逼到絕境了,他們自然會反撲。

“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趕緊帶人去支援包大人?”王闖提議道。

白玉堂看一眼蘇園,便立刻要走。

“這種時候最不該逞匹夫之勇,此事絕非一人之力就能解決。”蘇園道。

白玉堂止住腳步,扭頭看蘇園,“那你有何高見?”

蘇園打量白玉堂這身白衣。

“五爺欲立刻趕往永康,這倒沒問題,但要煩勞五爺喬裝,行事低調,不要讓人認出你來。若能儘早通知包大人他們,避免與崔主簿有直接衝突,便最好不過。我回開封府找周老判官,他老人家主意多,人緣好,他應該會有辦法儘快調兵前往永康支援包大人他們。”

“區區永康一個主簿,算計得了包大人,難不成還能攔得住我?”

白玉堂的意思,擒賊先擒王,等他抓了崔主簿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那崔主簿若如此簡單,醫不活何苦如此算計?我看他巴不得你如此過去,正好把開封府所有人都一鍋端了。”

蘇園提醒白玉堂好好回憶一下,他中過醫不活多少次的算計。

白玉堂沉眸,從他緊握刀鞘的手勁兒便可看出,此時他的怒火有多大。

蘇園把隨身帶的一袋椒鹽杏仁丟給了白玉堂,囑咐他道:“路上吃,你穿玄衣也很好看。”

白玉堂這才抬眸又看一眼蘇園,隨即轉身走了。

孫荷伸長脖子,張望著白玉堂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些決絕。

“老大,五爺是不是生氣了?他能聽你的話麼?”

“能聽。”蘇園肯定道,她也在望著白玉堂的背影。

“怎麼知道?”孫荷不解,據他了解,白五爺的性子一向張揚恣意,我行我素,彆人的意見他輕易不會聽進耳。

“沒見我給他那包杏仁他沒丟?”

蘇園給孫荷飛了一記俏皮的眼神。

孫荷:“!!!”

老大好聰明!居然用杏仁就檢驗了白五爺的回答!

蘇園在抵達開封府之後,便將情況報與周老判官。周老判官對此事非常重視,立刻前往八賢王府邸求助。

蘇園則獨自留在了大牢,審問醫不活。

“為何這麼針對開封府?針對包大人?”

醫不活笑一聲,打量蘇園,“何出此問?我醫不活做事向來隨性而為,全由自己的心情。想要錢了,便接錢乾活。覺得兒子吵了,就送他去見閻王。看你們開封府辛苦查案,連女人都用上了,便心生同情,才把證供給了你們!”

“那你活得還挺瀟灑。”蘇園附和一聲。

“那是。”醫不活自在地應承。

“你就像——”

蘇園隨手拿起一根燒紅的烙鐵,在醫不活的眼前揮舞了兩下,每次都近在醫不活眼睛的咫尺,令醫不活下意識地驚恐閉上眼,隨即才撤離。

“像這個烙鐵一樣,有些任由人擺弄的瀟灑,好不一般呢!”

醫不活這才明白過來,蘇園稱讚的‘瀟灑’實則是在反諷。

竟說他任由人擺弄……她怎麼會知道?還有她剛才,看似雜亂無章地亂舞著紅烙鐵,每次他都以為會烙在自己的眼睛上,可每次她都在最後時刻撤離了。這應該不是巧合,如果隻是隨隨便便地亂舞的話,不可能控得如此精準!

醫不活驚恐起來,當初與蘇園對視時心中萌生出那種淡淡的恐慌感,如今徹底明朗清楚起來。原來之前並非是他的錯覺,這女人很有問題,比他還瘋!

“那個人是誰?”蘇園突然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醫不活避開蘇園的眼神,扭著頭梗著脖頸道。

“你對任大牛下手的時候,有證人目擊到是四名壯漢抬走了任大牛。”蘇園打量醫不活的瘦身板,“這四人裡肯定沒有你,而我們在緝拿你與鞠師爺的時候,也未見到這四名壯漢。這說明你們背後還有彆人,他們隻是臨時過去幫襯你們。”

“那是我花錢雇的人。”醫不活馬上解釋道。

“好啊,那你就說說你在哪兒雇的人,我去查證。可你若說不出,便是我對。”蘇園道。

醫不活閉緊嘴,臉上憋著一股怒火,他自然是說不出。

“你與鞠師爺如何相識?”

