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可逆先生說對了,布可太太確實不是自殺。我們在屍體身上找到了這個。”
紅月海警察局外的酒吧裡, 泡泡小命案負責人撒科警官拿出一個小藥瓶, 遞給了麵前年輕的警察奇文。瓶子裡麵浸泡著幾片東西, 呈白色粉末狀。
“這是?”奇文眯著眼看了看瓶子裡的東西。
“凶手身上的皮膚組織。”
奇文皺了皺眉,看看瓶子, 再看看撒科警官:“這個,你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凶手呢?也有可能是死者與彆人進行身體接觸後留下的呢。”
“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屍體身上,包括衣服都很乾淨, 沒有留下第二人的任何毛發、體.液或者皮膚組織, 隻有衣服裡麵留下了這些小粉末。這說明了什麼?凶手殺死布可太太以後, 對她的身體進行過清理,但遺落了這一部分。”
“那有沒有可能是更衣室裡其他人的呢,例如換衣服的時候, 皮屑順著海水漂到死者身上。”
撒科警官搖搖頭:“從案發到身亡這個過程中,死者沒有換衣服。這些皮屑是在她文胸裡發現的。她的文胸是最好的鯨須做的, 非常緊, 緊到這種程度。”說完,他伸手去掐住奇文警官的胸口, 把奇文掐得大喊了一聲。
“我的米瑟宗神啊!”奇文警官來自菩提海, 叫的也是菩提海的宗神名字, “女人真可怕!對自己下手這麼狠!”
撒科並沒有被他高亢的情緒感染, 隻是板著臉, 一字一句說:“所以, 沒有進行過身體接觸並且產生一定程度的摩擦,順著海水漂進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凶手正麵抱過死者。”
“我還是覺得這個推測有點草率了……”
“你如果看過這個,就不會覺得我的推測草率了。”撒科像是早猜到他會有這樣的回答,把一張報告遞給他。
“這幾片皮膚組織的基因檢測?”
“嗯。”
“硬骨魚海洋綱,女,紅卷發,青尾,目、屬、種都不明……而且,光海人口登記裡查無此人?”
“沒錯。她沒有向任何政府部門提交過自己的基因樣本。有三種可能:一,她為特殊組織工作。二,她是非法奴隸。三,她曾經是非法奴隸,成為正式公民後,沒有正式登記過身份。不管是哪一種,她犯罪的可能性都很高。畢竟這場婚姻是有政治因素的,儘管作案動機不明。而且,還有一點很有趣。”說到這裡,撒科把布可逆的口供檔案遞給他,“看這個。”
“布可逆先生提及過的那個嫌疑人……也是長卷發的海洋族女性?”
“是。我問問你,一般正常人聽到彆人小兩口吵架,第一反應是什麼?”
奇文認真了檔案,一個勁兒點頭:“如果是我,應該是站出來道歉,然後離開吧。”
“而她什麼都不說,逃得比賊還快。”
“是啊,是啊,很有道理!!”
“所以,不說100%吧,99%的可能,凶手就是這個人。我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把那天在場的所有海洋族都查一遍。先從風動宮殿的奴隸開始調查。”
“要同時調查落亞大學嗎?”
“不。我有職業直覺,這個凶手和泡泡小姐應該有微妙的聯係。她出現在落亞大學奧術學生裡的可能性,似乎更大。我們已經打草驚蛇過一次了,現在先安靜幾天。等凶手放鬆警惕,再來個突然襲擊。”
“可以,我讚同!安靜多久呢?”
