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完了,劉氏拉著金氏,笑著說了句:“那可是解元郎,指不定今年春闈便能高中。”
趙月瑩眉毛微微一顫。
常家父子順利的住進了伯府,趙雲安從自己院子挑了兩個老實的丫鬟過去,能幫著傳話煎熬,再多怕常家父子不習慣。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等常安終於能下床,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
趙雲安自然是日日都要過來探望的,後頭又改了兩個方子,又加了一些補氣養身的藥材。
常安堅持拿出銀子來付藥錢。
“我知道這幾個銀子,對於趙兄來說不算什麼,可我住在伯府已經多有叨擾,總不能連個藥錢都吝嗇不出。”
趙雲安見他堅持,也就沒有反對:“那好吧。”
藥錢其實不算多,趙雲安笑著道:“常兄,既然你都給了藥錢,那就放寬心好好休息,距離春闈還有些日子,先把身體養好了才是正經。”
常安也是苦笑:“不瞞你說,我從小到大身體都好,打個噴嚏的時候都少,哪知道第一次上京就被撂倒了。”
常父在旁也說:“可不是,在雲州一直都好好的,來了京城就生病,八成還是水土不服。”
他們還帶著一捧雲州的土,可惜用了也沒效果。
趙雲安安慰道:“住久了就習慣了,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帶你到處轉轉,看看京城的山水。”
“那感情好,也讓我見見世麵。”常安打趣道。
見他已經能說笑了,趙雲安也高興起來:“我大哥原本想見你,但見你病著就沒來打擾,等你好全了再說。”
常安知道他口中的大哥,就是永昌伯府的世子趙雲衢,如今也是陛下麵前的紅人。
他笑了起來:“應該是我去拜訪世子才對,聽聞世子當年也是兩榜進士,我可憋了一肚子的問題想討教討教。”
“那我大哥肯定高興,他最喜歡與人討教學問。”
又坐了一會兒,趙雲安才起身告辭,說好了等常安身體好了,便帶他去趙家的藏書閣逛逛。
趙雲安還說:“趙家的藏書不多,若是趕得及,常兄倒是可以去劉家看看,那邊的藏書樓才叫壯觀。”
常安自然是很想去的。
常父親自送了趙雲安出去,回來便歎起氣來。
“爹,你這是歎什麼氣,可是聽見什麼閒話了?”
常父搖了搖頭:“那兩個小丫鬟老實的很,誰會來我麵前說閒話。”
見四下無人,他耷拉著眉毛道:“爹就是覺得對不住你,常家沒能耐,讓你上京趕考都要受罪,我兒才華橫溢,卻要被家裡頭拖累。”
“哎,你若是也生在王孫貴族的家裡頭,哪裡要遭這些罪。”
常安一笑,無奈道:“爹,你怎麼又說這個了。”
“這幾日我瞧著伯府實在是風光,給咱們倆住的小院子都這麼大,還差了丫鬟讓使喚,每日吃的都有肉,一口下去鮮的讓人掉眉毛。”
“再看趙小公子養的那隻狗,那油光水滑的,平時肯定也啃肉骨頭。”
“就咱院子裡那倆小丫鬟,身上穿的衣裳料子都是好料子。”
常父想到趙雲安養的貓狗都吃的那麼好,心底更覺得愧對兒子,讓他出身就比旁人差那麼多。
“爹瞧著羨慕,心底總想著咱家若是風光一些,我兒也不需要那麼累了。”
常安倒是笑了,搖頭道:“爹,話不能這麼講。”
“人上有人,天上有天,人比人是會氣死人的。”
他倒是很想得開:“你瞧伯府風光,那咱們村吃不上飽飯的人家,還覺得咱家每日大魚大肉快活似神仙。”
“我若是日日跟彆人比,今日比過了趙兄,明日還有王兄李兄張兄,一輩子都是比不完的,每日就顧著我羨慕你,你羨慕我了。”
“伯府吃穿的好,那侯府公府豈不是吃的更好,再往上還有天子呢,這如何能比?”
“爹,難道你對兒子沒信心,覺得我不能靠自己青雲直上嗎?”
常父一拍腦袋:“爹不是這個意思,我兒從小就聰明,將來肯定能出息。”
常安又說道:“爹,兒子一直覺得常家很好,有爹娘和祖母在,兒子心底高興。”
常父嘿嘿一笑,農家漢子不知道怎麼說話,但這會兒隻覺得窩心。
“是爹想岔了,哎,其實想想趙家小公子也不容易,從小沒了爹,難為他養出這麼好的性子,對我也十分客氣,從不拿鼻孔瞧人。”
“可惜他沒回去參加院試,不然指不定也能考中。”
說到這裡,常父暗示了一句:“跟那個趙公子完全不一樣。”
常安笑了一聲:“是啊,能結交趙兄,確實是我的幸運。”
常父也點頭:“可不是,這一次要是沒有趙小公子,爹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要說常家父子住進來誰的意見最大,那肯定是趙雲昇。
他過了兩人才得了消息,氣呼呼的把趙雲安給截住了:“七弟,你這什麼意思,明知道我與那常安不對付,還把人弄到了伯府裡頭來。”
趙雲安隻得好聲好氣的解釋:“二哥,實在是常安兄生了病,我不放心將他放在外頭客棧。”
“生了病就更不該帶回來,萬一傳給了彆人怎麼辦?”
