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趙老夫人得領著伯府有誥命的眷屬,進宮向太後以及皇後朝賀。
彆以為這輕鬆,從上妝,但穿戴朝服,再到進宮朝賀,一個流程走下來,至少也得晌午時分了。
趙雲安有幸見過趙老夫人和劉氏的朝服和發冠,瞧著都是沉甸甸的,穿戴整齊至少有十幾斤重,實在是難為她們。
金氏倒是羨慕的很,她身上沒有誥命,是不得進宮的,眼底忍不住的豔羨。
趙雲安見她看得兩眼冒光,便壓著聲音說:“娘,等我大了考中狀元,也給你贏一個誥命當當。”
金氏心底感動,又覺得好笑:“你以為狀元是那麼好考的嗎?”
“為了娘,我定然全力以赴。”趙雲安笑道。
金氏卻說:“那我可等著了。”
花開兩支,這頭趙老夫人帶著劉氏進宮朝賀,永昌伯府也收到了皇帝的恩賞。
趙雲安也是長大一些才知道,原來所謂的恩賞,是禮部根據官員的職位,品級,以及當年的評定,按照規矩一一定下,然後呈給皇帝批閱。
皇帝準了,禮部便會安排下來。
恩賞也並不是禮部直接派人送上門,而是需要各府派人去禮部請回來,今年便是趙雲衢帶著人去請。
例行的恩賞並不算多,一個朱紅色的小布袋子夠裝,上麵寫著皇恩永賜四個大字,甚至還有禮部的封條和印記。
趙雲安心底好奇,擠在趙雲衢身邊仔細看。
封條上是蠅頭小子,密密麻麻的寫著永昌伯府的恩賞,以及對接的值班人員。
趙雲安忍不住感歎道:“原來這般仔細,這樣就不怕弄錯,或者有人多拿了。”
趙雲衢笑道:“朝廷的恩賞,誰人敢亂拿多拿,那可是要丟腦袋的。”
趙雲安卻指著上頭的字說:“那為什麼要寫的這麼仔細,肯定是以前發生過,所以現在才會這般仔細。”
趙雲衢一聽,無言反駁。
恩賞的銀子不多,更多的還是象征意義,如果連份例都沒拿到,那久等於是被皇帝厭棄,將來的日子就難了。
領了恩賞,伯府的大大小小還得等到趙老夫人和劉氏回來。
果然等到了快晌午時分,趙老夫人才終於回家。
但這還沒完,年三十最重要的祭祖剛剛開始。
永昌伯府的祠堂就在伯府最裡麵,是一棟獨院,一看大門便知很是氣派,更難得是祠堂內掛著一塊金匾,那是太/祖皇帝賜予永昌伯府的,上麵寫著長樂永昌。
祠堂裡邊此刻也是燈燭輝煌,錦幛繡幕,趙雲安每次進來,抬頭看著一列列的牌位,都覺得心生敬畏。
當然,除了逢年過節祭拜的時候,但凡開祠堂,那就沒好事。
因為平日裡都關著的緣故,即使裡頭點上了炭盆,也總顯得比外頭還要冷。
趙雲安搓了搓手,可不敢在這時候亂來,乖乖的站在趙雲平身邊,保持著莊嚴的表情,一跪一拜都極為標準。
隻是自家的祭祖,卻也有諸多的規矩,以前趙雲安還小,獻帛捧香都用不上他。
但是今年不同,趙駿覺得大侄兒既然已經開始讀書,那就是半個大人,所以讓他來捧香。
趙雲安繃著臉,生怕自己一個不好,鬨出笑話來,到時候大伯再疼他,肯定也得好好揍他。
幸虧一切順利。
一全套下來,趙雲安不過捧個香,都覺得手腳發軟,累的不行,更彆提負責主祭的趙駿,負責副祭的趙雲衢了,幾個哥哥都各有各的安排。
男丁受累,女眷也不輕鬆。
單單是供祖傳菜一樣,從裡到外,一趟一趟的來,看著都覺得精疲力儘。
趙老夫人年紀大了,已經吃不消傳菜,如今站在供桌旁邊的是劉氏,趙雲安見大伯母額頭都是細汗,暗道當家主母真不容易。
這個當頭,丫鬟小廝們是不許進入祠堂的,他們隻能站在門檻兒之外。
因為趙家人丁單薄,如今隻剩下趙駿和趙弛兩支還有人,倒是襯得祠堂裡頭冷冷清清,祠堂外麵花團錦簇,連院子裡的小道兒都塞滿了仆人。
終於祭祖完畢,一群人回到如意園,才算是徹底鬆快下來。
趙老夫人含著笑,坐在上首。
由趙駿帶頭行禮磕頭。
趙雲安小時候最喜歡這一項,因為磕了頭,就是討要壓歲錢。
果然今年也一樣,趙老夫人連聲喊起,將事先準備好的小荷包遞給他們。
“謝謝祖母。”趙雲衢朗聲道。
趙老夫人樂嗬嗬的,孫兒孫女一個沒拉下,連孫素心也收到了一個。
“吉祥如意,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孫素心鼻尖一紅,上京之前,她心底多有惶恐,可入京之後趙老夫人對她極為體貼,日子甚至比父母活著的時候都要痛快。
孫素心忍住酸澀,連聲道:“多謝外祖母,也祝外祖母福壽延年,喜樂安康。”
趙老夫人又拉過趙雲安,摟著說:“這是給安兒的,不過安兒得先說幾句吉祥話,不然祖母可不依。”
趙雲安立刻朗聲道:“祝祖母一帆風順、兩全其美、三陽開泰、四海升平、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七——步成詩、八珍玉食、九轉功成、十全十美。”