“到10月15或16日吧。那一天,即便是罪犯都會非常開心。因為,聖都那邊來的消息……”後麵的話,他在奇文耳邊低聲說完。
“有道理!”奇文撫掌道。
自從發現蘇伊和媽媽長得一樣以後,梵梨就開始大量調查蘇伊的檔案。
遺憾的是,大部分文獻對蘇伊的記載,都隻與她的學術成就有關。在家裡翻遍紅先生沒有丟棄的舊報刊,找到了一些其它線索。
蘇伊和聖提風晉一樣,都被稱作“公主”。
當代光海沒有王室,也沒有公主這個頭銜。風晉父親是上一任獨.裁官,母親是臨冬海的宗主。她自己則是宗姬、宗主繼承人。外加從小到大,她舉止談吐都就跟童話裡的公主沒什麼區彆,很受民眾愛戴,所以才有了“公主”這一尊稱。
而蘇伊被稱作公主,是因為她哥哥是蘇釋耶,她的顏值可以賺錢,頭腦也可以賺錢,她卻把一顆心都撲在了學術上,一天到晚操心的事在很多女生看來,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與金絲雀般高貴柔弱的風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此,那些追捧女性獨立自由的民眾,也會稱她一聲“公主”。
但不幸的是,前幾個月,蘇伊上岸遊曆,染上了傳染性極強的病毒性肺炎,已經被隔離很久了,一直沒有露麵。報道說她病危,也有傳聞說她已經去世了。
一般人應該是見不到蘇伊的。但想想她很可能就是媽媽,梵梨對海洋的排斥感也沒有之前那麼強了,甚至還覺得有些親切。
一日,紅先生不在家,紅太太一臉倦色,飯後紅妹妹興致勃勃地約當當出去玩。當當說自己晚上有彆的安排,讓她約梵梨。
“啊,梵梨,我怎麼沒想到梵梨呢!”紅妹妹跟飛魚似的衝到梵梨身邊坐下,帶起一陣雪花般的泡泡,“親愛的梵梨,兼特日和我出去轉轉好嗎?”
“我想在家裡休息。”因為並沒有錢。
“為什麼呀,大好的休息日,我們去海洋商貿博覽會和奴隸市場看看好不好?兼特日是海博會第一天哦,你不是才搬到落亞嗎,肯定沒有去過海博會吧。全光海隻有落亞有,我們落亞可是全光海的商業中心呢,聖耶迦那都沒有的。今年海博會裡多了很多新的東西,有最新的角鯊烯化妝品、冰城的白鯨脂皂、菩提海的鮫綃和金色海水珍珠呢,對了,還多了很多沉船展覽……”
她說了這麼多,梵梨隻聽到了一個關鍵詞:“沉船?是這在這附近沉的船嗎?”
“也有其它海域的沉船,不過不多。還有很多寶藏展示。”
“人類的沉船?”
“除了人類還有什麼生物會造船嗎?”
太好了!海族對不同海域命名與人類完全不同,所以梵梨一直不確定自己在哪裡,也不敢問彆人太多關於人類的事。但是,隻要研究了三個以上沉船的方位,就能定下穩定的多角點,推測出自己在人類世界的坐標,再對照一下光海全地圖,一定能找到太平洋東海的位置。接著她隻需要搭乘海底交通工具,就能一路直奔到離家最近的海底,在那附近打工掙錢,直到禁令解除……“我去!”梵梨一下彈了起來當當舉了舉手:“海博會算我一個,我也去!”
“那我也隻白天去海博會好了,奴隸市場就不去了。”梵梨說道。
“彆啊,你跟她們去逛逛吧。”當當拚命朝梵梨使眼色,然後把她拉到樓梯間,悄聲道,“兼特日剛好紅太太不在家,晚上我想和我男友在家裡約會,不想給紅妹妹看到。你幫幫我啦。”
梵梨眨眨眼:“男朋友?”
當當挽著她的手,滿麵桃紅:“對啊,我戀愛了呢。對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真的嗎,恭喜你啊,這麼快就交到男朋友了。他怎麼個好法,快說說看。”
“他很帥,很有情調,有一種迷人的野性氣息。”當當單手捧著臉,無比陶醉地說道,“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兒。”
說到“女兒”的時候,她臉上的桃紅轉為酡紅,興奮得不能自已。
梵梨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等等,前麵的點我都懂了,後麵漂亮的女兒是什麼鬼?”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但是,梵梨呀,你試試看拋開過去接受的理念和世俗的看法,認真思考一個問題:你不覺得有兒女的男人很有魅力嗎?”
“沒覺得。”
“彆回答這麼快,再想想。一點沒覺得?”
