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三更合一(1 / 2)

蘇園有點被白玉堂的態度感動到了。

他肯定了她, 給了她意見,但她若不想堅持,他也願意陪著她。

這大抵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表達支持的最好方式了, 至少於蘇園而言是這樣。

心裡有一股暖意在流動,蘇園低下了頭, 禁不住偷偷勾起嘴角。

“怎麼?”

白玉堂見蘇園好似突然情緒不高地垂了腦瓜兒, 忙關心問她緣故。

忽然,他感覺人影一晃, 好像有什麼東西撲進了他懷裡。

獨屬於蘇園身上的那種淡淡的蘭香味兒, 猝不及防地沁染了他周遭的空氣。

白玉堂終於反應過來他被蘇園抱住的那一瞬間,身體倏地僵硬了。

兩條纖細的胳膊正環住了他的腰, 臉在貼近他胸膛的時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臉頰皮膚的溫熱和柔滑。

“你——”白玉堂聲音遲疑, 漆黑幽深的瞳仁裡映著的都是蘇園的影子。

“突然很感動, 就忍不住想抱你一下,多有冒犯。”蘇園話未說完, 就先從白玉堂懷裡撤離了出來,匆忙跟他道了聲晚安, 轉身立刻溜了。

她跑開的時候,手臂的動作很明顯在捂著臉。

白玉堂反應過來時,蘇園人早已經不在了。四周隻餘寂靜的夜色, 夜風徐徐,連綿不斷地吹著, 卻吹不散他心中早已萌生出的悸動。

半晌, 一聲淡淡的男子輕笑聲在夜色中響起。

……

次日,蘇園慣例起早,去護城河邊鍛煉,

但不同於以往,這一次蘇園沒有趕在天亮之前回來。

孫荷早上起來之後,就邊打哈欠邊翻牆,來隔壁找蘇園。她這人有時候愛犯懶,不想繞圈走大門,就經常選擇翻牆。

敲了兩下門後發現沒人應,孫荷就‘吱呀’一聲把門推開了,果然不見蘇園在屋裡。孫荷也沒覺得奇怪,就趕忙去廚房找蘇園。

她太了解自家老大的作息習慣了,每日早起練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武功,然後回來沐浴更衣。有案子的時候,就趕緊吃早飯去忙案子;沒案子的時候,心情好了就會親自下廚。

現在正逢剛破完案子的時候,孫荷美滋滋地想,老大肯定是興致來了,去廚房張羅早飯了,那今天早上大家都有口福了。

等孫荷到了廚房,聽張婆子等人說今早根本沒見過蘇園。孫荷這才意到情況不對,甚至覺得有點奇怪了。

孫荷趕忙就去找公孫先生,公孫先生還沒起床,那就不可能在他那了。孫荷接著去開封府的側堂、大牢、庫房等等地方,竟都不見蘇園的身影。又問了門口的守衛,也都不知道她人在哪兒。

孫荷越發感覺不妙,就趕緊去校場找白玉堂,告訴他自己找不到蘇園的情況。

白玉堂聞言後,立刻離開。

展昭和王朝等人都正在校場練武,見這邊白玉堂聽了孫荷一句話後,人就離開了,都馬上圍過來問孫荷緣故。

“我當多大的事兒呢,可能去買菜了,又或一早覺得餓,去哪兒覓食了。你家老大你還不了解?左右離不開吃呢,等等她人就回來了。”王朝不以為意道。

馬漢等人也都覺得八九不離十。

孫荷搖頭,“不對勁兒,我覺得老大肯定遇到事兒了。”

“我記得昨天吃飯的時候,我們走後,她特意找包大人說話,或許跟這件事有關。”展昭讓孫荷先彆著急,他去找包大人問一問情況。

不料這會兒包大人已經出發,準備上朝去了,展昭便去問公孫策。

公孫策聽說蘇園不見了,很驚訝,“她昨日隻求包大人彆為她請功,說是不願被封官出風頭。我倒覺得這是好事兒,以為這丫頭因為出身的緣故才不適應為官,等她慢慢適應了,自然就不覺得如何了。難不成因為這事,離家出走?”

