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背光而站,陽光為她的長發周圍編織了一圈金邊。她的眼睛還比平時幽深了一些。但她始終笑著,有一種神秘柔美的蠱惑感。
他知道,她美得如此令人心動,擁有操縱全海的能力,腦子裡卻也是進了水的。她對自然有無窮無儘的好奇心,在生命和**麵前卻是一張白紙,壓根不知道這種東西低級又消磨神性……不,確切說,她應該連結婚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不好。”以太之主不留情麵地說道,“我沒興趣。”
雖然他嘴上說得果決,但深藍能感知到,他並不是真的沒興趣。而且,她還知道,他其實挺喜歡她的。至於他為什麼要拒絕,這大概就和她有些回避他與自己牽手的原因一樣。她抱著胳膊想了一會兒,說:“你看,你都陪我三十多億年了,我們實質上也算結了三十多億年的婚。不管你答不答應,事實都是存在的。”
以太之主原想再解釋點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沒說,隻扔下一句“隨你吧”,就回到了虛體狀。
這天晚上,深藍坐在礁石上,抬頭看著凡人無法企及的天空星辰,聆聽著洶湧的黑夜浪聲,忽然有了新的感悟:“時空之神,你在嗎?”
“在。”以太之主用意識回答她。
“其實我覺得真正的智慧,不應該是高高在上地俯瞰自然界。不管是海族也好,鯊魚也好,房角石也好,三葉蟲也好,藍藻也好……所有的生命,確實都是有強弱之分的,我們無法做到讓所有物種都平起平坐,也不應把他們視作我們的奴仆。在宇宙無儘的時光長河中,他們都是和我們一樣漂泊的不同種族。”
“那是你的觀點。你深陷塵世太久,忘記了自己是誰。”
“你彆總是這麼高冷嘛。”深藍擺動著自己發光的藍色長尾,發梢在星光中閃著宛若珠寶的光,“神多麼寂寞啊,但隻要把自己當成這世界的一部分,是不是就不再感到寂寞了?”
“我不覺得寂寞。”
“那是因為有我陪你嘮嘮叨叨。要是沒有我,你會寂寞的啦。”
“自我感覺太好。”
“這叫有自知之明!”
深藍仰起頭,在廣袤空寂的海洋上方輕聲吟唱。她的聲音不大,似被春季的第一波漲潮海水撫摸過,一點點打開聆聽者緊鎖的心扉,抖落出靈魂中的珍寶,很快吸引來了大量海族子民——
“快看,是吾神深藍。”
“她的歌聲也太美了吧,我可以今晚就地死去,嗚嗚嗚嗚……”
“無儘海洋之主,請保佑我與愛人白頭偕老,身體長健……”
隨著人們的熱議,越來越多的海族遊到了海麵,以深藍為圓心,逐漸擴大了一個“海族圓環”的範圍,與她一起,用空靈的嗓音對月唱晚。
最後,深藍不再唱歌,而是聽著她的“孩子們”歌唱。她隻是抬頭眺望星辰,就好像能通過這低維的地球大氣層,看見身處宇宙高維的以太之主:“可能失去我你不會寂寞,但失去你,我會很寂寞的。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在我心中,你已經是我丈夫了。”
深藍的感情如此充沛,總是說一些很動情的話,似乎很深情。但以太之主知道,她之所以如此放鬆,是因為她最愛的東西一直她的海洋,她創造出的億萬個孩子。對她來說,他不是必需品。如果他願意陪伴,她會很開心。如果他離開,她難過一段時間,還是會回到原本母愛滿滿的狀態。
而更糟的是,無儘海洋之主處於實體狀和虛體狀時,思維方式完全不同。當她在高維空間時,她冷靜而博愛,對萬物都平均分配感情。一旦她成為實體,就很容易被生物體的**影響。也就是說,她對他特彆的喜歡,隻有成為女人時才會產生。
可是,他不一樣。或許是因為掌管時間與空間的緣故,他的思路始終清晰,幾乎不被維度影響。三十多億年前他會選擇守護她,跟他在什麼維度,是實體還是虛體,沒有任何關係。
對於這樣變化無常的女人,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約定。
