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紅太太和紅妹妹就光速搬家了。紅先生直到兩天後的淩晨1點才發現她們離開。鄰居出差了,他剛和鄰居老婆享受完長達三天的形影不離,足不出戶, 現在哼著小曲兒回到家裡,正想著如何跟兩位太太繪聲繪色地描述出差旅途中的風暴,卻發現一、二樓大部分擺設被一掃而空。原來擺婚紗照的相框處, 隻剩下了一張碎片。
那是他的頭,從婚紗照上扣了下來。
“老婆?寶貝?”他左顧右盼,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癱軟在地上大哭起來, 尾巴“劈裡啪啦”抽打個不停。
看見這一幕,當當跑來問梵梨發生了什麼事, 梵梨把事情經過跟她大致交代了一下, 當當抽了抽嘴角說:“哇塞,渣男, 活該。”
梵梨也隻覺得紅先生一點也不值得同情。但很快她就抬頭看了當當一眼,滿眼詫異——對了, 當當!紅先生出軌對象真不是當當?她想起泡泡小姐婚禮上項鏈的事, 於是問:“當時你男朋友送你項鏈的時候,不是直接給你的?”
“你怎麼知道?那天我們樓下那個劈腿渣男在當侍應, 我男朋友是讓他把項鏈給我的。所以,我不太想和男朋友在家裡約會, 免得他知道太多亂說話。”
果然, 之前誤會她了, 自己還跟她解釋了一大堆不要當小三的話,有點羞恥……那,當當是跟誰好上了?
“你男朋友不也是孩子爸爸嗎?”梵梨小心地說道。
“我隻是喜歡有房子的孩子爸爸,又不喜歡有老婆的爸爸。如果是有老婆的孩子爸爸,他必須得先離了婚,我才會跟他談戀愛的。再說了,我男朋友才沒結過婚。”
聽到前半句,梵梨本想說她這歪成比薩斜塔的三觀裡還有一絲道德存在,但聽到最後,她又一次快暈過去了:“沒結過婚。然後他有孩子了?”
“對啊,他有很多女人,很多孩子,其中有個女兒還特彆優秀,但他沒結過婚。”
“那你覺得他會和你結婚嗎?”
“當然不會,怎麼了?”
“……”
“彆這樣嘛,他那個女兒你可能都知道是誰。等我帶你正式見了他,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迷戀他——對了,他還有好大的房子!”
“對房子如此執著,你改名叫‘房妞’算了。”
“咦,這個主意不錯。我男朋友也說過,如果分手,房子是我的。到時候你就可以叫我‘房妞’了。”
“彆說了。乖。”梵梨捂著頭,“讓我當幾天正常人,我接受不了更多驚嚇了。”
學習方麵,除了核心奧術進展緩慢,其它科目都進步飛快;但生活方麵就有些棘手了。雖然賣了美樂珠,還有一百二十多浮存款,但一直坐吃山空不行。還是得想辦法掙錢。
梵梨用課外的時間去找很多家公司應聘兼職工作,大部分都因她的學生身份或海族語口音不標準拒絕了她。她明白,按照她現在的知識水平,其實可以找到一份比較體麵的兼職。他們隻是找借口拒絕她而已。
紅月海最近的整個風向都側重種族平等,但種族歧視已經深深烙印在了海族文化裡,她的種族就是原罪。加上身份證上麵□□裸地寫著“風暴海”——自從海博會讓蘇釋耶開幕,紅月海已經站隊了,他們聽聖都黨的。
所以,哪怕她拿著落亞大學的學生證,這些公司也會以各種借口拒絕她。
最後,她找到了一家不需要講話的工作。
海洋裡有很多“清潔站”,在這些地方,會有很多“清潔工”替途徑此地的海洋生物身上的細菌和寄生蟲:諸如兩條裂唇魚一起工作,一條在條紋胡椒鯛的嘴裡吃細菌,另一條在外麵清理它的皮膚;岩蝦啃食食蟹豆齒蛇鰻的死皮,也為鞍斑雙鋸魚做出渾身亮晶晶的“全麵保潔”;長滿赭石色大斑點的豆點裸胸鱔張開厚大的唇,尖翅燕魚舒展地躺平,等待裂唇魚為他們的口部、皮膚做清潔;爪哇裸胸鱔專程遊到“清潔站”,大大張開嘴,讓麗尾瘦蝦吃掉它牙縫裡、魚鰓上的寄生蟲……