這說出去倒叫人覺得新鮮了,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因不想領功,受皇帝褒獎,被嚇跑了。

展昭雖也不理解蘇園為何會如此,但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蘇園身世淒苦,經曆坎坷,十分地不容易。如果她真因為這個緣故離開,那更要找到她,把事情解決明白。

“不管怎麼樣,先把人找到再說,我讓大家都一起去找她。”展昭道。

公孫策應承,他隨即想了下,連忙叫住展昭,讓他試著是否能騎快馬攔住包大人。既然蘇園已經不情願當官到要逃跑的地步,還是請包大人儘量想辦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彆讓皇帝給她封官比較好。

展昭立刻策馬去追包拯,卻終究還是晚了,等他趕到宮門口的時候,被告知包拯剛進去不久。

展昭遲疑之際,便見宰相杜衍的馬車來了。他遲疑了片刻,忙上前行禮,冒犯地懇請杜衍,能否幫忙傳句話給包拯。

杜衍笑道:“展護衛外道了,誰人不知你在江湖的名號,老夫也仰慕不已。不過是傳句話罷了,你儘管說便是。”

展昭謹慎斟酌了一下,蘇園是否是離家出走還無法定論,再說這是開封府的家事,隨便說給外人聽也不合適。

展昭便告訴杜衍,“煩勞杜相傳告包大人一句,蘇姑娘不求功名。”

這話包大人雖然早就知道了,但如今他特意托杜宰相捎這樣一句話給他,以包大人的思慮必然能推測到蘇園那邊出了情況,便會斟酌考量明白。

杜衍愣了下,若是彆人他也就不好奇了。但是蘇園的話,他勢必要問一句展昭,為何蘇園不想求功名。

“這……隻是蘇姑娘的意思,下官也不知。”展昭抱歉道。

杜衍隻好作罷。

進宮之後,杜衍見到包拯來和自己打招呼,便笑歎他今日精神好。

“破了大案就是不一樣,人逢喜事精神爽了。這次戶部熔銅盜金一案,震驚朝野,百姓們都熱議不止呢。我昨晚上還聽說什麼‘黃金萬兩白玉堂’?”

包拯無奈笑,“運金子回來的時候,白護衛負責看守,沒想到便傳出這種話來。”

“誰不愛金山之上樣貌無雙的少年郎?”杜衍感慨這簡直應了許多女子們的夢中所想,若不能引起熱議反倒奇怪了。

包拯應承。

“你們開封府人才濟濟,真叫人羨慕得緊呢。”杜衍又讚一句,見時候差不多了,便起頭列隊,預備上朝。

皇帝處理完三司上報完的事務之後,便看向包拯,問他戶部丟金案的審問結果如何。

包拯立刻呈上奏折。折子裡他客觀闡述了金德才的作案經過,以及對他斬首處置的結果,另外還有幾條對戶部加強管製的建議。

見到折子最後寫著嚴查什麼泔水、馬糞之類的紕漏,皇帝的眼神複雜片刻,然後稱讚包拯道:“思慮之周全,令人驚歎。”

這若是擱以往,包拯肯定會解釋哪一部分為蘇園所想,是蘇園的功勞。可因昨日聽了蘇園所求,如今皇帝話也沒說太清楚,包拯便忍著沒有去特意闡明。

對於皇帝的稱讚他也不太應承,隻微微頷首,表明恭謹之態。

“聽聞開封府有一蘇姓女官差,在這樁案子裡立功頗豐?”杜衍在這時突然插嘴感慨。

皇帝這才想起來了。這女子他之前就聽包拯提過,後來他聽說錢監查賬果然查出問題了,他還想著下次見包拯的時候,要好好問一問這女官差的情況。剛才因為被三司呈報上來的諸多雜事給鬨得頭疼,他一時忘了這茬,倒多虧杜衍提起。

“這幾處紕漏的提議,莫非是她的思慮?”皇帝忽然意識到包拯應該想不到這些,這些反倒像是如蘇園那般在底層生活的人,才能思及到的問題。

包拯應承,但還是沒誇蘇園一句。

皇帝笑了一聲,“你今兒怎麼倒成了悶嘴的葫蘆?記得上次聽你提及她,讚言不斷。”

“她是很好,洞察秋毫。”包拯應承一句。

皇帝揚眉,疑惑盯著包拯。這就算誇了?就這一句了?

