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安認認真真的讀了幾天書,忽然從金氏口中得知,他們家大哥哥定親了。
趙雲安嚇得掉了糕點:“娘,大哥哥怎麼忽然就定親了?”
“大哥哥才幾歲啊,不會年紀太小嗎?”
金氏笑著說:“大郎都十六了,也不小了,這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都需要時間,現在才到第一步,走完怎麼樣也得明年了。”
“人家指不定舍不得女兒,還想著多留兩年,這一等就能等到十八,剛剛好。”
趙雲安抽了抽嘴角,十六,十八?在他眼裡都還是孩子。
“娘,那你知道定了誰家的姑娘嗎?”
金氏小聲道:“是盧家的姑娘,還是聖人賜婚。”
趙雲安也顧不得吃東西了,好奇的問,“聖人怎麼會忽然賜婚?”
他一下子想到那日的不尋常。
金氏笑道:“聖人賜婚可是天大的榮耀,即使大郎還未有功名,這也是一樁大好事兒。”
“隻是可惜了,聽說今年秋闈,盧大人也是考官,你大伯母說要避諱,所以你大哥哥今年沒法參加春闈了,得再等三年。”
白嬤嬤在旁邊笑道:“要我說能得盧家這麼好的媳婦,再等三年也要得,大少爺年紀小,三年之後高中那也是少年才俊。”
“說的也是。”金氏也這麼想。
永昌伯府與盧太師家聯姻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
恭喜的自然有,但在劉家與錢家的婚事在前,倒是讓永昌伯府顯得不那麼紮眼。
賜婚來的突然,劉氏忙得腳不沾地,又把弟媳和女兒提溜出來幫忙。
大哥哥的婚事,趙雲安自然是幫不上任何忙的,反倒是成了家裡頭最閒的那一個。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以往總是忙於學業的趙雲衢,最近似乎也很閒的樣子。
以至於趙雲安奇怪的問:“大哥哥,為什麼你這幾日總在家?”
趙雲衢有空的時候,就來聽孟青霈講課。
雖說國子監老師多,但趙雲衢卻覺得孟青霈說話做事,很是通透,故而也愛聽他講課。
今日見弟弟這麼問,便笑著打趣道:“怎麼,嫌我霸占你先生了?”
趙雲安搖了搖頭,笑著問:“大伯母為了定親的事情,可忙可忙啦,大哥哥不需要忙嗎?”
雖說大哥哥一貫沉穩早熟,看起來總像是比三哥大了一個輩分,但仔細看,模樣分明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稚嫩。
趙雲衢撲哧一笑,點了一下他的鼻尖:“等你長大就知道了,婚姻大事兒,當新郎官的是最閒的。”
趙雲安一臉無語。
趙雲衢來了興致,故意說:“你不信,再過十年就知道了。”
趙雲安卻說:“我可不想那麼早成親,至少要等到二十歲才考慮。”
聽著弟弟的豪言壯語,趙雲衢挑眉道:“這可由不得你。”
趙雲安總覺得大哥哥看著臉色平淡,完全沒有新郎官的喜氣洋洋,湊過去低聲問:“大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盧家姐姐?”
“見都沒見過,談不上喜歡不喜歡。”趙雲衢淡淡道。
趙雲安皺著眉頭:“那我們想個辦法,去偷偷看一眼未來的大嫂?”
趙雲衢無奈搖頭:“不合規矩,無論喜不喜歡,那都是我未來的妻子,你未來的嫂子。”
他可不會在這個當頭,落人口舌。
趙雲安幽幽歎了口氣,這不成了盲婚啞嫁,難道他將來也會這樣?
趙雲衢見他擰著小小的眉頭,一副為他發愁的樣子,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大哥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為了什麼?”
