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特日,海洋博覽會七點開館, 梵梨、當當、霏思還有紅妹妹六點四十就在門口等待了。
這是落亞在本土舉辦的第三十六屆海博會, 這次來參展的公司和工會超過了2300個, 其中包括文藝館、奧術館、海產館、軍備館、醫療技術館、生活館等等十二個展館。一如既往的,各大海域各種最新產品都在博覽會裡實現了“全海首秀”。
海博會建築的穹頂比其它建築高很多, 外觀把周圍的建築都碾壓得宛如玩具樓。七點整開始舉辦開幕式,身披雪色的大片海族穿過廣場,兩側是聖耶迦那的正規軍隊,頭上都頂著想著精銳部隊的紅色鬥冠——如此象征的軍隊隻有指揮官才有。
為了穩秩序, 所有參觀者都不能遊太高, 必須至少尾鰭觸地, 紅妹妹嬌小的身材就很吃虧了。她仰著頭,好奇地說:“咦,怎麼會有聖都的軍隊?”
“獨.裁官來了啊。”與此同時, 霏思不耐煩地推開擠得她渾身不舒服的胖大叔。
紅妹妹杏眼圓瞪:“不是吧!他居然親自來了?”
梵梨有些意外。
蘇釋耶來了?哦不——舅舅來了?
軍隊行的是爾國臨格方陣,有著整個海洋最高效的機動性。他們肩並肩排列, 手握三米長的三叉戟和圓鎳盾, 每個縱隊由十二名士兵排成,總長度大約為兩公裡。陳列他們中間的是神職隊列, 也就是那片引人注目的雪白, 他們都穿著純色托加, 四人一縱隊, 周身散發著祈福之光。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 這個方陣的意義並不隻是軍隊。他們還是光海以及聖耶迦那的信仰。
帶頭的雄性海族的連帽披肩, 著裝風格介於主教與軍官之間:既有軍官的綬帶與肩章,又有象征神靈的權杖,在無波的時候,長長的披風上的金線刺繡反射著海光。
在一座女性雕像麵前,他放下了帽簷,露出及肩的銀色碎發。他耳朵一側戴著聖光海羽,是整個光海中最大、最璀璨的。海波蕩漾,掀起他的披風,又露出了梵梨見過最長的光之鰭。
紅妹妹小聲說:“蘇釋耶大人不是捕獵族嗎,為什麼會有海神族的尾鰭?”
“那是聖靈鰭,你可以說成是海神族專屬,也可以說成是他專屬的,反正全光海隻有他一個人有。”霏思看看周圍,把聲音壓倒最低,“因為,蘇釋耶大人的身體其實不是自己的。從生物學角度說,他的原身早就在戰爭中死亡了。”
戰死了還可以起死回生的嗎?梵梨先是一驚,但很快想起課堂上學到的知識,試探著說:“他現在的身體是以太之主造的。”
“是啊,蘇釋耶大人也是奇人了。”霏思歎道,“以太之軀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適應的,之前多少野心家發瘋了一樣想鑽進去,但結果都是喪命於以太祭壇之下。以太祭壇是個世外桃源,不知周圍的青鯊肚子裡吞了多少貪婪者的枯骨。當年如果不是蘇釋耶大人快死了,奧達宗主也不會用這個方法給他搏命吧,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當當歎息道:“我覺得最難過的是蘇釋耶大人的癡情。風晉公主都死了這麼久了,他還能一直保持單身到現在。要知道,以太之軀可是頂級捕獵族的肉身。你們懂的!”
紅妹妹隻是掩嘴笑:“當當,你怎麼說話像個逆戟姑娘,真沒救了。”
“懂什麼……”梵梨一臉懵懂。
“你說呢,什麼叫頂級捕獵族,就是全方麵戰鬥力都是頂級的!任、何、方、麵!他怎麼能做到活得跟個僧侶似的!”