趙老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摟著他道:“瞧瞧這機靈勁兒,不過安兒,其他的倒也罷了,七步成詩對祖母來說可太難了。”
趙雲安不好意思的笑起來,他實在是沒想到其他的。
趙雲衢便在旁邊道:“不如換成七星高照。”
趙雲平也說:“我覺得七竅玲瓏也不錯。”
趙老夫人笑著塞過去荷包:“都好都好,有你們幾個在,祖母天天都跟過年似的高興。”
趙雲安也樂嗬嗬的:“祖母高興,那安兒也高興。”
不隻是趙老夫人發壓歲錢,永昌伯夫婦和金氏也是要發,在場的孩子每個人都能收四份。
荷包雖小,但裡頭裝著的都是金錁子,趙老夫人的是如意錁子,永昌伯的是八寶連春,劉氏的是海棠,金氏的是花生。
不提金子,光是打造的樣式都是極為精美的。
趙雲安收了荷包,交待柳心放好,幾年下來,光靠壓歲錢他已經成為小富翁了。
趙雲平塞進口袋,很不想交給丫鬟保管,因為給丫鬟了,等於給了劉氏,到時候入了賬他要花用,還要通過親娘的同意。
隻有今天當著眾人的麵,他藏起來了,劉氏也拿他沒辦法。
果然,劉氏對兒子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紅姨娘倒是想收了兒子女兒的壓歲錢,但她也不敢,要是這會兒鬨騰,可是犯了忌諱。
發完了壓歲錢,才算是等到了年夜飯。
永昌伯府的年夜飯也極為豐盛,家裡頭的人都是按照各自的位次入席,一起吃年夜飯,吃完了還會換成一桌點心瓜果,好讓他們邊吃邊守歲。
旁邊孫素心等幾位姑娘,正在說今年年夜飯是“合歡宴”,趙雲安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隻覺得裡頭的吉祥果、如意糕味道都不錯。
一時間永昌伯府內,歡聲笑語,好不熱鬨。
就在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忽然有丫鬟進來:“老太太,伯爺,伯夫人,門口來了宮中內侍。”
趙駿一愣,連忙率人起身迎接。
皇帝的賞賜,趙家大大小小都得出去迎賞,那是一個都不能拉下的。
歡聲笑語都是一收,若是衣裳弄臟了,還得趕緊換一身乾淨的。
趙雲安被金氏拉著,等看見賞賜是一匣子糕點的時候,頓時囧囧。
合著他們中斷了年夜飯,興師動眾的出來,隻是因為皇帝在宮裡頭吃年夜飯的時候想起,將自己吃剩下的賞賜了下來。
可這在其他人的眼中,顯然是無上的榮耀。
往年的時候,永昌伯府也隻能拿到禮部準備的恩賞,可從未領到過皇帝欽賜。
趙駿恭恭敬敬的接了賞賜,又請那內侍進府坐坐。
他心底明白,這定然是皇帝對漳州的事情滿意,所以才會特意賞賜。
內侍卻客客氣氣道:“咱家還得回去複命,不能耽擱。”
說完又看向趙雲安:“這位就是趙家七公子吧,陛下說這孩子打小愛吃栗子糕,裡頭有一疊栗子糕,是陛下專程為小少爺賞賜的。”
趙雲安隻得硬著頭皮謝恩。
恭送了內侍,趙駿才帶著人回如意園,既然賞賜的是吃的,陛下又留了話,自然是要吃的乾乾淨淨的。
從宮中到永昌伯府不算近,天氣又冷,匣子裡的東西早就冷透了。
幸好皇帝賞給永昌伯府的是糕點,這東西冷了也還是能吃,且禦膳房的手藝精湛,味道居然很是不錯。
若是有人家分到魚的話,恐怕是又冷又腥了。
此刻他還不知道,今年壽國公府分到的就是一盤子魚,還是斷頭魚,嚇得壽國公差點沒連夜進宮謝罪。
趙雲安也得到了自己專屬的一盤子栗子糕,說實話這東西熱乎乎才好吃。
他嘗了一口,禦膳房的手藝不合他口味,太甜太膩了,結果一抬頭,幾個哥哥姐姐都羨慕的看著他。
趙雲昇有些酸溜溜的說:“陛下竟還惦記得小七呢。”
趙雲安挑了挑眉,索性站起身,將栗子糕一人分了一塊,因為糕點的數量不多,還得對折一些才夠。
金氏欲言又止,但想著今天是吉祥日,就由著孩子去了。
“陛下定然是想起大伯,要賞賜大伯,所以順帶才想到了我。”
“大家一起嘗嘗吧,這可是陛下的賞賜呢。”趙雲安笑盈盈的招呼道。
趙駿含笑看著這一幕:“雲兒的一番心意,你們都嘗嘗吧。”
趙雲昇低頭就是一口,方才看著眼饞,實際上吃到了嘴巴裡頭也就那樣。
“多謝七弟。”趙雲衢含笑說著,伸手又把裡頭一塊豌豆糕遞給趙雲安。
他方才便瞧見了,七弟喜歡吃這一口。
趙雲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瞧著哥哥姐姐們都吃的高興,他忽然覺得皇帝的賞賜也十分不錯。
原以為皇帝賞賜一事到此為止,誰知這隻是一個開始。
大年初一,永昌伯府的門房打開門,也被外頭的情景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