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若這些人都有參與,這案子必然會引起極大的轟動。”張龍忙跟著附和。
“本該有多少嫌犯是按怎麼轟動來算的?要按證據說話,都查案去!”
公孫策踱步出來,聽見王朝他們的閒聊,打發他們趕緊去乾活。若聊這等閒話被包大人聽見,少不得對他們一頓訓斥了。
“早點把證據查出來,令案子水落石出了,大家就可以早點擺宴慶祝了。”
王朝等人一聽這話,便想念起蘇園做的那些絕世美味,立刻都來勁兒了,馬上分派清楚任務,各自乾活去。
曲安的審問,由展昭來負責,蘇園、白玉堂從旁協助。他們三人主要的任務,就來辨彆曲安是否有撒謊之嫌。
“小人確實知曉風府穴在哪兒,因為小人的父親是個大夫,小人自小跟在父親身邊,瞧著多了聽多了自然就知道了。但小人從小聞到藥味兒就覺得頭疼,並沒跟父親學過醫術,更不曾學過針灸,給任何人施針過。小人的大哥倒是跟小人父親學過這些,如今就留在村裡,和父親一樣給人看病。
小人早在十年前,也就是小人十三歲的時候,便跟二伯出村,來東京來闖蕩了,碰巧遇到戶部招工,小人就來做了學徒,慢慢學成手,做了鑄錢的工匠。從那時候到現在,過去十年了,小人這雙手除了鑄錢,乾點家裡的粗活,從沒碰過針,彆說小人家裡根本就沒有銀針,便是繡花針小人也從沒碰過。”
曲安隨即表示,他願意以自己的性命和任何條件發誓。因為他真的沒做過這事,問心無愧,倒不怕會有老天爺報複他。
展昭嗤笑:“發誓這種事就免了吧,以前我也見過彆的嫌犯像你這般作誓,當時真險些被他的‘誠摯‘之言給騙了,誰知才過了兩日,他行凶殺人證據便確鑿了。”
曲安聽到這話,便不如何是好了,磕頭跟展昭道:“可小人真的是冤枉啊!這些年小人在錢監就隻是安安分分做鑄錢的活計,半點非分之想都沒有。彆說金子了,連一文銅錢小人都不敢沾,這錢拿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展昭審完後,問蘇園和白玉堂覺得如何,“這曲安是否在說謊?”
“我看不像。”蘇園回答完,便同展昭一起看向白玉堂,等他的判斷。
在判斷是否說謊這方麵,白玉堂其實很有一手。江湖上有不少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乾完壞事就不認,隻要你沒證據他就能嘴硬耍賴皮,至死都不願跟人服軟。但這些人落到白玉堂手裡,不出一天就被拷問得一清二楚,乖乖認罪了。所以在判斷人是否說謊的問題上,白玉堂很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
白玉堂點了頭,讚同蘇園的判斷,但出於謹慎,他給出了一個提議:“若他真會醫術,以前在村子裡的時候肯定藏不住。十三歲,正是少而不知隱藏的年紀,派人去他老家查問一下即可。”
展昭應承,便依照白玉堂的建議去辦。
“那咱們是不是就按照曲安無辜的情況,來進行接下來的調查了?”公孫策在得知他們三人的判斷之後,便核查了一遍曲安的情況,也覺他撒謊的可能性不高,便去求問包拯的意見。
包拯在聽到這個結果之後,麵色沉重起來。
“你們覺得當下這樁案子,最緊要之處為何?”包拯詢問蘇園、白玉堂和展昭三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統一了答案。
展昭便告訴包拯,這緊要之處便是那一萬兩尚不知在何處的黃金。
“是啊,是這一萬兩黃金。”包拯歎道,“我們如今查這個人,查那個人,查來查去,除了確定死者王水生跟金案有關係之外,再無其它拿到手的確鑿證據,尤其是這樁案子最關鍵的一萬兩黃金。黃金不在,無法與貪贓之人聯係一起,如何定罪?”
展昭表示懂了,“那我們如今的主要任務,便是先找黃金?”