“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我沒證據。”
梵梨說得一本正經,心情卻很複雜。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像僧侶,她可以作證。
蘇釋耶在雕像麵前單膝跪下,似乎在與旁邊的大祭司完成著什麼儀式。那座雕像是一名張著雙臂、半睜著眼俯瞰下方的女性。她身著近似修女的服飾,頭發被裹在頭巾中,尾巴隻露出了尾鰭。她的眉宇緊蹙,眼神悲憫,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平靜與神性。
“他們現在在做什麼?”當當說道。
“祭祀呀,向無儘海洋之主祈福。”霏思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哦哦哦……”
應該是深藍的雕像吧。雖然梵梨並不相信所謂的神靈,但還是由衷佩服光海文化。他們把人文宗教和科學奧術結合得天.衣無縫。
祭祀結束後,獨.裁官很快退下了。聖職者、宗族、政府人士陸續出來發言,八點半流程結束,三個姑娘隨著人群進入展館。
進去以後,梵梨深刻地感受到了久違的“人山人海”。看到了很多聞所未聞、也隻適合在海裡使用的東西。
例如角鯊烯化妝品,紅妹妹心心念念的東西。它是鯊魚的肝油,但需要融合特製魔藥和少量藤壺膠合劑,也就是觸角底部的腺體,才能成為不被水溶解。
她還看到了海蛇毒製作的藥、鯊魚的軟骨和魚鰭製作的藥、特殊技術培育的深海魚以提煉魚油和魔藥結晶、骨片拆開可拚成鯗鶴的鰳魚骨玩具、噴頭將謎之液體噴入鰓中的奇怪治療器械……還有美得令人挪不開眼的複活海彩色軟珊瑚毯子。
這種毯子是純手工製作的,以大量珍珠點綴,特彆華麗,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梵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複活海毯商用帶著些許大舌頭口音的海族語說:“今天最後一天,給你折扣,你開價。純手工無奧術,珍珠都沒染色,買了你朋友會特彆羨慕你。隻要兩萬五浮。”
聽到這個數字,梵梨掐著人中,深吸一口氣:“我住貧民窟。”趕緊溜了。
經過商品觀察,她也總算明白了,海裡用的紙張是用熱塑性樹脂和無機填充物加工而成,難怪海水浸泡也不會皺、不透光。彆說海水,就算是折射率為1.47的植物油倒上來,也不會讓紙變成透明的,而是從上麵直接流下來。
最後,她們總算去了文藝館,並參觀了沉船館。梵梨激動萬分進去,卻失望萬分地放空了:裡麵的沉船雖然數量不少,卻幾乎都是比較古老的款式,古老到上麵沒有任何文字信息,隻有被海水浸泡的破舊船身。而且,每一艘船下麵的詳細介紹裡,隻提到了它們是哪個海域被海族發現的,並沒有提到它們來自人類的哪個國家,以及它們出發時對應的海域名字。
從船隻的設計和船上的擺設來看,她大概能推測它屬於哪個文化。例如,一艘船的殘骸上有酒罐和白色方形的船帆,看上去比較像古希臘的商船。但信息實在太少,她還是無法通過如此一艘船判定自己的所在。
看到這裡,梵梨還是決定提出自己的疑問:“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泰坦尼克號?”
