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順一入水,果然靈活的像是一條魚,實打實的遊泳健將。
很快,船員們也聽見動靜過來,紛紛驚叫道:“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這麼冷的天,這是要出人命了。”
馬貴罵道:“常順都下水救人了,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放條小船下去。”
這邊手忙腳亂的放小船下水,對麵船上的人這會兒才後知後覺,一個個打著燈籠起來救人。
“來人啊,程大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落水的竟是程大人?
趙雲安微微皺眉,下意識的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常順此時已經救到了人,那程大人是個旱鴨子,落水之後瘋狂掙紮,得虧常順力氣大才能製住他,否則非得兩人一塊兒沉下去不可。
趙家的小船也很快到了,常順伸手一甩,直接把那程大人扔上了船。
程大人原本就暈暈乎乎,被這麼一扔隻覺得翻江倒海,嘔的一聲吐了。
“常順,快上來。”
趙家的人沒顧上那位大人,先伸手將常順拉上去。
這麼冷的天,在水裡頭待久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多謝閣下救了我們大人,還請快快上船。”官船上也有人招呼。
趙家人都看向常順,常順則看向那位滿身酒氣的程大人,他正趴在那邊吐,吐完了似乎清醒了許多。
黑暗之中,旁人看不清程大人的臉色,常順卻分明看見他眼底的陰沉。
“回趙家的船。”
冰冷的聲音帶著顫抖,像是從閻王底下爬出來的惡鬼。
官船上,此刻傳來一個官腔:“爾等何人,還不速速將程大人送上來,若是耽誤了醫治,我要了你們的狗命。”
“常順小哥,現在怎麼辦?”
“先回去。”常順當機立斷。
得了他的話,趙家的船員可不管官船上的話,迅速將小船化了回去。
“哎,你們乾什麼,快,把程大人救回來。”
這邊常順卻已經扛著程大人上了船,程大人整個人都濕透了,在水裡頭泡了一會兒,此刻臉色青白如同水鬼。
趙雲安也聽見了方才的動靜,朝著常順點了點頭。
“程大人,屋內有剛熬好的薑湯,您先喝一碗再說。”
程青鬆吃力的點了點頭,換了衣裳,熱騰騰的一碗薑湯下肚,他整個人才緩了過來。
抬頭正要說話,卻見趙雲安又打了一碗,卻是親手遞給了方才救他的下人。
那大漢接過去,咕咚咕咚三倆口就喝完了,一抹嘴,除了濕掉的頭發之外,竟看不出剛下過水。
程青鬆這才開口:“趙舉人,還有這位好漢,今日多謝你們相救,否則我這條老命怕是要葬送在水裡頭了。”
“學生也沒做什麼,都是我這小廝水性好,反應也快。”
趙雲安忙道:“近日天寒,程大人怎麼會忽然落水?”
程青鬆眼神一黯。
還未等他說什麼,外頭傳來一陣喧鬨。
程青鬆臉色一冷:“讓他們進來。”
他一開口,外頭頓時呼啦啦進來一群人,趙雲安掃了一眼,裡頭不少都是熟麵孔,都是他在瓊林宴上見過的。
一群人進屋,酒味便更濃了,顯然之前都喝了酒,有幾個臉色緋紅,瞧著還不太清醒。
為首的是曹大人,此刻他滿臉擔憂:“程大人,我都說了喝酒暖身,但也不能太過貪杯。”
“你說你,喝醉了就讓小廝陪著,怎麼自己一個人出去亂走,今日幸好被人救了,若是落水丟了性命,我等也說不清了。”
程青鬆目光冰冷的盯著他作秀:“曹大人,程某沒死成,你是不是很失望?”
曹宇忙道:“程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同朝為官,雖有幾分齟齬,但下官也不可能盼著你死。”
“再說了,程大人若是出事,本官也是要擔責的。”
“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不是程大人教導下官的道理嗎?”
程青鬆冷哼一聲,冰冷的目光從那群人身上遊移不定。
落水之前他確實是喝多了,搖搖晃晃的想出來透透氣,但他記得萬分清楚,在落水之前分明有人推了他一把!