杜衍忙道:“這位蘇姑娘見微知著,能謀善斷,是不可多得的破案奇才。聽聞開封府許多冤案經她之手才真相大白。禮部燈球案,永康私造銅錢案,皆因有她發現了案中的關鍵,才避免發生慘案。

戶部如今這樁案子更是,若非她主張遊說包拯,便沒有萬兩黃金的追回。蘇氏之才,不僅僅在於她可破案查明真相,更在於她能防微杜漸,未雨綢繆,及時令朝廷避險止損。”

皇帝點點頭,頭幾次他就發現這蘇園有破案之才,累計至今,觀其在數樁案子中的表現,已然算功勞卓著了。若僅因她是女兒身,便不予以嘉獎,實在不公。

皇帝有意給蘇園封官,便問眾朝臣的意思。

當即便有禦史和大學士站出來表示,本朝沒有為女子宮外封官的先例。

皇帝又看向包拯,見包拯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沉默著他那張黑臉,居然半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這可不像他的為人,他必然不是輕瞧女兒家的人,否則他也不會重用蘇園,之前無所顧忌地在他和眾臣跟前誇讚蘇園。

今日包拯有點怪,皇帝正疑惑之際,便見杜衍主動站出來了,好一番唇槍舌劍。

“往日常見你們勸諫陛下時,都喊著任人唯才!任人唯才!如今陛下依言照做,你們卻又反對。問是何原因?竟彆無其他理由,僅因這有才之士是名女子。

你們一個個才能不如人家,瞧不起人來竟卻是一個賽過一個。女子怎麼了,誰不是女人生的?人家在乾什麼?人家在不辭辛苦地破案、救人、伸冤,滿心赤誠效忠朝廷,為朝廷減免損失。你們呢,挺著個挺大的肚子在這朝中一站,嘴皮子一張一合,隻嫌她是女人。這便是君子所為?男兒度量?爾等職責所在?”

杜衍這一陣發威,倒叫諸多有異議的朝臣偃旗息鼓了。

龐太師恰在這時候,冷哼一聲。

皇帝便問龐太師是否有話要說,對封賞蘇園一事怎麼看。

“臣附議杜相之言。立功受賞,理所應當;任人唯才,不分男女。”

龐太師可不會‘把女人不能當官參政’這種話給堵死了,他還有個女兒在宮裡當貴妃。而且如今太後尚且掌權部分朝政,當朝說女人不行,那不是跟太後作對麼?

龐太師縱然不太喜歡開封府的人,但這一次,他還是要以大局為重,識時務為先,破例站在了包拯這邊。這還真是便宜了那包黑子!

原本還有幾位打算東山再起,再度舌戰杜衍的大臣,因龐太師的附議徹底沒了動靜。

戶部尚書忙跪地請罪,檢討因自己監管不力,令國庫險些損失萬兩黃金,非常感激有蘇園晝夜不辭辛苦地在錢監查案,窺得真相,緝拿真凶,及時追回了國庫的損失。

“臣不管彆人怎麼想,臣對蘇姑娘感恩不儘,蘇姑娘之才非凡等可比!盛世之下,若想長治久安,萬萬少不得這等才華之士。”

龐太師瞥一眼戶部尚書,不禁歎這廝還真是個老滑頭,見局勢已定,才趁機請罪,順便按照皇帝的心思溜須拍馬。這會兒他的話博得皇帝開心了,一會兒皇帝問責他的時候,自然會有所顧念,懲處輕些。

這戶部尚書倒是值得交往一二。

包拯見這局麵已全然如公孫策所料那般,心知這封官一事是怎麼都攔不住了。看來隻能替蘇園領了封賞之後,回去好生勸一勸她了,試探問問她心結在哪兒,為她開解一二。

最終,皇帝封了蘇園為開封府司法參軍,掌議法斷刑,督盜賊,以及贓賄沒入。

包拯下朝之後,便欲立刻趕回開封府,告知蘇園結果。豈料他一出宮門,就見到展昭等在那裡。

展昭忙問包拯結果如何,是否避免了皇帝封賞蘇園。

包拯愣了下,有幾分疑惑地看展昭。

展昭忙問包拯:“莫非杜相沒將屬下的話傳給大人?”

