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拉著趙妤往裡頭走,口中說道:“這江南地帶的宅子就是不一樣,看著比咱們永昌伯府還要精妙,你瞧瞧這假山,這溪流,做得跟真的似的。”
趙雲安也跟著轉了一圈:“隻怕都是真金白銀砸出來的。”
“那不會對你不好吧?”
金氏一聽,立刻變了臉色:“如果住著對你不好,那我寧願去住客棧,住茅草屋也成。”“又不是我花錢造的,前人遺留,對我不會有妨礙。”
趙雲安笑著說道,“娘就安心住下吧。”
“這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誰讓他們有命花錢沒命享受,白白便宜了我們。”
趙雲安掃了眼院子,心底便有些打算,不過現在他初來乍到,不宜大動乾戈,不如先自己住著享受一番,後麵再改也不遲。
金氏這才安心,拉著趙妤熱熱鬨鬨的開始收拾院子。
“娘,將我的書房留在最靠近衙門的地方,其餘你看著辦就好。”
“行,娘記著了。”
這宅院原本就造的美輪美奐,略作收拾,便是極為適合入住的地方。
趙雲安怕這宅子有暗室,還帶著常順馬貴走了一遍,各地都查過確保沒有遺漏。
他可不想還沒入住,就有暗室彆人藏了雷,到時候怎麼死都不知道。
檢查完畢,趙雲安才鬆了口氣。
馬貴笑道:“少爺,到時候我親自帶人守著,絕不會讓閒雜人等隨意進出。”
趙雲安笑了起來:“不用守著這裡,這幾日你先帶著人出門走走,摸摸菜市場,尋尋雜貨鋪,多與當地人說說話。”
馬貴立刻答應:“是,小的明白了。”
常順便問:“少爺,那我呢?”
“你自然是要跟著我的。”
趙雲安笑道:“瞧著吧,今日之後,鴻門宴定是不斷。”
常順忙道:“那我保護少爺,絕不讓任何人欺負少爺。”
趙雲安哈哈一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如今到了漳州,你們是不是得改一個稱呼?”
“老爺?”
趙雲安自己聽了也憋不住想笑:“聽起來像是在喊大伯。”
馬貴笑道:“大少爺外放的時候,內宅肯定也稱呼他為老爺,否則外人聽了多古怪。”
“也是,那就這麼稱呼吧。”趙雲安點頭道。
於是他變成了趙老爺,金氏變成了老夫人,隻有趙妤還是小小姐。
金氏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醒過神來就摟著趙妤直笑。
“他們這一喊,我總以為喊你□□母,沒想到出來一趟,倒是升了輩分了。”
臨了又拉著趙雲安說:“你瞧瞧你,要不是你一直拖著不肯成親,這會兒我也能過一個祖母的癮頭,哪像現在隻升了輩分,沒有個實在的名分。”
趙雲安便笑:“小妤兒,快喊二奶奶,多喊幾聲讓她過過癮。”
在趙妤一連串的甜甜的二奶奶聲音中,金氏也把催婚的事兒給忘了。
安頓下來第一天,得益於金氏帶過來的丫鬟婆子都得力,趙雲安吃上了熱騰騰的晚膳。
廚娘也是京城帶過來的,飯菜倒是都合心意。
趙雲安吃了兩碗飯,笑道:“等熟悉了,就讓阿貴去找個本地的廚娘,不然在這邊住上幾年,沒吃一口當地的菜色,那也是一件憾事。”
金氏也同意:“也是,就算不愛吃,偶爾換換口味也好的。”
“二奶奶,漳州的飯菜好吃嗎?”
“二奶奶也沒嘗過,等以後嘗過就知道了。”
趙雲安倒是笑道:“漳州這邊口味重,
重油重鹽重糖,想必味道也不會太差。”
“還有糖嗎,那我肯定愛吃。”趙妤笑道。
趙雲安已經打算派人出去看看,漳州本地有哪些好吃好喝的:“那你到時候多吃點,”
“李大夫那邊也安排好了,他不愛閒著,說咱們幾個若是身體康健,他想去找個醫館待兩年。”金氏提道。
趙雲安自然不會反對:“隻要他身體吃得消,就可以。”
金氏笑道:“李大夫老當益壯,身子骨比你我都好。”
吃飽喝足,一覺醒來,趙雲安在種滿名貴花草的院子裡打了一頓拳,整個人都覺得舒坦。
“過來練練。”他拉著常順下了場。
常順力氣大,但對著自家少爺,他自然是要收斂著的,兩個人倒是打了個不相上下。
趙雲安擦了擦滿頭汗,忍不住笑道:“果然練武看天賦,你比我晚練武,如今我卻不是對手了。”
他心知肚明,常順要是沒收著力氣,一拳下去,就能把一個壯年男人直接打飛了。
在永昌伯府的時候,趙雲平最愛尋常順比劃,每次都輸得慘不忍睹。
趙雲平嫉妒的很,屢次想從七弟這邊挖人,隻可惜常順是個死腦筋,就是任由他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走。
說多了,常順見著他就躲,連比劃都不答應,趙雲平隻得斷了念頭。
常順抓著腦袋憨笑:“少爺是讀書人,比讀書,我拍馬不及。”
“呦,常順還會拍馬屁了。”馬貴走進來,聽見這話就笑。
常順解釋道:“這是我的真心話,不是拍馬屁。”
馬貴哈哈一笑:“逗你玩兒呢。”
“讓他老逗你,順兒,揍他。”趙雲安笑哈哈的喊道。
“彆彆彆,我這兒有正事兒。”馬貴連聲求饒,將手裡頭的拜帖舉起來。
“老爺料事如神,今日一大早,漳州府有頭有臉的人都送來了拜帖。”
趙雲安將帕子扔給常順,拿起來一看:“曹家,叢家,劉家,王家,一戶不少,還真給我麵子。”
“那老爺要去嗎?”
