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園和孫荷趕到校場的時候,趙虎已經被白玉堂三招打趴在了地上。
趙虎摔得不輕,卻還不服氣,他爬起身後,便起架勢要跟白玉堂再來。
展昭和王朝等立刻欲去再攔趙虎,趙虎卻揮刀指向他們,“早說了,這事跟你們沒乾係。今日你們誰敢攔著我,便都是瞧不起我!原來在你們眼裡,我也比不上他,是不是?”
展昭等都不好再上勸了,就怕趙虎真以為他們瞧不起他,更受刺激。
“不許打了。”蘇園走了過來。
白玉堂一直冷漠著一張臉,微揚著下巴,身姿挺拔地站在校場中央,等著趙虎出招。在聽到蘇園的聲音後,他微微斜睨,繼而還是繼續對峙趙虎。
“誰都不許攔我!”趙虎舉劍便欲再上。
“都收手,不許打了。”蘇園又說一遍,“否則你們誰都彆想再吃我做的飯。”
白玉堂立刻收了刀,轉身就走。比起應對趙虎無聊的挑釁,當然還是美味更重要。更為準確地說,兩廂根本無法比較。
趙虎還在氣頭上,但聽蘇園的話後有點猶豫,見白玉堂要走,他反而來勁兒了,質問白玉堂是不是不敢跟他打。
展昭和王朝等人聞言,直歎這廝真瘋了。居然兩次挑釁白玉堂,嫌自己命活得太長!
“你為何要跟他比試?”蘇園問。
趙虎氣哼一聲,覺得把自己相看失敗的事兒告訴蘇園有點丟臉,就沒回答她。
蘇園又問白玉堂到底怎麼回事,白玉堂就默然地回給蘇園一記‘他完全不知情’的眼神。
這時恰逢有風吹過,白玉堂衣袂翩翩,身姿傲然矗立的他,麵容清冷,氣派卓絕,頗為高高在上。
趙虎見到他這樣就來氣,他心悅的姑娘肯定就是被白玉堂這副光鮮的外表給騙了!
“蘇姑娘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便總是故意這般擺出這副裝冷傲清高的模樣,去騙人家小姑娘!”趙虎難掩自己語氣裡的酸溜溜。
白玉堂哪裡受得住趙虎再三挑釁,欲直接出手讓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說話。忽聽旁邊的蘇園輕咳一聲,他才勉強控製住自己的衝動,暫且沒有出手。
王朝訕訕地道:“這事兒怪我,昨晚喝多了,說了不該說的話。”
展昭恨鐵不成鋼地瞪一眼王朝,“早囑咐過你,這話彆說出去。”
王朝撓了撓頭,愧疚地解釋具體經過。
“昨晚真喝多了,跟馬漢胡侃,不小心就說到了趙虎前段時間相看的事兒。我哪兒料到當時他就在我門外。昨晚上他也喝多了,我以為開解他一通,看他睡過去了,這事兒睡一覺就過了。哪曾想這第二天一早,他就來了脾氣了呢。”
蘇園這才得知了大概情況。原來是趙虎覺得自己沒能跟相看的姑娘成事,覺得是因為白玉堂的緣故。
“你說你講不講理?這事兒能怪白五爺麼,又不是白五爺勾搭的那姑娘,是人家自己看不上你了,你跟白五爺較什麼勁兒?”王朝見軟語勸不好趙虎,便換了種方式遊說他。
見趙虎有氣消的趨勢,王朝接著又補充一句,“人家白五爺根本不可能對那姑娘有意思,人家早有紅顏知己了!”
白玉堂的紅顏知己?蘇園立刻疑惑地轉頭看一眼王朝,轉而又看向白玉堂。
“什麼紅顏知己?”蘇園問他。
白玉堂同樣疑惑,搖頭表示不知。
這時候展昭已經捂住了王朝的嘴,低聲警告他彆亂說。偏這動作叫外人看起來,反而更像是白玉堂有什麼秘密,他們非要幫著隱瞞一般。
白玉堂:“……”
一大早便有人挑釁,胡亂撒氣到他身上就罷了。轉頭居然還誣陷他,欲把什麼紅顏知己的事兒扣在他頭上。
白玉堂攥緊手裡的大刀,怒火已然要瀕臨爆發的邊緣。
王朝因為被展昭捂嘴的緣故,被展昭的胳膊擋住了視線,因此並沒觀察到白玉堂剛才搖頭否認了,也沒有注意到白玉堂的臉色。
他一聽到蘇園的疑問,就努力扒開展昭的手,跟蘇園道:“就是天香樓的花魁芙蓉姑娘啊。”
蘇園笑了一聲,再度看向白玉堂。
那一瞬間,蘇園眼神裡的殺死抵得上千軍萬。
白玉堂立刻抽刀,指向趙虎、王朝二人。
“你二人今日若想找死,爺便滿足你們!”
