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門正是通往鄭州的方向。一般東京城內的人若想去鄭州, 都走此門。
蘇園和孫荷騎馬離開新鄭門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與來這邊調查的開封府衙役們路上相逢了。
因這會兒天大黑了,大家隻能借著夜色騎馬。衙役遠遠聽到馬蹄聲本就有幾分警惕, 等近些, 分辨出人影的時候,衙役們見前頭那人後背背著一個比其頭還高的大刀。
衙役們立刻更加警惕了,他們馬上準備抽刀,詢問來者何人。
等再近一些了,挑亮燈籠一看, 竟是蘇姑娘。
衙役們鬆口氣的同時,又免不得因為蘇園身上背著的大刀而感到驚奇和驚訝。瞧蘇姑娘那嬌小的身形, 她竟然背的動?這麼嚇人的七尺大刀背在她身上,怎麼感覺就跟背一根柳條一樣容易?
“原來是蘇司,屬下們險些以為是那些棄車的賊人去而複返。”衙役解釋道。
“棄車?”蘇園立刻問。
衙役應承:“再往前大約二裡, 停著包大人的馬車, 但車內空無一人。這應該是那幫賊人在聲東擊西, 特意用包大人的馬車來分散咱們的注意。”
衙役隨即就帶著蘇園到了空馬車所在的地方。蘇園挑著燈籠在馬車內外看了兩眼, 沒見有什麼線索,便複而騎上馬,打算繼續往前走, 令衙役們也去鄭州。
衙役們應承, 以為他們會跟蘇園同路一起走。但他們剛上馬,就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眼就見蘇園和孫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這是什麼情況?”
“蘇司法身上為何背著一個那麼大的刀啊?”
“我也好奇, 但剛才沒敢多問。”
“咱們趕緊追吧。”
……
衙役本以為他們儘全力策馬加鞭,一定會追上剛離開不久的蘇園和孫荷,卻萬萬沒想到, 他們辛苦騎了一路,臉上的肉都因為快速騎馬的緣故抖僵硬了,卻還是沒見到二人的身影。
“看來咱們這真是追不上了!”
“蘇司法一個姑娘家,背著那麼一口大刀騎馬,居然比咱們還快!”
“怪不得剛才囑咐我們去鄭州,原來是料準了我們追不上!”
……
衙役們連連發出驚歎,也因為更好奇怎麼回事,一隊人鉚足了勁兒往鄭州奔。
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蘇園和孫荷就趕到了鄭州治所滎陽。
她們騎馬的速度比起馬車來至少快兩倍,但即便這樣,她們抵達的時間還是有些太遲了,敵方動手的時間非常富裕。
夜間滎陽城門關閉,需要遞交腰牌告知情況才能入內。
守城官兵見蘇園是女子,又拿著司法參軍的腰牌,立刻猜出她就是傳聞中皇帝禦封的女司法蘇園。
“想不到蘇司法如此年輕漂亮,跟傳聞中有些不大一樣。”官兵驚歎之後,意識到自己失言,忙躬身賠錯。
傳言這種東西,傳得越遠越容易失真。加上她是女人當官,太少見,肯定更容易傳邪乎。
蘇園表示沒關係,語氣隨和地問守城官兵:“下午的時候,可有兩輛以上馬車連著進城?”
滎陽城這麼大,下午來往的馬車肯定不在少數,但連著進城的馬車數量肯定不會太多。
守城官兵仔正思量著還未作答,又聽蘇園發話。
“驅車人或許穿著青衣,也可能沒穿,但一定身手矯健,數量不在少數。如果這些情況都沒有,柴車、稻草車等等,總之可以用來藏十一個人的車都可以想想。”
守城官兵忙對蘇園道:“是有!大概在申時三刻,有一個商隊進城,這商隊裡有四輛馬車,一輛是坐人的車,另外三輛都運著貨物,全都是大箱子,肯定可以用來藏人。
騎馬的都是年輕男子,大概有七八人,都身穿錦緞。但小人一瞧他們臂上的肉,就曉得是練家子的。驅車的小廝則都穿著粗布青衣,也都是年輕男子,身材看起來跟騎馬的那些人差不多,像是會武。
不過這商隊有人會武的也不算稀奇,為保證運送貨物安全,他們大多都會選一些身手好的跟車。”
“那他們進城時,你們可盤問過他們?”
