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三更合一(2 / 2)

陳侍郎接著又表示,蘇喜已經交代清楚了當日的行蹤,隻需要將相關人員喊來證實一下,自然就能證明她的無辜。

周老判官倒是不吃陳侍郎這套,可他有幾分心軟蘇氏懷著身孕,便思量著是否要因此采納菜陳侍郎的意見。

“陳侍郎人在工部,可能不是很清楚,案子不是這麼查的,也不是這麼審的。

假如真在侍郎府審問,陳侍郎在旁禁不住加以乾擾,怎麼算?盤問證人、搜查證據時,如何能避免隔牆有耳,保證審訊的公平公正?再有開封府如此偏幫侍郎府,若被禦史知道了,參我們開封府趨炎附勢,畏怕權貴,徇私枉法,陳侍郎到時可會幫我們擺脫這些罪名和麻煩?”

周老判官一聽這番話,立刻打消了之前的心思。終究是他年紀大了,思慮不夠周全。

陳侍郎瞪眼看著蘇園,恨不得用目光把蘇園撕了。他無話可說,人家說的每一句都在理上,他沒有辦法辯駁。不占理的事情,縱然他是認識不少禦史,也不能讓禦史們顛倒黑白。

蘇園等著陳侍郎的憤怒醞釀到極致的時候,她緩和語氣,再度開口了。

“但法理之外應有人情,在真相沒查明之前,蘇氏不過隻有嫌疑,卻並非一定不清白。念及她有身孕的情況,我們可以不開堂公審,同時酌情考慮陳侍郎身份特殊,暫且保密,不將情況外傳,以免侍郎府憑白蒙受非議。

如今夜色正濃,煩勞你們準備一輛舒適的馬車,令蘇大爺、蘇氏的貼身丫鬟和陪房們一起陪同蘇氏過去,最好再請一位你們府中信得過的大夫在開封府候著,如突發意外情況,便於及時救治。”

陳侍郎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怒到恨不得想辦法弄死蘇園,結果突然聽蘇園說了這一番酌情處理的辦法,他不禁愣住了,竟不知該以何種表情應對。

他本以為對方會借著執法嚴明,在他侍郎府囂張一回。對方不留情的主要原因,大概因他一開始嘴欠,輕視了他們的緣故,才令他們以公事泄私憤。

卻萬萬沒想到,人家考量了這麼多,該按照法理查的案子照查,該酌情照顧蘇氏和侍郎府的地方也照顧了。

陳侍郎這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被顯得很醜陋,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姓蘇的姑娘當真不一般,難怪周老判官會帶著她來辦案。此女子怕是有呂武之才,將來必有造化!

“那便按照蘇姑娘安排來辦吧。”陳侍郎怒火消了大半,連語氣都前所未有地隨和。

此之後,陳侍郎就再沒有挑刺找什麼毛病。

離開的時候,周老判官忍不住給蘇園鼓掌,連這最難搞的陳侍郎都被她馴服了,最後半點怨言都沒有,隻配合她的要求去做事。不得不誇讚蘇園,厲害得很。

“其實本來就打算這麼做,但若一開始這樣說,那陳侍郎隻怕不僅不領情,還會更囂張一番,事後繼續鬨騰。

我就故意先把人惹到極怒了,令他不抱期望,回頭提議這個辦法的時候,他反而會覺得完全超乎他的意料,非常好,甚至心生感激。

這就是人性,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的真諦。”

“從今以後,老夫誰都不服,就服你了!”周老判官樂哈哈道,蘇園可真是他們開封府的寶啊!

蘇園在開封府的側堂審問蘇喜,讓蘇喜坐著回她的話即可。

蘇喜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眼睛就已經紅腫了,一看就是哭了一路。蘇園讓人備了冰帕,給蘇喜敷眼片刻,順便跟她講了兩句。

“你若無辜,大可不必過分憂心,開封府自會還你清白。想想肚子裡的孩子,這該是陳家長孫?你若因思慮過重,傷了孩子,又傷了身體根本,今後在陳家就不會好過了。”

蘇喜起先聽蘇園的勸慰,還挺舒心的,但聽到最後一句‘不會好過’,頓時驚一下,哪有勸慰人的說這種話?

“怎麼?覺得實話難聽?你公爹什麼品行,我今兒已經見識過了。至於你丈夫——”

“翠山他才高八鬥,知書達禮,待我極好。”蘇喜連忙解釋說明道。

蘇園輕笑,“可算了吧,一聽你遇事就鬆手的男人,你隨便跟他湊合過就罷了,千萬彆用情至深,把自己陷進去。龍生龍,鳳生鳳。大多時候,都是什麼樣的爹生出什麼樣的兒子,當然有例外,不過我看他跟他爹可挺像的。

一男人對你好不好,不要看好的時候,要看不好的時候。比如你現在,就是不好的時候,才剛他在車裡是好好安慰你,表明信任你?還是不停地質問你,警告你?”