說罷,白玉堂的大刀便直直地朝王朝劈過來,比起因為相看失利拿他撒氣的趙虎,白玉堂反倒更恨在蘇園麵前造謠他有紅顏知己的王朝。
王朝嚇得忙躲在展昭身後,展昭以巨闕劍幫他擋住了白玉堂的一擊。
“五爺,五爺,我不是有意說出來的,我這不是好心為了勸趙虎嘛。再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五爺英雄配佳人正經是一段美好的風流佳話啊。沒人會因為這事兒瞧不起五爺的,那可是天香樓的花魁啊,無數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我們都羨慕呢!”
“你可閉嘴吧!越說越添亂!”展昭明白怎麼回事,但現在白玉堂正動手,他不及機會細解釋。
白玉堂第二個殺招已經下來了,展昭又替王朝擋了一下。
幸虧有他在,不然隻有王朝和趙虎的話,倆人的命這會兒估計已經沒了。
白玉堂見展昭連番幫王朝,自然認為展昭為了護著王朝和趙虎二人,要跟他作對,便把展昭也算上,以一敵三。
“這你們可就過分了,憑什麼這麼欺負我們五爺!”孫荷一看這局麵是以多欺少,而且這一位可是她們家老大的男人,老大不方便出麵,那她作為小她當然要身先士卒。
孫荷也要上,幫白玉堂擋住三人中的一名。展昭她肯定不敵,王朝也不大行,趙虎倒是可以試試。主要打不過沒關係,重要的是向她家老大表忠心,反正有老大在,肯定不會讓她受傷。
張龍這時候才來校場,瞅見大家這對打局麵,笑了一聲。
“呦嗬,今兒早上的切磋有點意思啊,三人一隊,對打嗎?我也來了!”顯然白玉堂這邊缺一人,張龍就主動加入到這邊來填補。
一直旁觀看著乾著急的馬漢:“……”
那我是不是也該加入啊?
兩方對陣,都在全力出招治服對方,自然是沒多少機會去說話。
展昭倒是想努力跟白玉堂解釋,奈何白玉堂的殺氣太足了,招招致命。他每次對招最多隻能勉強說半句,而且他說完了,白玉堂都沒啥反應,他猜測白玉堂根本就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
校場打得熱鬨,哪天也沒今天這般真刀真槍,毫無保留地對打,看起來非常精彩。於是,很快就引起來一群士兵衙役們的圍觀。
包拯和公孫策剛好從校場不遠處路過,倆人正商議政務,聽見校場那邊傳來刀劍相撞的聲音,還有一群人在為之喝彩,自然而然地認為白玉堂、展昭他們在切磋武藝。
包拯撚著胡子,欣慰笑道:“年輕人就是活潑,精力十足。”
“是啊,咱們可不行了。”公孫策跟著笑著附和道。
二人便接著繼續商議事務,就此離開了,完全沒意識到校場那邊有問題。
蘇園從聽說白玉堂有紅顏知己後,就默然不說話,安靜地看著他們對打。
展昭無奈之下,出大招從高處下用刀壓製白玉堂,趁機大喊了一聲。
“好了!都住手!”
王朝、馬漢、孫荷和趙虎聞聲都停下了,因為他們還從沒聽過展昭那麼大聲地吼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展昭這才有機會跟白玉堂解釋緣故:“滿京城人都知道,天香樓花魁芙蓉喜歡送知己芙蓉花。那天早上見你捧著芙蓉花,王朝以為你徹夜未歸,便因此瞎想誤會了,以為你是從天香樓花魁的手裡得的芙蓉花。”
“快來賠罪。”展昭招呼王朝道。
“五爺那天早上捧著芙蓉花的樣子,實在是與往常不太一樣,我就瞎琢磨了,還覺得自己琢磨挺對。剛才情急想勸趙虎,便說話不過腦子,想什麼就說什麼了。”王朝連忙向白玉堂賠不是。
“人長腦子不用,便不配有腦子。”
白玉堂眼中殺氣不減,顯然沒有原諒王朝的意思,甚至還有給他削腦袋的意圖。
王朝連忙告饒,誠摯賠罪,讓白玉堂就原諒他一回。
展昭瞪一眼趙虎:“都是你給鬨得!”
趙虎還在情傷中走不出來,氣鼓鼓地看著白玉堂道:“我就是不服,我怎麼就不如他!”
蘇園早在這時候將圍觀的眾人給驅散了,這會兒聽到趙虎的話,便再也忍不住。
“你再不服,你也是樣樣都不如他。”
蘇園的突然出聲,令眾人驟然安靜,都驚訝地看向她。
白玉堂淩厲的目光在落在蘇園身上時,漸漸轉為柔和。她在誇他,這大概是他今早遇到的唯一讓他心悅的事了。
趙虎詫異地望著蘇園,有點不敢相信地問蘇園:“你說什麼?”
“我說你該認清現實,你就是樣樣不如他,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如果真有姑娘因為看見了白五爺,而突然改主意不願跟你相看,你在那姑娘眼裡就是不如他,這就是事實。”蘇園道。
眾人聽蘇園居然說了大實話,都不禁心頭一跳。還真敢說啊,趙虎本來就在衝動的勁頭上,有點想不開,這話未免太刺激他了。
展昭本以為蘇園的話到這就結束了,畢竟那廂趙虎聽了這話後已經受刺激,把臉憋得通紅了。
誰曾想蘇園的話還沒完,又補充了一句更具體更狠的。
“白五爺未免太無辜了,就因為他比你好看、比你武功高、比你有錢、比你有氣派、比你愛乾淨、比你更吸引姑娘的喜愛……他就要平白無故受你這遭自卑又自大的怨氣?”