趙雲衢沉吟了一聲:“今天春闈開場。”
趙雲安這才猛地想起來這檔子事兒,最近永昌伯府都忙著婚事,以至於連春闈都被忘記了。
主要是家裡頭除了趙雲衢,其他孩子連童子試都還沒過,他不參加了,自然無人關心。
趙雲安一時有些同情,畢竟辛辛苦苦準備這麼都年,好不容易要下場一試,結果因為未來老丈人家不能參加,確實是挺慘的。
趙雲安連忙幫他按著肩頭,一聲一句的安慰。
“大哥哥還年輕,再等三年也不遲,三年之後肯定會高中狀元。”
“今年天太冷了,早晨還下了雪,這要是在秋闈裡頭得多冷,幸虧大哥哥沒參加。”
“大哥哥喜歡吃什麼,我讓馬貴早早的準備,待會兒吃一個儘興。”
趙雲衢享受夠了弟弟的殷勤,才笑著說:“我就是感歎一聲,其實不參加也好。”
“不瞞七弟,之前秋闈也不過二十二名,春闈較之難上加難,我還真怕學識不足,到時候考不上,丟了麵子,失了裡子。”
趙雲安立刻道:“我家大哥哥第一厲害,不管考上沒考上,在我心底都最最厲害。”
趙雲衢被他哄得笑起來:“好,有七弟這句話,大哥就安心了。”
孟青霈原本躺著休息呢,聽見這話忍不住道:“這會哄人的小嘴兒,也不知有幾分真心。”
趙雲安不服氣,梗著脖子道:“自然是十分真心。”
鬨了這麼一通,趙雲衢果然不再想春闈的事情了。
趙駿也怕他放不下,與他談過,甚至明言:“其實父親也讚同你再等三年,有盧太師和你未來嶽父指點,到時候定能一次高中。”
盧家族學不如劉家出名,可盧太師手底下的弟子,可比劉家出息多了。
光是這一層姻親,積累下來的人脈,足以讓趙雲衢受之不儘。
趙雲衢笑道:“父親還不了解我,不過是一場春闈,不至於這般放不下。”
“還有小七怕我憂心,日日彩衣娛親,這幾日倒是難為他了。”
趙駿聽了也笑:“安兒這孩子有孝心,也惦記著你這個哥哥,平時沒白疼他。”
說笑了幾句,趙雲衢又說:“父親,兒子隻是覺得聖人對錢家盛寵太過,怕是會礙著大皇子的眼。”
趙駿何嘗不知道,歎氣道:“連盧家都被拉了進來,永昌伯府又能如何。”
趙雲衢試探問道:“聖人可是有心立二皇子為太子?”
趙駿沉思片刻,還是搖頭:“聖人暫時無心立太子。”
“那怕是朝堂會越發不穩。”趙雲衢皺眉道。
皇帝自認還在壯年,不肯立太子,可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入朝參政。
大皇子有太後,壽國公府,祿親王雖未旗幟鮮明的支持,但明眼人也知道在一艘船上。
二皇子卻是皇帝數十年來最為寵愛的皇子,宸妃又深得盛寵,連皇後都要退避一二。
錢圩一死,二皇子被斷了左膀右臂,誰知皇帝神來一筆,三場賜婚,將盧家和永昌伯府都綁在了錢家身上。
要知道在此之前,壽國公府屢次求娶盧家的女兒,都被盧太師一口回絕。
固然盧太師依舊是一副忠君不二的姿態,可大皇子能信?
永昌伯府反倒是好了一些,畢竟隔著一層。
趙雲衢微微歎氣:“聖人此舉,很是不妥。”
永昌伯府倒也罷了,可將保皇黨的盧家與錢家扯上關係,實實在在是個昏招,這豈不是要將盧太師逼上梁山。
趙駿卻說:“盧太師耳聰目明,隻可惜子孫不孝。”
“賜婚之前,盧家三房已與壽國公府談妥了婚事,要將嫡女嫁入壽國公府。”
趙雲衢也是第一次知道,心底一驚。
盧太師公有三個兒子,都是嫡出,可龍生九子各有所好,這三個兒子也皆有不同。
老大老實木訥,好聽點是個聽話兒子,難聽點就是個沒本事沒能耐的,在老太師的看顧下,如今也隻坐到了五品。
老二便是趙駿好友,如今趙雲衢的老丈人,戶部尚書可謂位高權重,很是精明能乾。
皇帝能夠欽點他一個戶部尚書去做考官,可見信任。
老三既沒有老大的聽話,又沒有老二的本事,偏偏是個心比天高的,很讓盧太師頭疼。
今日這一招,多半是與他脫不開乾係,要不怎麼說兒女都是債,連盧太師也不例外。
趙駿拍了拍兒子的肩頭,笑著安撫道:“你也不必多憂,盧太師曆經兩朝而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這點小風小浪,他怕是不看在眼中。”
趙雲衢點頭笑道:“是兒子多慮了。”
趙駿看著麵前頎長玉立的嫡長子,眼底也帶著幾分感慨:“年前我還與你母親說,娶妻娶賢,不求門第多高,能與你相互扶持就好。”
“誰料聖人忽然賜婚,幸好盧兄與我相熟,也曾見過他家小女兒,是個樣樣出挑的。”
趙雲衢難得有些害臊,臉頰泛紅:“讓父親操心了。”
趙駿笑道:“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團,比安兒小了能有一半,當時我生怕養不活,你祖母還三跪九叩,求了那耄耋佩回來。”
“幸好你爭氣,如今都要娶妻生子了,父親很是寬慰。”
趙雲衢紅著臉,不知該如何回應。
趙駿哈哈笑道:“等盧大人從貢院出來,父親親自帶你過去拜訪。”
會試三日一場,一共也得考三場,不過盧大人作為副考官,雖然不如主考官那般擔責,也得等到考卷批改結束才能出來。
趙雲安也知道了,等春闈結束,大哥哥的老丈人回家,他家大伯就要拖家帶口的過去拜見,指不定還能見到未來大嫂。
他頓時打起精神來等著這一日。
哪想到這邊貢院的門打開,考卷還未批改,便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順天府的衙役上門,卻要將趙雲衢直接鎖住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