蘇喜立刻變了臉色,低下頭去,隨即眼淚又要往下掉。

“這沒什麼,這世道女人們大都是盲婚啞嫁,不合心意的情況太多了。你嫁給了侍郎嫡子,麵子還是挺風光的,隻要你人不出事,娘家不倒,他便不敢惹你。”

蘇園又問蘇喜,是不是嫁妝陪得多,如今還有不少數目添進了陳家的窟窿裡。

蘇喜立刻驚訝問:“你怎麼知道?”

說罷,她就掩嘴,後悔自己嘴快,說漏了嘴。

“翠山說隻是暫借,回頭會還我。”蘇喜補充道。

“你且信吧,等到死前一刻才意識到人家不會還你,也挺好。”

蘇喜:“……”

“瞧陳侍郎就知,他虛榮好麵子,人很勢利。你們侍郎府待客的茶點極講究,真的很好吃,可僅這點事兒就如此講究,可窺見你們府中其它各處如何奢靡,消耗巨大。而若大的府邸,僅靠他一個小小侍郎的俸祿,如何支撐得了?不出窟窿才奇怪了。”蘇園感慨道。

蘇喜震驚地看著蘇園。

“怎麼,您難不成還沒發現?”

蘇喜抿著嘴,低下頭去,眼淚一顆又一顆地掉。

“你彆胡說,我不信。他們是否真心待我,我心裡清楚得很。”

蘇園忽然想了起蘇方明之前對蘇喜的感慨,‘分怎麼看了,於她自己而言,倒是夠了’。

這話說得真對,蘇喜是這種狀態。可這種情況為了維持一輩子也好,可現在看,要崩塌了。

“便說說你為何撒謊吧。”蘇園之前跟她閒聊,其實也是為了降低蘇喜的防備心,更容易從她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蘇喜身體忽然僵硬,連忙搖頭,急於否認,“我沒撒謊,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的丫鬟和陪房。”

蘇園便認真詢問了那日隨蘇喜出門的人員都有誰。

蘇園清點之後,感慨:“竟都是你陪嫁的人,一個陳家的家仆都沒有?”

“用慣了熟人。”

蘇方明和婁掌櫃這時已被傳到了開封府,二人聽了蘇喜的證詞後,都麵無表情,不動聲色。

蘇喜看著他們,尤其長久地盯著蘇方明的眼睛看:“大哥可要為我作證,我那日確實去仙人樓天字三號房坐著,然後等來了大哥,和大哥閒聊了兩句話後,我才走了。”

這過程交代的很具體了。

蘇園哼笑一聲,問蘇喜:“你要不要把具體是哪兩句話也說出來?省得一會兒我把你們兄妹分開審問的時候,證詞對不上?”

蘇喜愣住,大概沒想到還會分開審問,隨即焦急地跟蘇園道:“我當日跟兄長沒說什麼話,不過閒聊家常,兄長問我身體好不好,在陳家有沒有受欺負罷了。”

“這讓你講,你就講啊!”蘇園忍不住被蘇喜這操作給逗笑了。

蘇方明自然是早就看出,蘇園早已識破了蘇喜的謊言。

“那日我在尉氏巡查商鋪,人不在東京。”蘇方明淡聲道。

“大哥!”

蘇喜沒有想到蘇方明居然不願給她作證。她之所以敢直接說證人是他大哥和婁掌櫃,是因為她知道她大哥足夠聰明,能夠立刻領悟到她的暗示。

蘇喜激動地站起身,欲質問蘇方明為什麼,被蘇園拉住了。

“彆激動,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生了長子,你在陳家的地位才會更上一層樓。”蘇園見蘇喜還是很激動,忙換了方式勸,“這可是你和你丈夫共同孕育的第一個孩子,他對這孩子有多期待,你必然清楚,你舍得讓他傷心嗎?”

蘇喜這才強迫自己把情緒穩定下來。

“這裡沒有外人,你那日到底去做什麼了,如實說便是,休要耽擱開封府查案,也不要給陳家添麻煩。”蘇方明聲音冷靜地勸蘇喜。

蘇喜揪著手裡的帕子,低頭不肯說話。

蘇方明對蘇園道:“她自小就膽小怕蟲,絕無可能擅蠱,這其中必有什麼誤會。”

“那會不會是一胎雙生的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兒,另一個流落在外,如今學會了苗疆蠱毒?”蘇園開辟了另一個思路。

蘇方明愣住,這事他也不確定,但如果是真的話,那就說明蘇園不可能是他的妹妹了。

蘇方明立刻打發人去請蘇進敬來。

兩炷香後,蘇進敬在表達憤怒和不解之餘,發誓保證:“當年一胎雙生的兩個女兒,相貌截然不同。”

然後他就看向蘇園,意思很明顯,他認定蘇園才是他另外的一個女兒。

“現如今蘇喜不肯說實話,那些仆人們的證供更有意思了,大概一樣,問細節又都不一樣,有兩個支吾得很厲害,撒謊撒得特彆明顯。我本以為今天的問話會很簡單,但沒想到曲折再三,至這時候了還沒得到答案。”