接下來的八百多萬年時間裡,以太之主對深藍還是愛理不理。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高維空間裡,從不主動與她交流,就與靜靜流淌的時間一樣,時刻存在著,卻又毫無存在感。就算她主動和他交流了,他也隻負責回答完問題,就繼續陷入沉默。
深藍還是跟得了精神分裂症似的,虛體狀比任何神都要像神,實體狀就是個滿世界亂跑的丫頭片子。
她保持實體狀的時間越來越長,還經常叫他實體化陪自己玩。他每次都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忍受著她天真又殘忍的撩撥。
這幾百萬年時間裡,氣候越來越冷了。同時,原始的珊瑚也隨著無脊椎大量出現,形成了小片珊瑚礁,曾經蓬勃生長的疊層石開始沒落。
同樣一個夜晚,同樣的位置,億萬星鬥投落在大海之中。深藍在淺水區遊來遊去,研究著逐日茂盛的珊瑚,對以太之主說:“下來看看嘛,好多珊瑚哦。”
“多幾棵珊瑚而已,感興趣就去找你的族人,不用什麼都叫我。”
“可是我想叫你呀。”她把頭冒出海麵,倚靠在礁石上,一臉閒散怡然。
“你叫我,我可沒義務每次都來。”
“我們可是結婚的關係,你當然要來。”
“你怎麼又開始開這種結婚的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喜歡你嘛。”
之後,她沒再得到他的意識回應。正感到好奇,忽然看見礁石上出現了一道人影,她剛轉過身去,就被實體化的以太之主壓在了後麵的大石上。
“害怕,是麼?”以太之主淡淡說道,“你想要的那種關係,不可能讓你一直維持這樣聖潔的狀態。你會被我羞辱,接受我的占有,還需要和我做低維生物才會做的事。”
“我……我知道啊。”深藍雪白的睫毛長長的,隨她的情緒牽動而微顫,“我都研究海族那麼長時間了,當然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麼。”
以太之主的喉結動了動,輕聲說道:“這種喜歡,你能接受?”
“能……”
“彆回答那麼快,你想清楚再說。我和你不一樣,我一旦決定做一件事,就再也不會後悔、回頭。你如果想和我變成這種關係,那就是真的永遠在一起了,我不會再放過你的。”
他說得平平淡淡,但深藍睜大眼,一時情緒受到了很劇烈的衝擊。因為,她確實沒像他想得那麼多。她隻是想現在粘著他,和他越來越親密,所以才天天向他告白,想著能征服他一點算一點。
可現在看來,她好像是在邀請他做一件覆水難收的事……
“其實,我挺好奇一件事的……”她撓了撓頭,“我看不管是海族部落,還是在其它動物界,雄性生物好像都是喜歡廣撒網的,不太喜歡保持一對一的關係。尤其是帶頭的那一個,孩子都好多好多,跟很多雌性生的。你為什麼沒有這樣想呢?”
以太之主望著夜空,歎了一聲,似乎很不滿意她這個問題:
“第一,生物體隻是我的載體,它控製不了我的思想;第二,即便生來就是雄性,也不一定遵循絕大部分的現象。看看你自己,選了當雌性,不也跟雄性生物似的朝三暮四麼。”
“我哪有!!”深藍臉紅了,“我隻喜歡過你,沒喜歡過任何人呢!”
以太之主輕輕笑了一下,但很快拉下了這個笑容:“但你一會兒喜歡我,一會兒又不喜歡;一會兒想我,一會兒自顧自玩去了。現在嘴裡說著喜歡我,卻連想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都不知道,隻想立刻占我便宜。”
“我沒有!隻是沒想到你這麼認真……”
“所以我才跟你說,想清楚再說話。不要一天到晚瞎表白。”
“好嘛,我再想想。那你要等我。”
“嗯。”
以太之主知道,深藍隻對海洋特彆上心,對於他們之間的事,她可能會花很長很長的時間考慮。但他耐心一直很好,三十三億年都過去了,再等三十三億年,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的4.3億年》君子以澤著,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