在大宋境內,無特殊情況的時候,各州郡城門處並不會盤查詢問,遠行者隻要不走邊關也不必出具什麼文書,皆自由出入城門。
蘇園本沒指望能從守城士兵口中得知太多線索,不過她這隨口一問,倒是問出東西來了。
“因瞧他們人多,便隨口問了句進城乾什麼去,他們說是給蘇記藥鋪送貨,我們也都聞到了那運貨的馬車有股子藥味。”
蘇園問了官兵蘇記藥鋪的所在,便立刻前往蘇記藥鋪。
蘇園到的時候,蘇記藥鋪已經關門了,隻有後院的房子亮著燈。
蘇園把馬停在了附近的巷子裡,讓孫荷看著馬就行。她蒙上麵,拿了一把飛刀,便潛入蘇記藥鋪。
蘇園先到了馬棚,看見有三輛空置下來的運貨馬車,馬已經從車上卸下去了。馬車旁的地上,擺了十一口大箱子,聞著有藥味兒。
蘇園開了其中一個箱子,跳進去聞了聞,有聞到箱子裡還淡淡的酒味。
後又隨機檢查了兩個箱子,蘇園剛巧就聞到了冷冽的鬆香味,這是獨屬於白玉堂身上的味道。他最近換了熏香,蘇園還曾誇過這味道好聞。
蘇園跳出箱子後,就悄悄靠近亮著燈的房間。
西廂房內,可見屋內有四名穿著粗布青衣的男子,他們正圍桌吃菜喝酒,其中有一人喝大了,感慨今天的乾的事兒真爽快。另一名男子立刻就捂住他的嘴巴,警告他彆亂說話。四人接著就開始討論說滎陽哪個妓館裡的姑娘漂亮。
蘇園扯下蒙麵布,她大方推門而入,隨手就將門關上,對四名男子輕笑一聲。
“四位看奴家姿色如何?”
大概是蘇園表現得過於自然和落落大方,四名男子俱是一愣,並沒立刻起警惕心。甚至還有人想著,這會不會是老大給他們點了妓館的姑娘過來。
等其中一名男子率先反應過來情況不對的時候,他們四人已經儘數被點了穴道,身子不能動,嗓子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好快的速度!
他們隻感覺有影子一閃而過,等到定睛看清楚的時候 ,隻看到這姑娘飛起來的衣袂在緩緩落下了。
他們四人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身手這麼快的人,而且還是女人。他們都驚訝地瞟向蘇園,在對上蘇園眼睛的時候,他們乍然意識到他們處境危險,焦急驚恐起來。
蘇園吹滅了油燈後,悄然出門,去了正房。
正房內有一位留著山羊胡的三十多歲男子,他正在洗腳。一名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婦人正跪在地上,給這男人搓腳按腳。
男人眯著眼享受著,手指有頻率地敲著桌麵上的賬本,看起來很享受。
蘇園掃一眼那搓腳的婦人,發現她手腕和手背處都刀疤。
蘇園轉而去了東廂房,看見有三名小廝打算睡覺,他們正從衣櫃裡取出衣服打算更換。
蘇園推窗悄聲而入,迅速將這三人點穴控製住了,隨即吹滅了燈。
等她出來的時候,又聽到有腳步聲來,是一名丫鬟送熱水來了。
蘇園直接以短刀威逼丫鬟,將人打暈。
蘇園便接了這丫鬟的水盆,端進屋裡。婦人因為跪在地上,背對著蘇園的方向,並沒第一時間看見蘇園。
男人閉著眼,即便聽到有進屋的腳步聲,還以為送水的丫鬟,也不以為意。
“水來了。”
男人聽出聲音不對,立刻睜開眼,蘇園當即把熱水盆扣在他腦袋上。
男人被滾燙的水燙得驚叫,他掙紮去摘掉腦袋上的木盆。
洗腳婦人反應極快,立刻起身朝向蘇園攻擊,蘇園輕盈偏身躲過。
這時山羊胡男人丟開木盆,他被開水燙的整個臉都發紅,眼睛好像也燙到了,睜不開。
洗腳婦人見他此狀,更瘋似得狠狠攻向蘇園。
“你是什麼人?為何傷我夫君?我今日必要捅爛你的臉!”