“要看五名官吏和金德才的調查結果如何,若還是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他們這六人中有人與案子有關,那這黃金還是不要找出來比較好。”蘇園道。
公孫策愣了下,問蘇園:“莫非你已經猜到了黃金所在?”
“千斤黃金並不好運出去,鬨鬼傳聞也並非空穴來風,是不是在那查證一下就知。”蘇園道。
包拯和公孫策隨即恍然大悟。
“若真如此的話,那現在要緊的不是找黃金,而是等誰來拿黃金。否則隻尋到金子,因打草驚蛇而關聯不到幕後真凶,給其逃匿的機會,便太遺憾了。”包拯歎道。
白玉堂全程在旁沉默著,未有疑惑之態。
展昭在觀察過眾人之後,試探問:“莫不是諸位都猜到了黃金所在?隻有我一個人沒悟到?”
展昭自認不笨,但在這群人之中他感受到了才智方麵的碾壓。
……
兩日後,開封府將金德才等六名官吏的情況摸查清楚了,他們除了確認那名叫常林的管事會針灸之外,未從其餘五人身上找到其它跟‘以針刺穴’相關之處。
不過這常林會針灸的事兒,其實也並沒有藏著掖著,他在錢監當值的時候,曾給不少官吏調理過肩頸酸疼,大家都很受用。在難受的時候他們就會找常林紮幾針,常林從不會拒絕。
常林還是個愛說話的人,什麼都能閒聊,特彆是提到自己後學這門針灸手藝,更是侃侃而談。
開封府在對這六名官吏按例詢問之後,沒有打草驚蛇,就放他們回錢監如常做事。
半月後,包拯因為調查錢監丟金一案毫無進展,被皇帝當朝訓斥。
杜衍見狀,為包拯說情:“此案若非包拯上報,請求陛下允準徹查錢監賬目,隻怕大家至今都尚未知曉錢監有人貪墨了國庫一萬兩金。此人既然敢在錢監內明目張膽地如此貪錢,必是想了萬全之策,開封府暫且沒有查明原因,倒也情有可原。”
“沒有萬全之策的犯罪,隻有查不明案情真相的酒囊飯袋。”
龐太師譏諷一句,並不認可杜衍的說法。
“開封府本就掌京畿治安獄訟,發覺戶部案子的異常,是他們那些查案者的本分。但這麼大的案子,興師動眾徹查這麼久,居然一點進展都沒有,一萬兩黃金至今一兩金子的下落都沒有,實在有些無能了。
這怎麼說情有可原?難不成有邊關將士發現邊境有人作亂,因及時察覺上報了,便可抵過其後來抗敵不力的重大過錯?”
龐太師這一番話下來,滿朝文武絕大多數都附和點頭,認為開封府辦案不力,理當斥責。
“任何案子的調查都不可能一帆風順,何況開封府這次立功在先,寬容些時日不為過。若論追責,當先追責戶部,錢監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皆因官員們輕忽怠慢所致,理該全部嚴懲。”
杜衍在有意幫開封府開脫,轉移大家視線。
龐太師特意看了眼杜衍,倒沒想到平常在朝堂上一向狡猾和稀泥的人,今日倒是站隊明顯,選擇偏幫了開封府。
龐太師十分不滿,正欲反駁杜衍,跟他唇槍舌劍一番。
包拯在這時候下跪賠罪,承認開封府在這案子的調查上毫無進展。
“所有可疑的人或地點,都經過了非常細致地排查,但詭異的是,就是查不到沒有更多證據。”
包拯非常抱歉地表示這案子開封府怕是無法調查明白了,請皇帝另擇合適人選,再查此案。
“怎麼,這案子連開封府都查不出來?”
“那大理寺行麼?或是刑部來?”
幾名大臣議論著。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馬上表示他們不行。當初開封府能查明白的燈球案,刑部都查不明白,若要他們現在去查連開封府都查不明白的案子,那跟去找死有什麼區彆?
