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她的4.3億年 君子以澤 13359 字 9個月前

四道黑影和一道白光數次撞擊、分開、撕打、錯位、再次撞擊……快得令人眼花繚亂。直至一道道水浪撼動而來,同時鰓裡吸入海水裡的血腥味,梵梨才意識到這不是做夢,是真實的場景。

那道白光是星海,他手裡拿著短匕,在和深淵族們交戰。

很快,兩個黑影陸續戰敗,被劃傷了脖子,重重摔到地上,濺起了厚重的泥沙。第三隻惱怒至極,一口咬住星海握匕首的胳膊,匕首“當”地一聲掉到了泥土裡!深淵族凶猛得左右搖擺身子和尾巴,試圖把他的胳膊撕下來,卻見他手心有金色閃電跳躍,迅速凝聚成球,倒扣在她的頭頂。她悶哼一聲,試圖逃脫,渾身卻中了極強電流,全身高頻顫抖。

最後一隻深淵族進退兩難。她已經十二天沒進食了,但眼前的光海族,似乎不像她們預測的那樣柔弱。

梵梨看了一眼埋在沙裡的匕首,過去拾起它,舉起來,朝最後一隻深淵族遊去。那隻深淵族看了看她,又看看星海,嚇得一溜煙遊到了懸崖邊,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紅妹妹想跟過去看,星海說:“彆去。那裡說不定有更多的。我們趕緊離開。”

他這才把已經電暈的深淵族甩開,一邊遊動,一邊按住自己的傷口。梵梨從包裡拿出一瓶隨身攜帶的療傷藥,過去幫他塗抹,卻看見他指縫間一直有鮮血擴散在海水中。她輕輕撥開他的手,發現被咬得很深,都能依稀看見些骨頭了,不禁臉都皺成了一團:“星海,你……你受傷好重,我們趕緊去醫院吧……”

“沒事,小傷。”

星海把那三個暈過去的深淵族扔到懸崖下麵,帶著她們往落亞市中心的方向遊動,同時施展奧術為自己治療。

紅妹妹低頭看著他的傷口一點點愈合,看見寶藏般驚奇道:“梵梨,你這個同學好厲害啊,一打四,真不愧是鯊族。”

“是的是的,剛才救我們的樣子真是帥呆了!”

看見梵梨星星眼的樣子,星海笑了笑,淡淡說:“如果真的強,也不會受傷了。”

“不要謙虛,那幾個可都是深淵捕獵族啊!”紅妹妹歎道。

“其實剛才我已經沒力氣對付第四隻,但她看到梵梨拿著匕首居然嚇得跳懸崖了,還是太年輕了,膽小又缺乏戰鬥經驗。”

梵梨笑出聲來:“這麼說,我做做樣子還有用嘛?那她是回深淵了嗎?”

“是。”

紅妹妹打了個哆嗦:“以前我隻在刑場看到過深淵族,不知道他們還會變形……”

“有很大一部分深淵族都有擬態烏賊的能力。捕食本能讓他們演化出了很多光海族沒有的特質,例如變形、變色、變透明也就是隱身、在黑暗中發出熒光。獠牙和指甲就不用說了,深海魚都長這樣的。”

“太可怕了。”

“光海族更可怕,因為是我們讓他們變成這個樣子的。剛才和我們戰鬥的四隻深淵族祖先都與我們是近親,但她們隻能在深淵和黑暗裡生活。就像吞噬鰻一樣,深淵族一輩子都不可能看見陽光。他們最多就是隨垂直遷移的生物上來捕獵,其它時候都是在深淵裡一動不動——為了減少能量的消耗。”

“難怪從小到大聽過的鬼故事都是和深海有關的。”紅妹妹臉色發白,說得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想想,如果我們掉下去,立刻就會被大批深淵族吃得骨頭都不剩。”

“是這樣,隻要在我們的地盤,他們就會很怕奧術。一旦到了他們的地盤,哪怕他們的文明程度遠落後於我們,我們也處於劣勢。深淵錯覺就足夠讓我們被動了。”