蘇園嗤笑:“你一個洗腳婢,可不配碰我。”
這話引得婦人更怒,全力朝蘇園撲來。
蘇園反手想打出一個飛刀,定會直中婦人的眉心,了結她。但突然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便收手了。
這時,婦人的刀尖距離蘇園的眼睛隻有三寸之遙,蘇園輕鬆側身避讓。
蘇園本想擒住洗腳婦人手腕,直接奪刀回她一下,但一想到這婦人的手剛才搓了山羊胡男人的臟腳,蘇園又下不去手了。她後腿兩步,跳遠了一些,直接以飛刀刺中了婦人的掌心。
婦人掌心中刀後疼得哼了一聲,卻沒驚叫,反而換左手持刀,也學蘇園飛刀,將匕首打向蘇園的臉。她趁機馬上就就回身,欲取掛在北牆上的劍。
蘇園兩根手指夾住飛來的匕首之後,便以匕首柄打向婦人的穴位,令婦人定住不動了。
那邊被燙了腦袋的山羊胡男人,終於緩過勁兒來,從桌下拿出自己劍。因眼睛的睜不開,他就憑聽聲攻擊蘇園。
這男人的功夫沒有洗腳婦人高,更不要說他現在被燙傷睜不開眼,功夫更是沒眼看了。蘇園立刻就治服了他,將他丟在婦人的身邊。
隨後東西廂共計七名年輕男子,加上那名端水的丫鬟,都被蘇園都綁在了正房裡。
繩子在西廂房屋裡現成的,綁人的時候,蘇園打繩結的手法飛快,給在場被抓的眾人又增添了一份驚恐。
蘇園給所有人都堵住了嘴,才解了他們的穴道。
“我時間有限,耐心有限,我問你們話,有人肯回答,就點頭。如果誰都回答不上來,那對不住了,就隨便死一個。”
蘇園掃視這些人一圈,其中屬端水的小丫鬟最驚恐,嘩嘩流著眼淚。其他人還好,雖然看起來很怕她,但都沒哭 。這些人中隻屬她最弱,她哭的凶倒也情有可原。
“包大人他們在哪兒?”蘇園直接問最重要的,見沒有人點頭要回答,她好似耐心地繼續解釋一句,“就是你們馬棚那邊,箱子裡原本裝的人,哪兒去了?”
這時有人點頭了,是西廂房的四名青衣男子之一。
蘇園摘下他口中的布,解了他的啞穴。
“你們誰都不許說,否則會有什麼下場,你們心裡清楚!”
男人喊完話,見蘇園擺弄著手裡的飛刀,他梗著脖子鏗鏘道:“用不著你動手,我自己死。”
說罷,男人便去咬他身邊另一名青衣男子的發髻,隨即毒發身亡。
瞧其毒發的症狀,還有他們發髻藏|毒的方式,可以非常確定蘇有才與他們有直接關係。
不過在王民慶夫妻被害案子中,那三名裝搶劫的鬼見愁刺客們的發髻裡卻並沒藏|毒。
或許是因為蘇有才曾經在開封府大牢服毒身亡的關係,他們怕這種藏|毒方式被開封府察覺出共同點,所以在那件案子中避開了。
“你們都是鬼見愁的刺客?”蘇園無視那名慷慨赴死的青衣男子,依舊用波瀾不驚的語調問他們,不過這一次她換了一個簡單點的問題。
又有一名青衣男子點頭了。
蘇園勾起嘴角,拿下他口中的布,就見這青衣男子和之前的那位一樣,咬了身邊人的發髻,也自儘毒發身亡了。
餘下被綁的人們都都看著蘇園,他們以為蘇園見到這光景,會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而無奈生氣,甚至憤怒跳腳。
然而他們失算了,他們想看到的那些情緒,沒有一絲絲都表現在蘇園臉上。
蘇園依舊是冷靜如故,甚至嘴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很明顯是一種輕蔑的譏笑,像是主宰生命的王者在看著他們這些渺小螻蟻是如何犯蠢作死。
“都不想回答是不是?那也彆浪費時間了,你們一起吧。”
蘇園拿了餘下兩名青衣人和東廂房三名小廝口裡的東西,隨他們自儘。但如果有想活命願意招供的,就可以直接說出來。
結果就是這五人都服毒自儘了。
於是屋裡就剩下蘇園,被燙腦袋的山羊胡男人,洗腳婦人和端水丫鬟。
蘇園直接用刀割斷了男人和婦人的發髻。二人散落在地的頭發裡,果然滾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兒。
蘇園從賬本上撕下一張紙,將這兩顆藥丸作為證據收好。
然後她看見洗腳婦人一直瞪著她,似有話要說。
蘇園就將洗腳婦人嘴裡的布扯了下來。
“你彆白費功夫了,便是沒有毒藥,我二人寧死也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
“是嗎?我這人就喜歡挑戰不可能。”
蘇園隨即就把手裡的飛刀紮進山羊男人的腳背上。
男人嗚嗚叫疼,他臉上已經紅腫起了水泡,如今又疼的額頭冒冷汗。並且他因疼痛而吼叫,有臉部表情的時候,臉也會跟著更疼,以至於叫得更厲害。
“你們知道人身上最痛的穴位在哪嗎?”
蘇園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挑出最大最粗的幾根針。
洗腳婦人見蘇園還要衝著她男人,激動質問他:“你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