彆回頭追責起來,龐太師又像今日一樣對他們亂噴,那刑部可真是飛來橫禍了。
大理寺卿這邊也跟刑部想法一樣,不沾惹麻煩。
包拯就看向龐太師:“既然龐太說‘沒有萬全之策的犯罪,隻有查不明案情真相的酒囊飯袋’,想來太師在查案方麵必然非常厲害,那就請龐太師出馬徹查這樁案子。”
“在其位謀其政,老夫是太師,又不是開封府府尹,做什麼要查你們的案子?自己無能便要推卸責任,把麻煩往彆人身上推。你們開封府這些人都是吃乾飯的?”
龐太師語氣刁鑽,不滿地質問包拯。
包拯應承龐太師:“府內一眾等因為要經常外出奔波,平常確實吃的都是吃乾飯,這樣耐餓,身子也容易有力氣。比不得龐太師天天喝稀,倒不知是因為年長牙口不好了?還是腸胃不舒服?”
“包希仁!”龐太師吹胡子瞪眼,怒瞪包拯。
這廝好像變得比之前嘴毒了,也不知是什麼人影響了他。
龐太師請皇帝好生看一看包拯現在囂張的樣子,分明他無能查案有錯在先,卻還是如此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在朝堂之上囂張。
皇帝揉了揉腦袋,讓他們都彆吵了。
總體上他還是讚成龐太師的意思,開封府查案失利,便該問責。
當晚便有小報報道,開封府因徹查錢監案毫無作為,令天子震怒,當朝訓斥。另簡明扼要地講了錢監丟金案地經過,感慨一萬兩黃金不知去向,或永遠成迷。
此報一發,當即引來東京城眾百姓們的熱議。開封府查案什麼成績,眾百姓們都看在眼裡。倒是沒人因為開封府這次的調查失利去責怪開封府,反而有不少百姓覺得這案子查不出來才正常。
這之後,京城便盛傳起有了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傳聞,解釋清楚了錢監那一萬兩黃金消失的原因。
“誰都知道,從錢監拿十兩銀子出來,簡直難如登天,更不要說將一萬兩黃金運出來了。能神不知鬼不覺做到這一點,不留下任何痕跡的,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醉仙樓大堂裡,有一說書人正興致勃勃講起近來京城內熱議的錢監丟金案。
在此吃菜喝酒的客人們,聽得都興致勃勃,忙追問說書人,到底是哪一種可能。
“五鬼運財!”說書人道。
“這作何解?”客人們忙問。
“諸位客官不知,錢監的鑄錢東所早就鬨鬼了,這說明恰恰正有人用了此法,將錢監那一萬兩黃金成功運走。因那賊人道行太深,以五鬼運財之法運錢,包大人他們縱然再擅長查案,卻終究隻是凡人,無論如何都查不到鬼身上,這案子他們自然就查不明白了。”
“若不然你們想想,以開封府包大人查案的能耐,如何會這麼久都查不出結果來?而且那一萬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一千斤重,怎麼從守備森嚴的錢監裡搬運出來?”
眾客人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似乎隻有這一種解釋了。倒是可憐了包大人,抓得了犯人,可卻抓不了犯‘鬼’啊,隻能認倒黴,乾吃癟,被皇帝白白地在朝堂上狠批了一通。
這之後又過了三日,漸漸大家都認定錢監丟金案最有可能的就是被五鬼運財,被鬼給偷走錢了。因為有越來越多的認同,沒什麼可爭議之處,傳聞從盛到衰,漸漸也沒多少人提及討論了。
金德才等幾名錢監官吏,都遭到了被罰俸和降職的處罰。金德才從錢監六品主事罷貶成了九品小主簿,且再有犯錯疏漏之處,會被直接罷免,永不錄用。
錢監新上任的錢監主事叫馮博,他新官上任後,便重新整頓了一邊鑄錢兩所。對於積壓下來的未完成鑄錢任務,他很著急,要求工匠必須在晚間也要輪班去鑄錢東所乾活,但工匠們都因為鬨鬼的傳聞不願乾。
馮博無奈之下,細查了此事的經過,在得知請名道前來作法,也無法安撫這些工匠們的情緒之後,他絞儘腦汁想到了另一個解決辦法。