蘇園查到鞠師爺是海州人,因科舉不順,來京謀生。他起先在曹家學堂教書,後來經曹家一位老儒介紹,給王闖做了師爺。說起來不知是不是巧合,平遠侯一脈也屬這曹氏一族。

“偶然相識,見他是貪財之輩,便以利誘之,果然任我擺布。”

“胡說。”蘇園溫柔地否定。

醫不活看蘇園一眼,不明白這女人為何每次否定時,語氣毫無猶疑,堅定的程度就好似當初他與鞠師爺來往的過程被她親眼見過一般。

“他若貪財,向王闖供出你,榮華富貴自然就有了,而且活得正當。你一個江湖賊匪,還能富貴得過鎮遠侯府?”蘇園反問。

醫不活再一次無話可說。

“瞧瞧,你也知道僅憑你自己,鞠師爺根本看不上。所以你們背後,有人。”

蘇園再問醫不活一次,那個人誰。

醫不活冷哼一聲,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讓我想想,你這樣聰明自負的人,為何會如此死心塌地為另一人效命?他救過你,是你的恩人?他拿了你的軟肋威脅你,令你不得不從?又或者兩者兼具?”

蘇園在猜測的過程中,見醫不活眸光閃爍,表情僵硬,曉得這裡頭總有一個理由是正確的。

“其實到底因為哪個理由,我根本不關心。我要的結果已經得到了,你剛才並沒否認這個人的存在。”蘇園輕笑解釋。

醫不活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算計了,憤怒地瞪著蘇園。他雙手握拳,狠狠地咬著牙,脖頸和額頭處俱有青筋暴突。

“瞧你反應這麼憤怒,看來那個人對你有恩了。”蘇園又出一個判斷。

“滾!你給我滾!”醫不活大吼。

“原來喜歡耍人的人,也不喜歡被人耍。”

蘇園突然舉起烙鐵,朝著醫不活腦袋的方向迅速按過去。

醫不活又一次本能地閉眼躲避,他本以為這一次蘇園也是在嚇唬他。但隨即他聽到滋滋的聲音,一股子難聞的燒焦糊味兒鑽進他的鼻孔。

醫不活抖動雙臂,渾身都顫栗起來,他咬緊下唇,忍著絕不痛喊出聲。

蘇園見他咬破了唇,嘴邊有血留下,便收起烙鐵,吹了吹烙鐵上殘留的焦糊的頭發絲。

“瞧給你嚇得,原來醫不活也怕不活呀。”

醫不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並無痛感,原來隻是他的頭發被燒焦了。在坐囚車前往開封府的時候,醫不活梳理過自己披散的頭發,他從衣服上扯下一布條,綁了一個發髻在頭頂。剛才蘇園那一烙鐵,就按在他發髻上。

再度被耍,且被無情的嘲笑,令醫不活氣急了,他怒火蹭蹭地往上躥,以至於氣得快嘔血。

確如蘇園所言,他隻喜歡耍人,卻並不喜歡被人耍。號稱醫不活的他,雖喜歡讓彆人不活,但很怕自己不活。

長桌案上有白福早準備的刑具。

蘇園擺弄著,發現有很多刑具自己並不認識。比如這長長的一根鐵絲,頭上帶著一個小鉤子,卻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蘇園便召來白福詢問是什麼東西。

白福一瞧蘇園所拿之物,尷尬地抽動嘴角:“這……不太好解釋。”

蘇園便了然了,這東西必然是用在不方便明說的地方。白玉堂陰狠毒辣的手段果然名不虛傳。

醫不活聽了倆人的對話後,立刻聯想到了什麼,對那個刑具立刻產生了幾分恐懼。

“對了,你之前說什麼來著。白五爺想殺你多少兒子,你便會有多少兒子?”

聽蘇園提這茬,醫不活越加恐懼,他們這是打算用最殘酷的刑罰讓他斷子絕孫!

還沒有用刑,隻看那刑具,醫不活便覺自己某處地方開始疼了。

白福:“……”

蘇姑娘好像懂得有點多?他半句都沒解釋呢,她怎麼就知道了?這回頭他家五爺要曉得這事,會不會以為是他主動告知?天地良心,他可沒帶壞蘇姑娘!