百萬年的進化,令這些被清理的海洋生物有極強的辨識能力。它們從不會吃掉有“清潔工”標致的生物,例如身上有明亮白條紋的清潔蝦。
這種明亮的白條紋也因此成為了光海各種清潔公司的標誌——海族的世界裡也有類似“清潔站”的服務公司,隻不過更加商業化。它們不僅可以為海族做全身細菌清理,還可以清理他們的所有物,就像乾洗店一樣。
這些公司競爭激烈,兩個最大的清潔公司各自的標誌分彆是裂唇魚和岩蝦,就像肯德基與麥當勞一樣拚比得你死我活。公司的廣告也總是帶著他們服務項目的對應海洋生物,例如剔除死皮和牙齒護理標誌是清潔蝦和岩蝦、坐騎保潔的標誌是新月錦魚等等。
梵梨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在就是在一家小型清潔護理公司照料各式各樣的“清潔工”,活動空間僅限於清潔公司的“車間”裡,互動僅存在於她和海洋生物之間,輕鬆自在無壓力,但也確實是最低廉價勞動力的一種。乾這種工作的人都被呼來喝去、毫無尊嚴,同事不是性格暴躁的民工,就是不識字的兩三百斤大媽,要麼就是斷尾的孤兒……彆說她的同齡人,連個大學生都沒有。
梵梨一直覺得打雜和打工是兩回事。打工是替彆人工作,從而學到東西;打雜除了用時間換錢,沒有任何意義。年輕時如果有學習的條件,就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攢足經驗用智慧賺錢,改善自己和彆人的生活,而不是一味地輸出勞動力。所以,她也從不想為證明自己經濟獨立,而去快餐店這類地方打雜。
而現在為了生存,她已經突破底線,拿著一小時25德的薪水,在最low的地方打雜了……
星海為了保護她,連她兼職都要送她去。為了保持最後的尊嚴,梵梨騙星海自己做的工作是接待員,因此,也從來不讓他靠近她的公司。隻是這樣工作下去,就算每天都忙4小時,不休息,一個月也這能賺30浮盧門而已。交了房租吃了飯,還是一窮二白,積攢不了任何財富,還是連課本都買不起。
於是,她花了12.5浮買了個廣播器,也就是便攜小型收音機,在固定頻道“落亞商政會談節目”學習海族文化、進階海族語。這個頻道沒有任何彆的內容,連音樂都不放,隻有24小時不間斷的對話。
在這個節目的幫助下,她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發音也標準了很多,隻期待能早日找到一份報酬更高的兼職。
因為學習加工作格外充實,梵梨的時間管理能力也突飛猛進,已經交了第一份論文,開始準備奧術史的小論文。每天像陀螺一樣忙,她對彆的事情的興趣也減少了很多。以至於有一天中午,她在食堂裡看到慣例彪悍的畫麵,也沒有任何反應。
此刻,悍公主坐在男朋友身上,拽著他後腦勺的頭發,讓他仰頭對著自己,把舌頭直伸入他喉嚨,尾巴和他跟麻花一樣纏在一起——強行觀賞如此畫麵,很多保守的女孩還是會覺得被冒犯了。
“真的很惡心,對不對?”霏思看了看悍公主,簡直懷疑他們倆麵其實已經在交尾了,於是使用了隔音術,“雖然我見過很多還沒結婚就交尾的不自愛的女生,但隨便到逆戟族這樣的,還真的是很少見。”
梵梨的關注點是“沒結婚交尾就是不自愛”,但她不敢提問,怕說錯話。湊巧的是,琉香替她開口了:“還沒結婚就交尾就是不自愛?悍公主這種亂來的不算,萬一人家是正經談戀愛的呢?”
“如果是正經談戀愛,就更不應該婚前交尾,不是嗎?共同孕育後代是非常神聖的事,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跟人交尾呢?”
“我讚同你的觀點!”當當叉腰挺胸,義憤填膺地說道,“我也覺得在沒得到足夠保障前,女孩子不能隨隨便便把自己交出去了!男人沒有房,沒有孕育孩子的經驗,就是非常不可靠的!你就不能跟他生孩子!有房另當彆論!”