包拯經了解之後,搖了搖頭,“不僅沒說,還在朝上誇得最起勁兒。”

“這是為何?難不成他老人家記性差,給忘了?”展昭想不明白。

“或許吧,且先不論這些,你跟我細講講,今晨她人怎麼不在了?”包拯令展昭和他同乘馬車,在路上細說。

二人回到開封府,聽說蘇園仍然未歸,而去找她的白玉堂也沒回來,便越發料知情況的不對。

孫荷見著太陽高升,早飯時間過了,還不見蘇園回來,便急得不行。她先去了蘇園常練武的護城河邊找人,並未看到蘇園的身影,隨後又去了蘇園經常光顧的幾家酒樓茶鋪,也沒看到人。

這些酒樓中就包括仙人樓,婁掌櫃得知蘇園失蹤的消息後,立刻報與了蘇方明。

蘇方明立刻想起,前兩日蘇進敬剛與忘川道長見過麵。

上次因為蘇喜的事情,蘇進敬被蘇園氣得不輕,自那時對蘇園就更記恨了。那幾日家裡人連提個‘園’字,他都會沉下臉來發火。這兩天倒是不見此情況了,所以蘇方明很懷疑是蘇進敬做了什麼對蘇園不利的事情。

蘇方明立刻問過負責監視蘇進敬的小廝,小廝都表示這幾日蘇進敬除了去各個商鋪看生意查賬外,便無其他特殊舉動。今日也沒見他有彆的舉動,一直在家休息。

“不過,老爺倒是常去一個叫黃雀樓的地方喝茶。那地方有個說書的,講得精彩,最近一直都在講菜刀俠士和竹簽高手的故事。”

當然這些故事都不是真的,菜刀俠士和竹簽高手自現身一次之後,便皆杳無音訊了。但京城之中崇拜他們二人的仍然不在少數,便有說書的借此編故事,幫那些茶鋪攢人氣,掙點茶水錢。

“黃雀樓?”蘇方明蹙眉,“那是武林人聚集的地方。”

倆小廝忙表示,他們就在黃雀樓對麵的小酒樓裡監視蘇進敬,每次蘇進敬去黃雀樓喝茶聽書,都坐在臨窗的位置,卻並未見有武林人士與蘇進敬來往過。

蘇方明:“進財呢?”

進財是蘇進敬身邊的貼身小廝,最得蘇進敬重用。

倆人俱是發懵,表示沒太注意進財做什麼。

“好像每次蘇老爺去黃雀樓的時候,進財都沒在他身邊守著,也不知是在馬車裡休息,還是乾了什麼彆的事。”

蘇方明立刻回家,去找蘇進敬。

以他這個兒子對蘇進敬這個父親的了解,他做事一向穩準狠快。如果真是他打算對蘇園下手了,那等不到彆人查找到證據的時候,蘇園怕是就已經不在了。所以蘇方明決定直接去質問蘇進敬,多年的父子,他對蘇進敬每一個表情和每一句話背後的意思,都能猜測個七七八八。

他必須要先確認是否蘇進敬對蘇園動手了。

蘇方明先去了書房,見蘇進敬不在,又聽書房的小廝廣進說他出門了,蘇方明便更感不妙。因為他派去監視蘇進敬的小廝,都以為蘇進敬今日還在家。要麼是蘇進敬發現他的人在監視他,故意躲開。要麼他是想避開所有人耳目,去做什麼秘密事。

蘇方明立刻問廣進蘇進敬去了哪兒,廣進卻搖頭表示不知。

“我再問你一遍,他去哪兒了?”蘇方明知道,廣進是蘇進敬的親信,不必逼問他,他是不會肯交代蘇進敬的去處。

這越是隱瞞,便越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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