便是將大家都忌諱的鬨鬼傳聞頻發之地,令王水根、王水生兄弟雙雙墜亡的那座銅水爐,徹底拆掉,請道士在此處安排了一個鎮魂石,然後再另擇一處穩妥之地,重新建造一個新的爐子。
並且馮博還公開表示,新爐子建造使用之際,他會徹夜在場,陪著工匠們。如若鑄錢東所再有鬨鬼的情況,他會第一時間出現。
工匠們這才被安撫住,表示可以嘗試在晚上的時候留在鑄錢東所試試。
夏日的晌午格外悶熱,太陽曬得柳葉都打了卷兒。
金德才帶人來拆銅水爐,命工匠們趕快將爐台的磚都拆走。待磚一塊塊裝滿車後,便運出了錢監。
金德才跟驅車的粗使馬夫打商量,能不能幫忙將這些廢棄不用的磚運到他嶽父家去。
“最近他家正好要蓋豬圈,用這個倒正好省得買磚了。”
馬夫也沒多想,就按照金德才的要求,將一車磚送到了城西的一處不起眼的民宅裡,宅子後頭還真有一處沒蓋完的豬圈,有兩頭小豬養在裡頭。
卸了磚之後,馬夫擦了擦頭上的汗,直歎這晌午的太陽真厲害,曬得他皮膚都疼。
金管事能為嶽父這麼儘心,了太孝順了”!
“沒法子,你也知道我如今情況不比從前了,總要省著點花錢才行,但這嶽父該孝敬還得孝敬。”金德才歎氣道。
馬夫連連點頭,表示理解,“唉,你也是倒黴,攤上這種事兒。誰不知道鑄錢東所那些錢是被鬼搬走了,怎麼都不可能追回來,愣是讓你受了牽連。”
金德才再度歎氣,表示沒辦法,他給了驅車的粗使馬夫十文錢,感謝他幫忙,讓他買點茶水喝去。
“我被罰了俸祿,實在是沒多少錢了,你可不要嫌棄。但你若不收,可是瞧不起我。”
馬夫忙表示哪敢,道了謝,這才要走。
這時候,蘇園手撐著油紙傘遮陽,緩緩踱步,從宅子後門進來了。
“金管事,你讓人家幫你搬了一車金磚,曬得臉爆紅,滿身是汗的,就給人家十文錢獎賞,是不是有些過了?”
馬夫愣了下:“一車金磚?”
這時已有王朝等人帶領的一群衙役將金德才包圍,王朝撿起地上的一塊磚,狠狠敲打兩下之後,磚表麵碎裂,露出了裡麵黃燦燦的金塊。
馬夫眼睜睜見證了金磚地出現,訝異地張大嘴,隨即瞪向金德才:“我就說這一車磚怎麼這麼沉呢,我給你運了一車金磚,你他娘的就用區區十文錢打發老子,還跟老子裝可憐?”
馬夫氣得真想狠狠踹金德才一腳。
金德才萬萬沒想到居然被發現了,他明明已經成功了,經過一步步精心地算計,把金子成功運了出來,怎麼就被發現了呢!
金德才腿軟地坐在地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堆堆了滿地的磚,不停地搖頭說不可能。
“不可能,絕不可能被發現,不可能……”
“你倒是好手段,一千斤的黃金,竟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慢慢謀劃出這種法子搬運出來。
卻也是真摳門,誰能想到除了王水生,便隻有你一人策劃了竊走一萬兩黃金。”
蘇園不禁感慨金德才的‘魄力’,連他們這些查案的人都覺得隻有一人乾剩下運金的活兒不太可能,金德才卻是硬生生地給實踐出來了。
“不過這一個人可以獨貪一萬兩金子的感覺,是不是很開心?”蘇園好奇地詢問金德才的感受。
金德才隻覺得蘇園在諷刺他,軟在地上滿臉喪氣,垂首一聲不吭。
這真正擁有了一座小金山的感覺一定很棒,可惜快樂隻有一瞬間。
蘇園便托下巴琢磨著。
“想什麼呢?”白玉堂隨後而至。
“我在想如果是我來做這樁案子,是否有辦法完美脫身。”蘇園說罷,還反問白玉堂一句,“你有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月末了,該交公糧了,白白的營養液擠一擠總是有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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