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昇平日裡看著事兒多,其實是個膽兒小的。
當初趙雲衢能答應他外放,就是知道以這弟弟的性格,小亂子不斷,大亂子不會有,這才放心。
否者貿貿然將人打發出去闖禍,倒不如留在跟前保險。
此刻聽完趙雲安的話,趙雲昇差點沒跳起來。
“七弟,你,你趕緊把人追回來。”
“漳州豪族是那麼好對付的嗎,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到時候你我都要送命。”
“好好的知府你不當,為什麼要跟他們對著乾?”
趙雲安無語道:“二哥,剛才你不是還說要好好當官嗎?”
“我,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趙雲昇臉都白了,拉著他到了僻靜處:“兼並土地自古有之,也不是漳州一地的問題,你這是要捅破天。”
“到時候會得罪多少人你算過嗎?”
“你就算不想想我,那也得為大哥,為父親想想吧?”
趙雲安歎氣道:“二哥,我就是為永昌伯府著想,這件事才不得不處理掉。”
“陛下會把我派過來,隻怕對漳州有所懷疑,我若是不看,不做,不解,那才是為伯府惹禍。”
趙雲昇一噎。
“那你也不能這麼衝動,咱們從長計議。”
“漳州的問題又不是今日才出現了,就算你做不到,陛下也不會說什麼。”
趙雲安笑道:“二哥,你不必這麼擔心。”
“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我能不擔憂嗎?”
“隻要配合默契,此次有七成把握。”
“那剩下的三成呢?”
趙雲平來到衢州近一年,多少也知道他們的手段,悄無聲息的讓一個人消失的辦法太多,這也是為什麼他待久了,反倒是越發放浪形骸。
趙雲安便笑著看著自家二哥。
趙雲昇隻覺得眼前一黑:“怪不得你忽然帶著二嬸和妤兒過來,感情是來避難的。”
“你既然知道危險,怎麼不直接投奔老三,反倒是來了我衢州。”
“衢州縣衙統共就十幾個衙役,夠乾什麼?”
趙雲安拍了拍自家二哥的肩頭。
“你彆拍我。”趙雲昇被煩的要死。
趙雲安一臉無辜:“二哥,我要是直接往青州去的話,那就打草驚蛇了。”
“再者,我隻是送信,並不是避難,等三哥的人手抵達漳州,弟弟我自然是要回去主持大局的。”
眼看趙雲昇還是一臉惱怒,趙雲安又說:“等事情了結,二哥還有協助之功,到時候弟弟會啟稟陛下,論功行賞。”
果然,趙雲昇臉色一頓。
趙雲安撞了撞他,笑道:“有好處,自然是要先便宜自家人。”
趙雲昇臉色緩和不少,又追問道:“你真的有把握嗎?”
“那是自然。”
“二哥,我不瞞你,皇上是下定決心要整治漳州的,也許漳州隻是一個開始。”
“陛下想必是要為太子肅清河山,否則長期以往,各地積弊成癰,大魏不堪重負。”
趙雲昇深吸一口氣:“那就好。七弟,二哥比你早
來一些,其實兼並土地的問題,不隻是漳州,從青州往南屢見不鮮。”
“隻是這幾年災禍連連,百姓們交不起稅,不得不賣掉土地,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就算想管也無從插手。”
“再者——”
趙雲昇壓低聲音:“江南豪族手段蠻橫,有些不聽話的知縣,怕都不能活著離開。”
當然,弟弟有皇帝撐腰,趙雲昇頓時覺得底氣十足,不再那麼畏懼了。
甚至心底有些羨慕,暗道自己若是也得皇帝青眼,這都是送上門的晉升機會。
再想到弟弟年紀輕輕,卻已經比他官職更高,趙雲昇心底羨慕嫉妒恨,反倒是多了幾分冒險精神。
趙雲安眉頭一皺:“如此囂張,怪不得陛下不能忍。”
“這一次,他是想要以漳州作為突破口,徹底解決此事。”
趙雲昇卻不看好:“小小一個漳州好弄,可其他地方呢,總不能把北疆軍調過來鎮壓吧。”
“走一步算一步,至少漳州不能放任。”趙雲安說道。
兄弟倆促膝長談了一番,感情倒是融洽不少。
趙雲安抵達的第二天,便有衢州本地的豪族聽聞,上門下了帖子。
趙雲昇原以為他會拒絕,誰知道趙雲安不但去了,還與他們相談甚歡。
弄得他忍不住發問:“你不是不喜歡這些地主?”
趙雲安卻說:“我是不喜歡,但虛與委蛇誰不會。”
趙雲昇看了眼弟弟,覺得這家夥從小就狡猾狡猾的。
以前趙雲昇總覺得一家子兄弟,他雖然不如老大,但也比老三老七出息,可現在瞧著,趙雲昇心底又感慨起來,他比老七多有不如,至少他就不夠狡猾。
等到第二天晚上,常順便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少爺,三少爺那邊已經出發。”
趙雲安點了點頭:“二哥,我明日就帶著常順回去,娘和妤兒就暫且住在衢州。”
“衢州真的不會有事嗎?”