會產生深淵錯覺,是因為在演化過程中,光海族從高處跌落的危險,比上遊的危險概率更大。在高處對低處的高度估值會遠大於從低處往高處的估值。例如剛才那個懸崖下的深淵,假如下麵有一百米深,視覺會告訴他們那有三百米。這在作戰中是很大的誤差。所以四億多年來,光海深受深淵的困擾,卻對這些無所畏懼的深淵惡魔無計可施。

“那沒辦法,誰都想住在陽光普照的地方。”紅妹妹歎氣,“我曾經下潛到過黃昏區邊緣,真是被完全不行的恐懼感籠罩……”

他們回到了奴隸市場,正準備去醫院,卻看見行刑台周邊圍滿了人。紅妹妹咂咂嘴說:“哎呀,又要砍頭了。”

“看來還有其他深淵族被抓。”

梵梨好奇地探過腦袋看了一眼,卻剛好看見一片叫好聲中,一個深淵族嘶啞而憤怒地大喊,被硬生生按在了斷頭台上。然後,劊子手放下一百公斤的刀刃,連普通罪犯應有的牧師禱告都沒有做,直接送走了他的性命。

鮮血染紅了海水。那顆翻著白眼、表情憤怒的頭顱在地上輕飄飄地滾了一圈,就被刑法部門的海族裝入口袋,丟到了饑餓的鼬鯊群裡。

梵梨被這野蠻殘忍的一幕嚇傻了,連叫都叫不出聲來。而後她發現圍觀群眾居然沒有一個人感到害怕,反倒是看好戲般議論紛紛,甚至起哄。想到使用靈魂交換禁術就會是這樣的下場,梵梨隻覺得自己脖子酸酸的,腦袋搖搖欲墜,死亡的恐懼跟白蟻群似的蠶食了她的神經。

但前一個驚嚇尚未過去,又一個詭異的畫麵出現在了她麵前:在士兵的推搡下,路邊的平民自動讓開了道路。兩名殯葬人員抬著一個擔架遊到了更高位置。擔架上躺著一個把白布染紅的屍體,即便全身被蓋著,也能看出有左邊身子已經隻剩了骨頭,衣架般支撐起白布;右邊身子完好無損,把布匹高高地鼓起來。

“剛才那個奴隸主死了?”梵梨愕然道。

“這死法,應該是深淵族動的手。”星海說道。

殯葬人員抬遊得很快,所以這個屍體的右手從擔架上滑了出來。是一隻肥胖的手,大拇指上帶著一枚祖母綠寶石金戒指。但很快,那隻手就被推了回去,重新蓋在血染的布下。

後來紅妹妹也回家了,梵梨陪星海到醫院包紮傷口。從醫務室出來以後,星海低下頭看了看她:“你還好嗎,從剛才就一直憂心忡忡的樣子。”

梵梨滿腦子都是深淵族頭顱落地和戴戒指的手,思緒一片混亂。她低下頭,用力搖搖頭,遊出了醫院。

夜間的落亞有一種繁華褪儘後的沉寂。海浪如有巨風吹動,吹來海麵上的呼喚、更深處的絮語,撫摸著鹹水淹沒的草原,搖動著生命之花般的彤紅珊瑚群。

見梵梨隻是垂著腦袋埋頭前遊,星海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側,輕聲說:“如果不方便說的話,有我可以幫到你的地方嗎?”

“我……”梵梨停下來,求助的眼睛被發絲半掩,“我……我想去陸地上。你可以幫我嗎?”

“去陸地上不是什麼難事,隻是現在有出海禁令。等解禁以後,我隨時可以帶你去。”

“可是,還有多久才會解禁呢?”

“這就不知道了……最近聖都不是已經放出消息來了嗎?可能最多半個月到一個月吧。”

太久了。她怕自己還沒等到那時候,已經人頭落地了。她有些懇求意味地說:“星海,想出海的事……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

“嗯。”

雖然聽上去不是什麼大事,但星海已經感覺到了,這對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秘密。他又和她並肩遊了一會兒,眺望著遠方夢境般的發光水母群,微笑道:“在你的家鄉,婚禮誓詞是怎樣的?”

