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 一道強烈的水波襲來。深藍回頭一看,剛才那條裂口鯊從另一個巨型海洋漂浮者旁躲開。
那頭巨怪是房角石,頭足綱, 像一條十一米長的巨型老北京雞卷,觸角全都從頭部噴出來, 是目前海洋裡體型最大的掠食者。不過它沒興趣和鯊魚生死搏鬥, 而是在海底迅速捕捉到一隻三米長的史前巨蠍——巨型羽翅鱟, 用觸角纏住鱟, 再用喙猛地戳穿鱟殼, 吸食它的內臟。
“這個大不大?”深藍抽了一口氣, “又大又凶猛。因為它們數量的增加,三葉蟲都進化出了好多針刺, 就在這裡、這裡。”說完,她拍了拍胸口和尾巴。
“這麼龐大的體積, 應該不會存活太多年。”
“不要烏鴉嘴,我還期待看它們進化呢。”
除了海蜘蛛外, 他們還在岸邊看到了史前巨蠍。它們長達三米,剛才蛻了殼,行動笨拙緩慢地爬到淺水區, 和大量同類聚集在一起,趁勢交.配繁衍。
深藍來了興致,用手指去戳了戳其中一隻, 把它嚇得亂扭一通。她笑個不停,卻聽見以太之主在一邊說:“幼稚。”
“我都三十多億歲了, 怎麼幼稚啦?”
“心智與年齡沒有任何關係, 你比大部分海族孩子還幼稚。”
“我才沒有。不戳就不戳。”
雖是這麼說, 但他們到淡水湖以後, 深藍又忍不住開始戳陸相地層的節肢動物了。這些節肢動物都長了小短腿,好不容易爬上岸曬個太陽,也要被它們的神反複打擾,實在苦不堪言。
“你說你幼不幼稚?”以太之主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是嘛?那我不戳它,戳你。”說到這裡,深藍站起來,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他條件反射縮了一下胳膊,又把她逗笑了:“這麼怕癢?”
“不要靠近我。”
他越是害怕,她越是開心,追著他到處跑:“就要!我來啦!”
繞著一塊巨岩幾圈後,以太之主忽然停下來,單手住她的兩隻手腕,開始反擊她的腰部。她比他怕癢多了,夾著胳膊,整個世界都是她的笑聲。
他本來隻是給她一點警告,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成這樣,還真跟個孩子似的。然後,他就忍不住一直撓她癢癢,撓到她站都站不穩,身體往後大大後仰,差點摔倒在地。他連忙接住她,結果一不小心就把她攬在了懷裡。
他聽到,她的心跳快如擊鼓。
深藍卻沒留意自己的心跳,隻知道腦子裡嗡嗡一片,思考能力大幅度下滑,還有些腿軟。
這個時期,地球的海平麵整體都在下降,冰雪覆蓋了赤道以南的大部分陸地。於是,在冰冷的空氣中,在這個生命剛開始旺盛繁衍的奧陶紀,世間是如此寂靜,靜到好像隻有他們兩個和他們的心跳一樣。
她又一次憑本能掙脫了他,飛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哪怕是低頭,他也在她眼中看見了藍天。
這時,剛好有一對海族男女從水裡冒出頭來。他們不能適應在空氣裡生存,男方遠遠地對深藍喊道:“那邊兩位同族,你們怎麼上的岸呀?我們在空氣裡待一會兒就不行了。”說罷就潛入了水中,過了幾秒才冒出頭來。
他們是遠離深藍平時活動區域的海族後代,所以沒認出眼前的女人其實是他們的主。
“可能是種族不太一樣。你們需要什麼,我們幫你拿吧。”深藍說道。
“可以摘一些地耳給我們嗎?這邊的已經被我們摘完了。”
這時的陸地上荒蕪一片,幾乎沒有生物,但真菌、藻類的共生體等原始植物已經無聲無息地登上陸地了。海族男女說的地耳,就是其中的一種。
“好。”
深藍接過他們遞來的粗製鏟子,拍了拍以太之主的肩,讓他一起幫忙。但他還是大爺得很:“我不手動做這種事,用邪能可以。”
“那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在旁邊等我。”
他還真就這麼在旁邊等著了。
就在深藍忙碌的時候,海族女性指著以太之主,對她悄悄說:“那位是你的丈夫嗎?”
“丈夫?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的結婚對象呀。”
“結婚對象?”深藍第一次覺得自己淺薄得不配當他們的神了,“結婚又是什麼意思?”
“在你們的族群裡,沒有結婚儀式嗎?結婚就是指,兩個或多個男女約定永遠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撫養後代。男的叫丈夫,女的叫妻子。”
“原來還有這麼一個概念,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哈哈,看來每個海域不一樣。結婚也是近百年才誕生的儀式,老一輩的同族都不太能理解呢。他們還是喜歡群居生活,覺得我們年輕人是在搞孤立。”海族女性拉過身邊的男人,“這位就是我的丈夫,我們已經結婚十二年了。”
“恭喜。”深藍笑道。
“跟你一起的那個男的長得真好看,你也好好看。雖然你們沒有結婚的形式,但你們應該也是類似結婚的關係吧?”
“是的,我和他的‘族群’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隻能是這樣的關係呢。”
“你們沒有這樣的約束,那可要小心彆的女生搶他。他這樣的在我們部落裡,可是會太受歡迎了。”
深藍發現了,每當這位女性讚美以太之主時,她的“丈夫”總會不爽地橫她一眼。看來,結婚會產生獨占欲。
幫這對夫妻采集夠了地耳,深藍目送他們離去,偷偷為海族又添加了幻化陸生的能力。然後,她回到以太之主身邊,興致勃勃地說:“跟你分享一個好有趣的事。海族們自己創建了一種新的關係,叫‘結婚’,男的叫丈夫,女的叫……”
“我聽到了。”以太之主淡淡說道,“他們不是最早有婚姻的部落。最早的部落的婚姻模式已經進行六百多年了。”
“那我們是不是也算是結了婚哦?”
“你在想什麼,當然不算。”以太之主似乎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轉身沿著湖畔走向附近的一個溶洞。
這裡的陸地都是由石灰岩形成的,所以附近有很多溶洞、岩溶池。深藍光腳踩著濕潤的石地,跟在他後麵說:“為什麼不算呢?”
“海族用婚姻束縛彼此到‘永遠’,是為了撫育後代,是利於低維生物保護後代的一種策略。但即便如此,他們的‘永遠’最多也就上千年,眨眼就過去了。而我們的壽命是沒有期限的,怎麼可能實現‘永遠’在一起的誓言?”
“你的壽命才是沒期限的,我的壽命有啊。如果大海乾涸,地球毀滅,我的一生也就結束了。”
“那也是不短的時間。”
這時,深藍跟著以太之主進入了溶洞。她看著他的背影,靈機一動:“那不如這樣,我們現在算結婚,如果你打算離開地球,我們就不算結婚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比月夜的風還動聽,在溶洞裡傳來了層層回聲。
以太之主回過頭來,略微詫異地看著她。洞外的微光落在他的身上,清風在他的發梢和托加上流下漣漪。因為陽光,他的眼睛比平時的顏色淡了很多:
“雖然婚姻是低維生物發明的概念,但也是承諾、誓言的一種。對待這麼嚴肅的事,你怎麼可以態度如此草率?”
“那不是在為你著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