眾人:“……”
這刺激絕對到位了。
大家都不敢想象趙虎聽了這一堆‘比你’的話,會是什麼反應。他們皆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趙虎。
趙虎怔愣了許久,完全沒想到平常愛笑溫柔的蘇園,此時敢對著正拿大刀、凶神惡煞的自己,說出這一番刺激他的說話。
他真有那麼差嗎?他是樣樣不如白玉堂,可那女孩本來要和他相看,他才不服氣,不甘心……想著想著,趙虎忽然發現‘自卑又自大’這個詞,形容他似乎很貼切。
“我——”趙虎被蘇園戳到痛處,卻又不願承認。
“你如果還沒認清楚現實,就照照鏡子,好好看清楚自己。”蘇園完全無視趙虎的情緒,再度拿狠話堵他。
趙虎拿刀的手抖了抖,“憑什麼,憑什麼……那是跟我相看的女子,親事眼看就要成了……”
“憑什麼?憑天生,憑天賦,憑人家比你聰明好看,還比你更努力。你要清楚一點,世間人從出生開始就注定各有不同,沒有所謂的真正公平。乞丐整日悲戚自己不是貴族,有用嗎?佃戶氣憤自己不是財主,有用嗎?
麵對現實,腳踏實地努力好好生活才最有用。想讓自己比他強,那就要從現在開始去努力。而不是逞匹夫之勇,想要靠彆人讓著你、同情你、哄著你……來解決問題。”
趙虎低頭沉默著,還沒有明確表態。
蘇園便再給他一個提議。
“你如果非要跟白五爺比試,覺得我們強攔著都是瞧不起你。那我們就都尊重你的選擇。但你不能連累白五爺,先立個狀,你二人在比試時生死自負,都不必為對方負責。簽字畫押了,你和他隨便比試,我們都不攔著。”
蘇園讓孫荷去取筆墨之前,再問一遍趙虎,他是不是還要繼續打。
現場的人都因蘇園這番話安靜了,一時間沒做出反應。
蘇園使眼色給展昭,這時候該有人出來唱白臉,給趙虎一個台階下才行。
展昭馬上反應過來,勸慰趙虎道:“我早就想跟你說了,這婚事不成是好事,倒省得以後再有類似的麻煩發生。這人看不見你的好,卻還有彆人能看見。”
展昭勾住趙虎的肩膀,跟他細講了一番其中的道理。展昭有謙遜之風,言詞懇切,很擅長勸人。其實趙虎從聽蘇園那番話之後,就曉得自己確實犯渾,沒認清現實,胡亂遷怒了白玉堂。
現在經展昭這麼一說,趙虎徹底冷靜下來,就更加回過味兒了,曉得是自己衝動了。
開竅之後,趙虎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挺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忙跟眾人道歉,直罵自己之前是腦子裡灌了水。
蘇園說他那番話雖然狠,但句句都是實話,他也明白蘇園給他留麵子了。而且她在放狠話之前,把周遭圍觀的人都給驅散了,沒讓他丟臉到全開封府人都知道。
趙虎正式行禮向蘇園和白玉堂道歉,也跟大家道了歉。
氛圍緩和下來之後,趙虎見沒什麼事了,忍不住感慨。
“蘇姑娘剛才說我的話忒狠了些。”
展昭偷偷哼笑一聲,能不狠嗎?你要打的人是人家未來的夫君。
“還有更狠的。”蘇園對趙虎道,“接下來三個月,你都不準吃我做的東西。”
趙虎驚呆地瞪圓眼。
眾人都起哄笑起來,樂得趙虎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趙虎傻了一會兒,連忙去追上已經離開的蘇園,求她饒自己這一遭。
“剛才蘇姑娘說不許動手之後,不是我先動手的,是白……白五爺!”趙虎趁著白玉堂離得遠,小聲跟蘇園告狀。他以為白玉堂聽不到,就沒人跟他算賬了。
白玉堂也確實沒有聽到,他的身影很快就前頭消失了。
展昭看熱鬨不嫌事兒大,在後麵慢悠悠地跟著,等後續發展。
“你和王朝那會兒先後挑釁他、誣陷他,他能不動手麼?泥人都能被你們逼出脾氣來,何況是他。”蘇園替白玉堂說話道。
“甭管是什麼原因,那也是他先動手了,不是我壞了蘇姑娘的規矩。”趙虎表示他確實犯渾,惹了白五爺。但一碼歸一碼,白五爺那邊他理虧,以後定然為他鞍前馬後,好好賠罪。但在蘇園這邊,他不想虧了嘴,就努力爭取一下。
蘇園看一眼趙虎。
趙虎眼巴巴地回看,嘿嘿賠笑。
“一年。”蘇園道。
趙虎愣住,“什、什麼一年?”
“再有異議就翻倍,兩年、四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