“頭頂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曹大人又說道:“程大人這話,倒像是我要害了你性命。”
“諸位大人可以為我作證,程大人落水的時候,我也喝多了,正趴在酒桌上睡覺呢。”
其餘大人心底為難,聽了這話還是紛紛點頭。
事發的時候,他們確實是都喝多了,要麼趴著,要麼睡著,但能確定都在那屋子裡。
程青鬆又是一聲冷笑,曹宇要殺他,哪裡用得著自己動手。
可惜當時太暗,他身邊也沒跟著人,竟是沒拿到證據,注定要吃下這個啞巴虧。
趙雲安站在一旁,聽著他們你來我往,心底倒是暗暗咋舌,這人敢在官船之上對朝廷命官動手,實在是膽大。
不過再一想,隻要支開了程青鬆身邊的人,等他落水而亡,多數會被定性為酒醉落水,其他人頂多挨一頓罰,並不會真的如何。
隻是那人千算萬算,沒料到常順的耳力過人,竟聽見了落水的聲音,及時將人救了上來。
就算如此,看程青鬆的臉色也知道凍得夠嗆。
程青鬆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兩位小廝身上。
若不是當時這兩人跑得不見蹤影,他也不會獨自出去透風。
兩人身體一顫,立刻跪了下來:“大人饒命。”
“當時小的見大人們喝得高興,便去廚房準備酒菜。”
“小的受涼之後鬨肚子疼,這才走開了一會兒。”
“小人該死,還請大人責罰。”
倒是這麼巧,兩人都剛好被支開。
曹宇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自以為此次神不知鬼不覺,就算這姓程的運氣好沒死,他也拿不住自己任何把柄。
可恨永昌伯府這小公子實在多事,竟把人救了。
不過嚇唬一下也好,看著程青鬆回京之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程大人,你看你這麼不小心,如今還驚擾了趙小公子的清淨,也鬨得大家都不安寧,不如早些回官船上休息,等明日到京城再請個大夫看看,免得留下病根。”
程青鬆微微閉上眼睛:“不必了。”
“我年紀大了,經不住折騰,今晚便在這邊歇了。”
曹宇挑眉,似笑非笑道:“這是趙小公子的屋子吧,總不好麻煩人家的。”
趙雲安見話題扯到他頭上,才開口道:“諸位大人不必擔心,我與書童湊合一晚就是了。”
“程大人剛受了驚,天色這麼晚了,外麵風也大,出去若吹了風再受涼就不好了。”
不等曹宇說話,程青鬆開口道:“趙舉人救命之恩,他日定有重謝。”
“諸位大人還請回吧,是程某酒醉落水,反倒是驚擾了大家,心底實在是過意不去。”
曹宇見狀,還以為程青鬆已經服軟了。
誰知下一刻,程青鬆意有所指道:“諸位回去之後也早些休息,彆學我獨自出門,免得一著不慎落水身亡,到了閻王麵前也無法訴怨。”
“諸位大人,還請小心啊!”
話音一落,在場其餘大人們的臉色都十分微妙。
曹宇暗道不妙,果然回去的路上,方才還把酒言歡的大人們,紛紛回避了他的視線。
程青鬆雖未咬著不放,但意有所指的話語,卻讓這群大人們心有餘悸。
已經誰也不想跟隨時會咬人一口的毒蛇相處,若是一不小心將人得罪了,那可是要送命的。
曹宇心底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在肚子裡罵程青鬆命大,竟沒直接淹死。
一群人呼啦啦的來,呼啦啦的走。
等人離開,程青鬆強撐起來的精神便鬆懈下來,整個人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趙雲安怕他受冷發燒,又找出藥丸子先給他服下。
“船上沒有大夫,隻能先這麼將就著。”
程青鬆二話不說直接吞了藥丸子,看著他的目光還有幾分長輩的慈愛。
“多謝,你這兒東西倒是準備的齊全。”
趙雲安笑道:“是家中母親總擔心我出門在外會生病,各色藥丸子都準備了一些。”
程青鬆歎了口氣:“我那邊也有,隻是如今反倒是不敢吃了。”
他不能確定身邊那兩個小廝隻是單純的被支開,亦或者被直接收買,若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的話,他那些東西也不敢吃用了。
趙雲安看了他一眼,沒有深究,反倒是安慰道:“程大人便在這邊好好休息,等明日到了京城就好了。”
程青鬆心底卻輕鬆不起來,隻怕到了京城不是安全,而是另一個危險的開始。
他入朝為官多年,自然知道曹宇為什麼會這麼做。
無非是怕他將舞弊的案子捅上去,到時候好了二皇子的前程,出京之前,二皇子屢屢派人招攬,但程青鬆隻聽皇帝號令,對兩位皇子不假辭色。
更讓程青鬆為難的是,那日看林誌海的態度,便知道他不會站在自己這邊,與二皇子對著乾,真的鬨大了,林誌海指不定還會幫著二皇子抹平案子。
如此一來,那時候自己就更加被動,容易被倒打一耙。
程青鬆沉了臉色,隻是不知,今日是曹宇善做主張,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隻是區區一個曹宇就這般心狠手辣,程青鬆心底忍不住一陣陣發涼。
他還需找一個周全的法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