趙雲昇有些擔心:“江南豪族多有聯姻,打斷骨頭連著筋,萬一衢州這邊的人也亂起來怎麼辦,縣衙可扛不住。”
趙雲安卻笑道:“放心,這次的事情不會牽連太廣。”
見趙雲昇還是不安,他又說:“如果衢州不安全,我能放心把親娘留在你這兒?”
趙雲昇這才信了。
臨走時候,卻又拉著趙雲安交代:“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切記不可趕儘殺絕,誰知道那位會不會卸磨殺驢。”
這話倒是讓趙雲安高看了他一眼。
趙雲安將永昌伯府的人都留下,隻帶上常順和漳州府的人回程。
下人大著膽子問:“大人,老夫人和小姐不跟著一道兒回去嗎?”
“我娘舍不得妤兒,妤兒舍不得親娘,就讓他們多住幾日,過幾天再來接。”趙雲安淡淡說道。
這倒是也合情合理。
來的時候悠哉悠哉,回去的時候,趙雲安卻加快了速度。
估摸著趙雲平那邊的行軍速度,趙雲安連馬車都沒帶,直接快馬往漳州趕。
下人心底覺得不對勁:“為什麼這麼趕?”
“要不要送信回去?”
兩人對視一眼,趁著夜色扔出了信鴿。
哪知道信鴿剛飛出去,一支箭便衝上雲霄,直接將鴿子射了下來。
啪嗒!
鴿子墜落的聲音,直接捶在了細作心頭。
趙雲安掃了眼麵無人色的兩人,冷聲道:“惡意泄露本官行蹤,鬼鬼祟祟定有問題,先關押起來。”
兩人還要說話,常順卻壓根不給機會,直接一人一拳,把人砸暈了過去。
馬貴將信鴿加起來,嗤笑道:“晚上多了一道菜。”
於是,趙雲安這天晚上吃了一頓烤鴿子。
第二天晌午,趙雲安便與趙雲平的隊伍碰頭了。
趙雲平穿著常服,看見他便死死扣住他脖子:“就知道使喚你哥哥。”
“三哥不是想出京溜達,如今可是靠著我才得償所願。”
趙雲平挑了挑眉,笑道:“得,我還得謝你。”
“說吧,要怎麼辦?”
趙雲平比了比身後的將士們:“要不要我帶著兄弟們直接殺進去,將他們提出來砍了?”
趙雲安翻了個白眼:“彆這麼粗暴。”
“那你說怎麼辦?”
趙雲安靠近他耳邊嘀咕起來。
兩人說完,趙雲平哈哈一笑:“就你鬼點子最多。”
“這樣也好,真的動起刀槍來,怕他們負隅頑抗。”
當下決定兵分兩路。
趙雲平帶著人將案犯緝拿歸案,收歸罪證,趙雲安則帶著人前往知府衙門,等待收尾。
臨走之前,趙雲平看向常順:“順兒,要不要跟哥哥我走,帶著你建功立業。”
哪知常順連忙搖頭:“我要保護少爺。”
趙雲平聳了聳肩,笑道:“得嘞,知道你倆孟不離焦。”
等他跨上駿馬,趙雲安提醒道:“三哥,萬事小心。”
“曹家圈養了不少死士,一定要小心提防。”
趙雲平哈哈笑道:“安兒放心,哥哥我身經百戰。”
目送他們離開,趙雲安才道:“走吧,進城。”
趙雲安前腳剛回到漳州府,後腳便發出帖子,宴請幾大豪族,一門都沒落下。
曹清河皺眉:“趙大人才剛回來,為何急匆匆的設宴?”
“指不定是在衢州沒吃好吃飽。”
劉知事不以為然,指著帖子說:“你瞧瞧,哪有人在帖子上寫,隻需到場,無需送禮。”
“他這不明擺著獅子大開口,想讓大夥兒都送上厚禮嗎?”
曹清河一想也是。
“跟著去衢州的那兩人可有動靜?”
“小的去打聽過,說是趙大人不放心老夫人和小侄女,就把他們留在了漳州。”
劉知事稟告:“小的數過,確實是留下了大部分人,不過他身邊兩個親信都回來了。”
曹清河又是皺眉。
劉知事笑道:“曹大人不必擔心,難不成他還敢設下鴻門宴,把咱們一網打儘?”
曹清河自己意向也覺得不可能。
就知府衙門那幾個人,真的動起手來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還是叮囑道:“多帶幾個人,
以防萬一。”
“是,大人。”劉知事笑著答應,心想他們豢養的死士一個個厲害的很,每家帶上十個人,就夠知府衙門頭疼的了。
也不知道曹大人是不是屬老鼠,膽兒也太小了一些。
當天晚上,知府衙門車水馬龍,熱鬨不已。
後院裡擺上了足足十大桌宴席。
曹清河這一次是跟著曹家人一塊兒來的,剛剛坐下,看見酒席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