趙雲昇更不滿意了:“再過一個月我就得參加春闈,萬一生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趙雲安解釋道:“大夫來看過了,隻是受涼發熱,不會過人的。”
“那要有個萬一呢?”趙雲昇不依不饒道。
趙雲安隻得保證:“我會讓常安兄好好養病,再者他也不會隨處亂走,二哥,隻要你不往我的院子去,你倆撞不上的。”
“二哥,常安兄是解元,你們也算同窗,等他好一些相互討教一番,也是有好處的。”
趙雲昇冷哼一聲,扔下一句話:“我多的是能請教的人,用得著他。”
趙雲安徹底斷了緩和兩人關係的打算,實在是他這好二哥拿鼻孔看人。
在趙雲安看來,常安固然出身家世差了一些,身上卻有許多可取之處。
他有骨氣,有氣節,卻還知道人情世故,不會過剛易折,住在伯府裡也是進退有度,更難得是那份心態。
這樣的人還有才華,隻要運氣不要太差,總是能出頭的。
常安身體養好了一些,便不再臥床不起,拿出寒窗苦讀的勁頭來。
趙雲安果然帶著他去了一趟藏書閣,常安進了裡頭,就如老鼠掉進了米缸裡。
他忍不住可惜道:“可惜馬上就要春闈,我也沒時間細看這些書了。”
剩下的時間,他自然是要抓緊複習,不可能將精力花在不可能考到的閒書上。
趙雲安笑道:“書放在這裡又不會跑,等你考完了再來看也是一樣。”
常安也是直笑:“也對,到時候我上門借書,想必趙兄也不會將我趕出去。”
趙雲安打趣了一句:“這就得看常兄表現了,你若是得罪了我,那我可就真的要趕人了。”
常安哈哈一笑,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似模似樣的作揖:“趙兄,今日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日後可千萬彆趕我出去。”
正笑鬨著,外頭傳來一個聲音:“七弟,你可在屋裡?”
“是我六姐姐。”
趙雲安一愣,沒想到趙月瑩這時候過來了。
不過再一想,他倒是記起來之前金氏提過,說趙月瑩幫他做了一件新衣裳。
“這,那我去裡頭回避一下。”常安忙道。
趙雲安便讓他走到屏風後頭去,自己迎出去:“六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趙月瑩笑著說道:“衣裳做好了,我正好有空就給你送了過來。”
不隻有衣裳,趙月瑩還帶了一個點心盒子:“這裡頭是我親手做的酥餅,手藝不好,你留下嘗一嘗。”
趙雲安看了一眼,倒是驚喜道:“謝謝六姐姐,好久沒吃酥餅了。”
“六姐姐,你可要進來坐一坐?”
趙月瑩笑道:“方才聽見裡頭有人,我也不好進去打擾,東西送到我就先回去啦。”
趙雲安也沒堅持:“那我回頭再去看你。”
趙月瑩果然沒多停留,帶著丫鬟就回去了。
趙雲安拎著東西進屋:“出來吧,我六姐姐沒進門,直接回去了。”
常安這才從屏風後出來,有些訕訕道:“哎,是我的不是。”
“沒什麼,六姐姐最是體諒人,她才沒那麼小心眼。”
他順手將點心盒子放在桌上,攤開衣服一看就笑:“六姐姐手藝真好,都跟她說了繡花費眼睛,偏每次送來的都做得這麼精細。”
常安下意識也看了一眼,果然瞧見栩栩如生的繡花。
“這手可真巧。”他忍不住誇了一句,還以為高門大戶的小姐不用做這些。
趙雲安無知無覺,還順勢誇道:“是啊,我家六姐姐心靈手巧。”
說著還打開點心盒子:“她親手做的酥餅,一起來嘗一嘗,看看是不是雲州那邊的味兒。”
常安有些猶豫:“特意做給你吃的,我吃了不好吧。”
“這麼多酥餅,肯定是知道你在這邊,算了你的份兒。”
常安這才拿了一塊,嘗一口就誇:“味道不錯,比得上我祖母的手藝了。”
趙雲安笑著說:“上次從雲州回來,我誇了常祖母的酥餅幾次,六姐姐就記住了,肯定是特意學過的。”
想了想,就轉身進了屋,打算找兩樣好看的首飾給六姐送過去,以示感謝。
以至於愣是沒發現身後的常安捏著那酥餅,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