趙雲安笑道:“好酒好菜送上門來,自然是要好好享受的。”
說完將其餘的帖子一扔:“曹大人親自遠處城門迎接,本官理應先吃他的接風宴。”
曹清河接到知府衙門
送來的拜帖,臉上也是一笑。
“夫人,你讓人好生操辦宴席,絕不可失禮。”
曹夫人答應下來,又問:“官人,酒菜都好說,家裡還有從京城請來的廚子,定能讓這位小少爺滿意,倒是吹拉彈唱可要備上?”
尋常待客都是要配上戲班子的,說是戲班子,其實也能陪客。
一個個都跟小姐似的養大,比外頭的嬌俏可人,曹家每次宴客都大受歡迎。
但曹夫人知道趙雲安才十六歲,而且尚未成親,所以才有此一問。
曹清河沉吟一聲,點頭道:“讓燕雀幾個都過去,臨機應變。”
燕雀?
曹夫人心底一震,曹家養著戲班子,燕雀幾個是最為出色的,平日裡老爺自己也很喜歡,沒想到都拿了出來。
等到趙雲安上門做客,曹家果然拿出最高規格的招待來。
曹夫人置辦的宴席擺在水榭旁,這會兒微風徐徐,偶有琴聲歌聲傳來,很有靡靡。
趙雲安一坐下,便連聲歎道:“沒想到曹大人如此風雅,往這兒一坐,本官也被襯成了粗人。”
“誰不知道趙大人師承翰林院大學士,又是一甲進士出身,永昌伯府的貴子,您說自己是粗人,那我們不都成了下裡巴人。”
趙雲安哈哈笑道:“京城哪裡能比江南,去年三甲進士,南邊可是占了三分之二,可讓人羨慕的很。”
“趙大人謬讚了。”
曹清河見他很是享受,意識也弄不清他的心思。
趙雲安又問:“曹大人,去年漳州可有人高中?若是有那就是本官同榜,理應去拜訪一番的。”
曹清河臉色一頓:“下官羞愧,漳州去年無一人高中,實在是慚愧至極。”
“進士不但考驗才華,還會考驗運氣,說不定隻是漳州運氣差一些。”趙雲安似乎真的隻是隨口一問。
“來來來,趙大人,下官敬你一杯,往後有趙大人在,漳州定然大有作為。”
趙雲安也是來者不拒,誰敬酒都喝,看他一副少年人的模樣,多少杯水酒下肚臉都沒紅一下。
酒喝了,飯吃了,話說了一簍子,趙雲安才心滿意足的起身告辭。
曹清河一路將他送到了門外,攙扶著他上了車,親眼看他離開才皺了眉頭。
“大人,這位趙大人道行很淺,到底是年紀小,不知道官場的規矩,我瞧他還是個娃娃心性。”
飯桌上也隻顧著好吃好喝,連隔壁那些嬌豔如花的大美人也沒多看一眼。
曹清河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是永昌伯府出來的人,隻怕深藏不露。”
“大人多慮了,永昌伯府出來的也不都是精明能乾,你瞧那府的二少爺不就如此?”
曹清河一想也是,永昌伯何等精明,趙雲衢也是個厲害角色,可那府裡頭出來的二少爺卻愚蠢的很。
聽說趙雲安是遺腹子,是被家裡頭嬌寵著長大的,指不定又是個趙雲晟。
即使心底這麼想,曹清河依舊謹慎小心的很:“他畢竟是能直達天聽的,若摸到馬腳收拾起來也麻煩的很。”
“永昌伯府那兩個可不是吃素的,這次來的,又是他們的心尖尖。”
“陛下倒是打得好算盤,讓人投鼠忌器。”
小吏低聲道:“大人,難不成咱們隻能供著這位小少爺?他若是個省心的還好,若是個麻煩的,隻怕……”
“明日你早早的去衙門,將漳州這些年來的文書整理出來,呈給趙大人。”曹清河笑道。
“大人這招妙,光是這三年的文書,就夠這趙大人摸索小半年了。”
曹清河笑了笑:“於情於理,我也希望趙大人能力挽狂瀾,畢竟漳州好,你我也能多得一些讚賞,隻可惜我們位卑人輕,幫不上什麼忙。”
趙雲安應酬了一圈,還沒等他開口,下頭的官吏就把漳州這幾年的文書都堆到了他麵前。
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看著那小山堆似的文書,差點沒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