“霏思,你跟藍思不是已經在一起三十多年了嗎?”梵梨驚訝地說道,“難道,你們三十多年來,一直都……”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禁欲能力,霏思特意解除了隔音術:“當然沒有!你覺得我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
“哇,怎麼做到的……”即便是在人類社會裡,這樣的情侶也是聞所未聞。
“因為我們就是對自己、對另一半負責啊。”
“霏思,你們這個保守程度,我感覺都接近封建了。”琉香聽不下去了,“三十多年沒交尾,拜托,長時間完全脫離性的愛情,還能算愛情嗎?你是無所謂,反正女生本來就比較能忍,還可以到處顯擺自己是個處女,但你考慮過藍思的感受嗎?”
霏思頓了頓,漲紅了臉說:“真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藍思和我想法完全一致,不然我們也不會堅持到今天。如果一個男人足夠愛你,他是絕對絕對不會勉強你的。隻有不愛你的男人,才會打著愛你的旗號,去逼你犧牲自己,讓你付出慘痛代價,來滿足他的私欲。”
“你說得對,如果他愛你,他是不會勉強你。但是,他在勉強他自己。你如果愛他,就不會讓他折磨自己。”
“琉香,如果你想跟逆戟族女性學習,那是你的自由,但請不要試圖把堅持貞潔的女孩拉下水!也不要試圖給我扣‘封建’的帽子,因為你我都知道,我的做法才是對的!”
“你……”琉香提起一口氣,鰓大大張開,半晌沒說話,臉也慢慢變紅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好了,每個族群化文不同嘛。”梵梨笑著擺擺手,“霏思是對的,琉香也是對的,甚至逆戟族也是對的,大家基因不同,當然與之相對應的婚戀習俗也有天壤之彆,咱們求同存異吧。”
“梵梨,我以為你會有點不一樣的。因為,你看上去像個好女孩。”霏思蹙眉看著她,“這麼說,你也讚同婚前交尾?”
“沒有,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是覺得這種事沒什麼好爭的,誰對誰錯不重要,影響不了我們的……”
梵梨話還沒說完,琉香就猛地一拍桌:“哦,所以現在你又開始攻擊梵梨了是嗎?我是看在梨子的麵子上,才沒有對你說重話。既然你連梨子都不放過,那彆怪我不客氣了。我就想問問你,霏思,你是個物品嗎?”
“什麼鬼,我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當成一個物品來對待呢?是不是以後你‘終於’跟藍思結婚了,交尾之前,你要在自己脖子上係上一個蝴蝶結絲帶,讓他輕輕一拉,好把禮物拆封,再享用你?恭喜你,從那以後,你就是他的所有物了。他叫你往東,你就不敢往西;叫你往北,你就不敢往南。然後,他最好不要出軌或家暴,因為你已經把自己當成他的所有物了,你離不開他,隻能一直忍!如果你選擇了離婚,那對不起,男人喜歡的是女人,而你隻是個物品,離了婚的物品就是個二手貨,而我們都知道,誰都不喜歡二手貨!”
這番話殺傷力可謂十足,聽得梵梨和當當都變成了兩塊木雕,針都紮不出個聲音的那種。
梵梨原以為霏思會暴跳如雷,拍桌子跟琉香對罵。但霏思沒有。她隻是默了兩秒,抬頭說:“你想多了,藍思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倆都不會有二次選擇的機會。或許你所接受的教育沒有我的那麼嚴格,但作為朋友,我還是想說一句,女孩子要自愛,不要隨隨便便把自己交給彆人。交尾是模擬繁育後代的行為,我們都要對後代負責。不要以後讓你的孩子覺得,媽媽和爸爸在婚前都跟其他異性有過不乾淨的……”
“你可以閉嘴了!”琉香惱怒地打斷她,“我和誰交尾,和你沒有關係!”
“琉香,你不會已經婚前失貞了吧?如果是這樣,那我隻能說一句,對不起。但不是處女,隻代表你不乾淨了,不代表你的人生就結束了,你可以找一個同樣不是處男的男孩子結……”
隻聽見“砰”的一聲,琉香把戳快砸在桌子上,起身,把書包甩在背上,轉身遊走了。
接著大概有兩分鐘時間,海水中都彌漫著窘迫的分子。梵梨和當當低頭吃飯,霏思把盤子裡的蝦都戳成了肉醬。最後,她提起勇氣來說:“我……是不是說話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