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常順有些擔憂的看向變臉的人。
從昨晚起,他就知道少爺心底不那麼高興,現在越發如此。
趙雲安歎了口氣:“原本還以為我想多了,如今看來,青州確實有問題。”
常順抓了抓腦袋:“我不懂。”
昨晚上馬貴出去打聽了一番,可果然什麼都問不到,驛員看似無話不說,實則一句都回答不到點子上。
趙雲安指了指外頭:“青州驛站一看便知道年久失修,想必定是有人克扣修繕費用,挪作他用,因而如此。”
“可偏偏這樣的驛站,吃的用的都好,照顧的也極為妥帖。”
“隻怕是早知道我們會來,所以特意派人等著。”
這樣的違和感才讓趙雲安確定,自己昨日所見並非多思。
常熟也擰著眉頭來:“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也覺得哪裡不對勁,現在想來,那馬廄也破舊的很,偏偏草料都是上好的。”
“一路走來,還沒見過誰家舍得這麼喂客人的馬。”
“那咱們怎麼辦?”馬貴連忙問道。
“要不小的再去打探打探,這次不問那驛員,尋周圍的佃戶來問,肯定能探出一些消息。”
趙雲安撩開簾子,正巧能看見那驛員站在驛站門口,還彎著腰恭送。
他微微挑眉:“什麼都不做。”
“什麼都不能做,也什麼都做不了。”
這裡是青州,他是漳州知府,知府的名頭前麵還有一個代字,無憑無據,難道隻憑自己的猜測上奏折?
“現在問的太多,他們就會知道我心底生疑,打蛇不死反遭其害,那就不要打草驚蛇。”
“走吧,去漳州。”
隻有他早日抵達漳州,在漳州站穩腳跟,才有餘力來管青州的事情。
若是連漳州都掌控不了,那知道的再多,想的再多,那也是徒生煩惱。
車隊再一次啟程,目送他們離開青州,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馬車內,趙妤軟軟的靠在金氏身上:“二奶奶,七叔是不是不高興了?”
“妤兒為什麼這麼問?”
趙妤歪著頭道:“因為下船之前,七叔的眼睛是這樣的。”
她比了個極為精神的樣子,又說:“可是到了青州,他就變成了這樣。”
說著扯了扯嘴角。
金氏哈哈一笑,親了一口她的額頭:“你七叔確實是有煩心事。”
“但是不用擔心,你七叔啊,跟你大伯父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等到了地方一定就想到了解決的法子。”
正如金氏所言,趙雲安略沉寂了一會兒,便又打起精神來。
外放可是他夢寐以求的,即使漳州是個爛攤子,趙雲安自然不會放過。
車隊加快了速度,又過了兩日,才終於抵達了漳州。
漳州是個多山多水,河網密布的地方,因臨近江南,也是物產豐富的“似江南。”
趙雲安一行人在秋季抵達,正值漳州秋高氣爽,氣候宜人的時候。
“這裡就是漳州嗎,可真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金氏忍不住誇道。
趙妤吸了吸鼻子,笑著喊
道:“好香,是桂花香。”
金氏笑道:“現在正是桂花開得好的時候,我方才瞧著,道路兩旁的山頭上都有野桂花樹。”
趙雲安驅馬上前,笑道:“等安頓好了,我帶娘和妤兒到處逛逛,我們去賞桂花。”
馬貴湊熱鬨道:“方才小的還瞧見一顆桂花樹,長得又高又壯,跟小山峰似的。”
“是不是掛著紅綢緞那一顆。”
金氏也瞧見了。
“正是。”馬貴笑道,“小的過去問了句,說是那顆桂花樹求姻緣特彆靈驗。”
金氏一聽,立刻動了心思。
趙雲安在旁邊說道:“桂花樹也能求姻緣,怪不得這世上那麼多癡男怨女。”
金氏伸手給了他一下:“不可胡言亂語,萬物皆有靈,你義父都白拜了?”
趙雲安隻得訕訕。
誰讓他有個地藏菩薩當乾爹,逢年過節都要去廟裡頭祭拜,實在是不能說彆人迷信。
“少爺,前頭似乎是漳州府的人。”常順提醒道。
趙雲安順著城門口望過去,果然瞧見幾個穿著官服的人正在等候。
“來人可是代知府,來自京城的趙雲安大人。”
為首之人穿著正七品的官服,甄玉祥獲罪後,漳州整個官場都被皇帝一起發落,原本作為知府副手的知州與通判,都已經被發配邊疆。
如今還有人穿著正七品的官服,想必是幸存下來的推官。
趙雲安心思疑轉,便猜到來人是誰,露出一副和煦春風的模樣來,甚至因為笑容燦爛,臉上戴上了幾分稚氣。
上司入獄的入獄,發配的發配,推官曹大人還能安然無恙,可見厲害。
“正是趙某,不知這位?”