梵梨閉上眼睛,照她說的去做,把“單身男”“已婚男”“已婚已育男”“已育離異男”挨個對比,她覺得魅力是逐步遞減的。於是,她睜開眼,儼然說:“一點沒覺得。”
當當一臉失望,但還是不放棄:“這樣,你應該在學校裡遇到了有好感的男生吧?你幻想一下他們為孩子蓋了個房子,然後抱著他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的畫麵。想好這一幕,再告訴我答案。”
不知為什麼,腦中出現了星海的臉,還有他在房子裡抱孩子的樣子。梵梨晃了晃腦袋:“那有好感也是因為他本人,跟他有沒有孩子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有喜歡的男孩子,他當然是抱我的孩子比較好啊,如果他和其他人女人生了孩子,壓根就不會有好感啦。”
“好奇怪,明明為彆的女人築巢還有了寶寶的男人就是很有魅力啊,而且有過的女人數量越多,不正好證明這個男人越性感、越有資源嗎?哼,我才不相信你不喜歡這樣的男人,你隻是不好意思承認而已,覺得這樣的意淫太羞恥。”
真沒有不好意思承認……喜歡霸占彆人的領地是動物的本能,也是人的本能。因此,在經典商業模式裡,側麵烘托出一個商品的受歡迎程度是最常見的銷售手腕。例如影視劇請大腕來演,猛炒大腕粉絲有多少,劇本差一點也沒關係;網店設置倒計時搶單,強調搶購的人數和時間,哪怕質量差一點也沒關係……但以目前人類文明發展的速度來看,這種方法已經過時了。現在人看影視劇,更關注劇本身的質量,是否有人氣火爆的明星已經不再是大眾決定是否觀看的標準。而搶購、秒殺這樣的營銷手腕,也隻能吸引到文化程度較低的中年主婦了。
動物不知道什麼是好的,隻有通過“彆人喜歡的”“多少人喜歡的”這樣的標準來判斷一個事物的好壞,所以他們喜歡掠奪;人的智慧越高,就越能擺脫本能,培養出獨立的判斷能力,而不是看到彆人覺得好,就一擁而上去搶。
但看著當當眼睛一閃閃的樣子,梵梨實在不忍讓她失望,隻能拍拍她的肩,深沉地說:“有道理。”
從刺殺意外後,星海還真的堅持每天都當梵梨的護花使者。
早上,他準點到她家外西方的第一個十字路口處等她;放學以後,他又會在校門口等她。一路上他話不多,甚至完全不說話,但卻讓她覺得整顆心都暖暖的,很有安全感。
這樣護送了幾天下來,梵梨覺得很不好意思,決定做點什麼來感謝他。
於是,她翻了翻紅太太的菜譜,發現裡麵有道來自菩提海的菜,叫“炎魔甜蟹”,名字取得很嚇人,但其實是道外形很漂亮的菜,做法和爸爸老家的名菜很相似,決定做來給他吃。
炎魔甜蟹做法很簡單。第一次下廚,選簡單的比較保險。
她到市場買了一隻紅樹林產的招潮蟹,用海水提煉機榨出一罐鹹到掉舌頭的海水,把螃蟹塞進去,嗆死。醃製兩個小時後,打開罐子,裡麵的黃和肉都色彩分明,閃閃發亮,跟果凍似的。再加點淡水,把它冷凍起來,再過一小時,裡麵都帶著小冰沙,切成塊狀,裝入貝殼碗中密封,完工。
本來想下樓直接送給星海,讓他在去學校的路上打開看看。但剛下樓,她就看到當當和星海在十字路口聊天。她趕緊背著雙手,把貝殼碗藏在身後,跟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想跑回家,拿個袋子蓋住她的“傑作”。
可惜,她被當當叫住了。隻能硬著頭皮過去。
“星海是在這裡等你嗎?喲哦哦哦哦,你們倆有貓膩!”當當撫摸著自己的大辮子,宛如一個民國漢奸撫摸自己的小胡子。
這下梵梨更不敢把貝殼碗拿出來了,還不得被當當取笑死。接著,她隻能左右手輪流背在背後藏碗,和他們二人一起上了去學校的艦艇。有幾次,這個可憐的碗都差點被人擠翻在地上,嚇得她小心肝兒亂顫。
好不容易熬到下了公交艦艇,進入落亞大學校園,當當總算去了音樂學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