當當和紅妹妹一起搖頭。
除此之外,梵梨隻知道中州號、海爾的馬兒森號、瑪麗·羅斯號等等已經被人類打撈上岸的沉船。她所知的沉船中,隻有泰坦尼克號1912年沉沒了,現在依然在快四千米的深海中。因為船體已經生鏽到脆弱不堪,稍微有一點水波都會坍塌,人類發現後並沒將它打撈起來。有可能是海底名稱和陸地名稱不一樣吧。
“我不太懂人類計算時間的方法。”聽她提到了四千米的位置,霏思歪了歪頭,“不過四千米的海底是深淵族的領地,我們管不到。而且我們跟人類也不在同一個次元,信息不一定都是完全對稱的。”
梵梨一激動,差點直接問她“我們和人類不在一個次元嗎”,還好控製住了,咳了兩聲說:“霏思,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和人類在同一個次元裡,和平共處。”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霏思思索了片刻,“如果我們和他們在一個次元,豈不都曝光自己的所在了?智人是多麼可怕的物種,完全不能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短短一個機械時代就讓陸地上數不清的物種從地球上消失了,包括他們自己的同屬尼安德特人。而我們海族都有4.5億年曆史了,依然沒有人為地令哪個物種滅絕過。”
難怪一直以來沒看到有潛水的人類。困擾梵梨許久的謎團總算解開了。但當當曾經說過,她在陸地上遇到過人類,那說明出海時,海族公民有辦法進入人類的次元。這一點她回去還要好好研究一下。
之後,她們順著各種展館,來到了珠寶區。
過去梵梨對珍珠的了解不太多,隻知道淡水貝最多可以產四五十顆珍珠,無核;海水貝隻能產一兩顆,有核,核的主要成分是貝殼,形狀圓得像人工製的,產量也很低。所以,海水貝的價格一般比淡水貝昂貴很多。
大部分珍珠店都是門口擺著一堆凹凸不平的淡水貝首飾,跳樓價吸引買珠大媽搶購,貴的都在店裡麵。有一家特彆高端的店門口沒有劣質珍珠,也沒售貨員,反倒讓梵梨有些好奇,拉著當當、紅妹妹一起進去。
店中間擺著一個天然礁石,上麵展示的珍珠都是“新鮮出爐”的——三個大貝殼剛死,被強行扒開,露出裡麵的嫩肉、銀白礦物和有機質組成的珍珠層,嫩肉裡包裹著顏色大小各異的珍珠:一個淡水貝裡的珍珠跟七彩彈珠似的,有深紫、淡紫、群青、海藍、橙黃、粉紅、玫紅幾種顏色,放在一起看,讓人簡直有初戀的心動感;一個厚厚的馬氏珠母貝裡,土色貝肉包裹著滾圓的黑珍珠;另一個大珠母貝裡裹著一對金色的珍珠,跟卵生的一樣,一看就是奢侈耳環的原材料。
三個女孩都被漂亮的珍珠吸引了,在礁石前瞻仰了半天。
“看看看,這就是菩提海的特產,光海頂級的金色海水珍珠。”當當指著金珍珠興奮的地說道。
“哇,好好看哦……”紅妹妹星星眼。
“真的好好看哦……”梵梨星星眼。
“你們這群膚淺的女人……”霏思死魚眼。
然而,看見這四位客人的年齡、種族和穿著,幾位店員就提不起推銷的勁兒,抬了抬眼皮,繼續低頭細心地做手工項鏈,登記產品信息,整理貴客名單。
但店員的冷淡絲毫沒有澆滅她們的熱情。她們遊來遊去,跟小學生一樣“哇”個不停。
一顆珍珠在上了鎖的獨立水晶櫃子裡,梵梨錯以為它是一塊岩石。這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珍珠——它重38公斤,直徑有71公分,皺巴巴的,像個刷了亮白油漆的榴蓮。這自然沒有正圓型的珍珠那麼工整,但不規則的美和珍珠獨有的光澤,卻正巧釋放著大自然的奇妙。
這根本就不是一家珠寶店,而是一個博物館吧!
看了一下這座巨型珍珠長長的價格,梵梨數了好幾次。最後的感想就是“惹不起惹不起”,繼續往旁邊遊,又被另一個珠母吸引了。
這個珠母長得比較另類,是橢圓球體的渦螺,表麵是淡橙色,有一些深褐色斑點。下麵的介紹裡寫著它的名字“椰子螺”,它生產的珠子擺在旁邊,橙黃色,表麵有繁複華麗的火焰紋。
梵梨揮揮手說:“你們快看,這個很特彆誒,看上去都不像珍珠了。”
有人應聲靠近,遊到了她身後,帶來一波清冽的水流。
梵梨第一次看見這種花色的珍珠,指著它,視線沒離開過:“快看快看。”
身後的人沒說話。
“小姐您好,這是美樂珠。我給您拿出來看看。”經理剛才眼皮都懶得抬,現在說話突然跟奴隸似的,殷勤地把整個珍珠托都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推向梵梨。
不僅如此,另外幾名店員都趕緊圍了過來,幫忙擺正椰子螺、擦拭美樂珠的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