“下官曹清河,是漳州府推官,見過趙大人。”
曹清河瞧見趙雲安的模樣,心底也是驚訝了一下。
早聽說永昌伯府出美男子,從永昌伯到趙雲衢,一個個形容都極為出色,如今一看,趙雲安雖然年歲還小,卻已經極有風采。
隻是看著實在年輕,曹清河微微垂眸,暗道皇帝選這麼個黃毛小子過來,莫非真的隻是想要接永昌伯府的勢?
趙雲安心底也已經翻出這意味趙大人的履曆來,他並不是朝廷派遣的推官,而是當地推舉上來的。
曹家乃是漳州的大姓,曹清河與漳州本地的豪族關係匪淺。
兩人相視一笑,很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樣子在。
趙雲安笑著伸手扶起他來:“曹大人不必多禮,陛下派遣本官過來,正是要協助本地官吏,肅清河山,整頓民生,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曹清河長相也算風度翩翩,很有幾分文人的氣韻。
他朝著京城方向虛虛拱手:“臣等無能,反倒是讓君上受累,實在是罪該萬死。”
“幸虧有趙大人在,想必定能力挽狂瀾,讓漳州再現國強民富的風采。”
“曹大人客氣了,本官初來乍到,不過是聽令行事,具體還得看諸位大人才是。”
兩人你來我往,很是客套了一番。
“汪——”卻是一直藏在車廂內的棉花忍不住了。
趙妤有些緊張的捂住棉花的嘴,生怕
它打擾到七叔。
“這是趙大人的內眷吧,長途跋涉,想必趙大人也該累了,不如先進城休息?”
曹清河的笑容更加溫和了,沒想到青州傳來的消息是真的,這趙大人走馬上任,居然還帶著貓貓狗狗,實在是——紈絝子弟。
得虧生在永昌伯府,有一個好伯父,又有一個好大哥。
“官宅已經收拾好了,大人過去便能入住。”
趙雲安點了點頭:“那就多謝曹大人了。”
“趙大人是替陛下而來,行君令,視欽差之責,臣等自該全力配合。”
車隊慢慢進城,趙雲安掃了一眼,卻發現進出城門的百姓麵有苦色,偶爾投過來的視線又帶著畏懼和避之不及。
他心底暗暗皺眉。
金氏在車內,倒是笑道:“方才那幾位大人倒是客氣,很是熱情。”
趙妤抱著棉花坐在她身邊:“棉花太吵鬨了,會不會被人笑話。”
“怕什麼,到了漳州,你七叔就是最大的官,誰敢笑話。”
趙妤這才安心下來。
等到了知府宅邸,趙雲安便知道曹清河沒糊弄他,這地方就在知府衙門的後頭,原本就是知府的後宅。
隻是這宅子未免太過秀麗,可以說十步一景,處處是心思。
尤其是那塊擋在後院與前廳隻見的泰山石,價值不菲,很是罕見。
曹清河注意到他的視線,解釋道:“這裡原本是錢大人的宅邸,後頭又住了罪臣甄玉祥,他們二人要求都極高,所以宅邸頗為繁華。”
“下官覺得,這宅子費時費力的建好,若是毀了也實在是可惜,不如將就用著。”
趙雲安點頭讚同:“曹大人說得有理,若是砸了燒了,花用的銀子也是回不來了。”
“正是如此。”
趙雲安哈哈一笑:“如此直接住了,倒是免去了修繕的費用。”
曹清河又說:“下官方才見趙大人帶著家眷,便隻準備了一些粗使丫鬟婆子,他們對漳州熟悉,也免得到時候尋不到門路。”
“曹大人費心了。”
曹清河見他很是感激的模樣,似乎對這一切真的滿意,又笑道:“大人,那下官就先告退了,大人好生休息,等明日再行接風宴。”
趙雲安笑著看他離開。
金氏忍不住誇道:“
這位大人倒是八麵玲瓏,想得很是體貼。”
就怕太體貼了。
趙雲安冷眼看著,方才跟著後頭的小官吏們,都是以這位曹大人的眼色行事,倒像是一個個應聲蟲。
姓曹的若是與他同心,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想要與他為難,那可就是大大的麻煩。
趙雲安笑了笑:“娘,先看看宅子吧,這就是我們以後要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