“不論貧窮與富有,不論健康與疾病,我都願意與你患難與共、白頭偕老,直到生死將我們分離……這一類的吧。”

“在我的家鄉也差不多。不過我們還帶上了對宗神的宗教誓言。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所以覺得什麼看在神靈的份上對另一半愛的誓言並不偉大。偉大的是一個男人違背DNA本能去選擇性地犧牲自己,愛他的妻子。”

“你是想起你的父親了嗎?”

“是。我記得他和有多愛我的母親,記得他告訴我,如果遇到自己愛的女孩子,要多用心地去對待她。我也記得,父母想方設法要讓我活下來。但是,他們似乎白費心血了。”

“為什麼?”

“我的身體很不好。”星海頓了頓,“我有嚴重的負麵記憶吞噬症。”

“負麵記憶吞噬症?”

“嗯,我經常會頭疼,嚴重的時候還會陷入假死狀態。這個狀態通常是15分鐘到半個小時。醒來以後,健康沒有被影響,但是,記憶裡就會出現大段空白,而且這些空白,似乎曾經都是很痛苦的記憶。例如,我知道童年時期有過很長時間的不快樂——我在小學時寫的作文裡看到這些事,但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我也不記得父母死去前後發生的事,當時的心情。因為記憶中的大片空白,我經常恢複意識再看時間、日期,就會對不上號。”

光海裡居然有這種病……梵梨很驚訝,但也覺得很替星海擔憂:“完全不憂傷的人生……好像很難想象。”

“抱歉,梵梨,讓你感到不適了。”星海無奈地笑笑,“我告訴你這件事,隻是作為交換的秘密而已。這件事,我也隻告訴了你一人。”

“嗯,我不會告訴彆人的。”

有了這一天的經曆,梵梨更加想念以前的生活了。她想念爸爸,想念從前的朋友,想念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想念人類世界的一切一切……

她已經做好了無數種未來出海的打算,卻沒想到這一天那麼快就會到來。

第二天早上,梵梨遊到一樓,準備看看新聞和書籍,就去海博會見蘇釋耶。但打開電視機,剛聽到新聞的刹那,她呆了。

當當直接尖叫一聲,飛撲過來拉住她的手,笑得跟春天的花兒一樣,耳鰭上的熒光腺體也跟著抖動:“梨子啊啊啊,太好了!漫長的禁閉日總算結束了!!”

紅月海新聞裡,記者正在采訪落亞市市政官,字幕上的新聞標題是“聖耶迦那海陸部:出海限令解除”。

新聞主持人的聲音隨即響起:“日前,聖耶迦那海陸部宣布出海限令正式解除,37942名聖耶迦那市民已經辦理了出海登記手續,達到了184年內的出海人數新高。海陸部宣稱,接下來兩周內,其餘海域將陸續解除限令。下一個將對市民開放出海政策的海域是紅月海,開放時間為10月15日早上七點整。光海獨.裁官蘇釋耶在紅月海首府落亞市接受了采訪,表示為了感謝光海公民對聖都政府調查案件的積極配合,即日起至今年12月30日,所有辦理出海登記的手續費用將由聖耶迦那政府承擔……”

看見新聞裡蘇釋耶眼神專注、輪廓犀利的臉,梵梨感得老淚縱橫——

舅舅,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舅舅,我現在都要叫你一聲,我的好舅舅!

《她的4.3億年》君子以澤著,To be tinued...

***4.3小劇場***

夜迦:“馬上梨崽要去見舅舅了。我好奇,如果當著舅舅叫出‘舅舅’,舅舅會有什麼反應?”

蘇釋耶:“你說呢。”

夜迦:“噢,我知道了,會有讓她知道沒有血緣關係的成年男女都可以做些什麼事的反應,對吧?”

星海:“?”

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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