“再問你最後一遍,招不招?”蘇園再度質問醫不活,她聲音淡然如故。

此場景對於剛進門的白福而言,隻覺得蘇姑娘這麼審問犯人太隨和了,哪可能會問出結果。話說得這麼溫柔乖巧了,根本不可能震懾到犯人!

醫不活卻因為蘇園這一聲質問,全身都緊繃,冷汗迅速冒了出來。他憎怒地瞪著蘇園,猛地狠狠一咬牙,嘴裡瞬間就有大量鮮血奔湧而出。

“不好!犯人嚼舌自儘了!”白福驚呼,忙喊人來一起處置醫不活,看看是否還有機會將人救回來。

蘇園冷眼看著因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醫不活,眼見著他半睜的眼睛裡,瞳孔漸漸消失了。

等人死得一動不動了,蘇園收回目光,看眼自己手上的刑具,很遺憾丟回桌上,今天是無法見證它被使用的盛況了。

白福這邊折騰半晌,發現人還是救不回來,歎了兩口氣。可惜這人突然自儘了,他還未來得及拷問出線索。不過這廝既然有嚼舌自儘的決絕,想來就算是用刑,也不會拷問出什麼來。

白福見蘇園還愣站在牆角,連忙過來安慰蘇園彆害怕,勸蘇園離開大牢透透氣。對於她這樣乖巧的女孩子來說,突然目擊彆人嚼舌,刺激應該挺大的。

隨後,白福還貼心地為蘇園準備了安神湯,和幾樣開胃的果子點心,讓蘇園吃點東西壓壓驚,不必再多想牢裡那糟心的一幕。

“想不到他畏罪自儘了,倒便宜了他!”有吃的哪裡能少了孫荷,她邊吃邊拍桌表達遺憾。

“鞠師爺如何了?”蘇園問。

“人還在昏迷中,不過大夫給他把過脈了,要不了命,估計養兩天就能醒。”白福道。

醫不活死得決絕,這讓蘇園更加覺得他背後的人不簡單。

蘇園:“當初擔心半路會有賊人攔截,怕包大人收不到消息,我特意先後派了兩個人去傳消息。”

白福忙道:“這可不是蘇姑娘的錯,誰能料到會是這樣的算計呢。”

周老判官在黃昏的時候回來了,他立刻見了蘇園,囑咐她放心。事情他已經報與了八賢王,王爺也回稟了皇帝,朝廷會在婺州周邊就近調遣兵馬援助包拯等人,同時一並將江寧府也控製了,待查清江寧府的情況後,再行論斷。

“此番有朝廷的加急傳訊,應該不會出差池,你就放心吧。不過這件事幸而你們發現得早,識破了醫不活與鞠師爺勾結,曉得他們故意做戲另有目的。若不然再晚些日子知道這情況,包大人他們在永康會遇到什麼便更難說了。”周老判官感慨道。

東京距離永康畢竟路途遙遠,縱然有朝廷的加急傳訊,也叫人十分擔憂。

孫荷祈禱道:“希望包大人他們腳程慢一點,最好還需幾日才能抵達永康。唉,真希望我現在就在婺州,這樣我就能幫上忙了。”

蘇園也很希望自己身處在婺州,可以幫上忙。可她現在動身去,肯定不及朝廷加急傳訊,去調集兵馬直接控製永康來得迅速。再說她從沒去過婺州,對那裡的地形情況皆不熟悉,匆忙趕去隻怕也幫不上忙。倒是白玉堂的家鄉在那兒,熟人也多,若他趕得及,說不定會有用。

而且她當初答應過包拯,留在開封府助周老判官守好京畿這片地方。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有彆的算計,如果對方地目的是調虎離山,東京這邊說不定也會有事發生。總之前方和後方都一樣要守好,不能令敵人有可乘之機。

蘇園建議周老判官要加強東京城內個軍巡鋪的巡邏頻次數,同時通知下屬的京畿各縣,一旦發生異常情況,不管多微小,都要上報開封府。

周老判官見蘇園如此謹慎,聽其分析緣由之後,連連點頭,讚成蘇園思慮周到。

“東京城這邊,都應當加強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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