蘇園隨即表示,她隻能用刑了。

蘇喜一聽要對她的丫鬟陪房用刑,慌神了。

“我說還不行麼。”蘇喜抿著嘴角,猶豫了半晌才開口,“我去見他了。”

“他是誰?”蘇園追問。

“丁三郎。”

蘇進敬則立刻變了臉色,罵蘇喜瘋了。

蘇方明卻麵色如常,和蘇園繼續解釋:“丁三郎前宰相丁謂的養子,蘇喜和他在鄭州有過一麵之緣。丁三郎便曾聲稱對她一見鐘情,欲求娶,父親給拒了。”

當時丁謂因作惡已經連遭貶黜,官貴圈都以他為忌諱,避而遠之。蘇家本就看不上他養子的身份,其養父還是罪臣,自然更不會同意丁三郎的求娶。

“你心悅他?”蘇園問蘇喜。

蘇喜搖頭,焦急辯解道:“他連番送信給我,逼我與他相見,說我若不見,便會上門找我,我怕侍郎府的人,特彆是翠山誤會,才不得不應他的邀約。不過我當時在汴河等了很久,他沒出現。”

“你有沒有腦子?這種事情你能去麼,若被抓個現行,你可知道會是什麼下場?”蘇進敬氣憤質問。

蘇園擺擺手,令衙役把蘇進敬帶走,然後問蘇喜:“你到底什時候肯說實話?這種理由你以為我會信?”

蘇喜再傻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如果對方沒有她的把柄,她怎麼可能這樣任人要挾。

蘇方明也很無語地瞥一眼蘇喜,沒想到他這個妹妹還有他看不懂的時候。

蘇喜抿著嘴角,眼淚嘩嘩掉,但就是不說。

如此情況之下,便隻能對仆人用刑。這些仆人倒是不禁嚇,很快就招供了。情況跟蘇喜所說的部分符合,的確是丁三郎約她見麵,但書信內容是什麼,她們並不知道,隻是見蘇喜讀信時手在發抖。

總共就隻有一封信,並非像蘇喜所言的那般,連番邀約。信被直接放在了蘇喜妝奩上頭的盒子裡,每日早晨蘇喜都要梳洗打開這盒子,前一天還沒有,第二天就看見了。

蘇喜在讀完信的時候,告訴她們這些丫鬟陪房,丁三郎威脅她,他們必須見一麵,否則丁三郎會毀了她。

“所以信的內容關鍵在蘇喜身上,她卻不肯說實話。”蘇園在次日跟周老判官回稟道。

“那無辦法了,隻能按律扣押蘇喜。”周老判官歎道。

“那三名中蠱小吏的屍身不知還在不在,我想去看看。”蘇園熬了一夜,困倦極了,打了個哈欠之後,還是堅持把這事兒弄完了在休息。

蘇園拿著周老判官的信去找薑侍郎。

薑侍郎便命人帶蘇園去刑部,去找當時負責處置三名小吏屍首的沈掌固。

奇的是,沈掌固早上還來刑部點卯,正當值。等刑部的人帶蘇園去他所在房間找他的時候,沈掌固人不在房間內,同屋的人表示他剛去了茅房。

蘇園等了片刻之後,發現情況不對,便立刻叫人去尋沈掌固,果然發現茅房裡並無人。

之後詢問看門的差役,被告知沈掌固早些時候就騎著快馬,急急忙忙從刑部後門離開了。

蘇園一方麵命人去追捕沈掌固。另一方麵又去刑部屍房問了情況。

“當時三具小吏的屍身在何時領走?”

“蠱毒發作之後,李仵作檢查屍身,便說回稟說人死透了,中蠱的屍體不宜在屍房存放,建議焚燒。沈掌固便負責此事,帶人運屍去了城外。”

蘇園再問當時隨沈掌固一起運屍的差役,差役們告知,當時天色晚了,沈掌固體恤他們辛苦,就把他們都打發走了,說焚屍他一人負責即可。

蘇園先派人到焚屍地查看,再派人去抓李仵作。萬幸的是李仵作今日並未當值,人正在京城最貴的銷金窟天香樓宿柳眠花,剛好被抓個正著。

城外很快就傳來消息,焚屍地根本沒有最近火燒過的痕跡,這說明三名小吏的屍體根本就沒被焚燒過。

沈掌固的逃跑,屍體並未焚燒,以及李仵作突然暴富大肆揮霍的行為,都足以說明,那三名小吏並非真的中蠱毒而亡,而是假死。

“在刑部人的眼皮子底下,三人假死,成功脫逃!這是你們刑部若有人當猴兒耍呢,你們刑部專掌獄訟,竟半點沒有察覺。若非有開封府的差吏去查,這事怕是一輩子都沒人知道!”杜衍氣憤拍案,問責刑部所有人。

蘇園在外候命的時候,忽有開封府衙役跑來告知,包大人他們回來了。

而剛好在同一時間,陳侍郎帶著陳翠山上門開封府,他們拿著婚書和休書,欲休棄蘇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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