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臨城(1 / 2)

跟隨著侍衛進來的,除了送禮的趙家人之外,還有輛大車的年禮。

送禮的長隨之前也曾來過臨城,上次是為了給永昌伯送禮。

一進門,他便瞧見幾雙齊刷刷的眼睛虎視眈眈的看來,這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們,每一個都是目光如炬。

嚇得心底一個哆嗦,想起出發前趙雲安的吩咐,隨從才定下心來。

“小的參見諸位將軍。”

顧斌見他很快恢複如常,眉頭微動,對那素未謀麵的新女婿評價更高一些。

“不必多禮,北疆不安穩,季夏那孩子也是,怎麼冒著這麼大風險送什麼年禮過來。”

隨從忙道:“夫人也是這麼說,但是大人說了,他們剛剛成親,理應拜見嶽父,隻是礙於形式無法讓夫人三朝回門,隻能多送一些年禮略表心意。”

“大人還請顧將軍不要怪罪。”

話音未落,一個黑麵將軍笑道:“顧將軍,你這新女婿倒是孝順的很。”

顧斌臉色也緩和不少。

當初他上書定親,心底也曾有過猶豫,隻是一來他與永昌伯有約,二來也是擔心女兒的婚事,這才厚著臉皮提了。

顧斌心底對大女兒,一直以來都有愧疚,她親娘早逝,自己這個當爹的又遠在邊疆。

京城那位繼室不提也罷,反倒是要女兒看顧家裡,這些年來委屈了她。

如今見趙雲安願意千裡迢迢的送禮,顧斌倒是安心了一些。

不管是夫妻相得,還是看在顧家的麵子上,趙雲安總是將麵子做足了。

“讓女婿費心了。”顧斌笑了一聲。

他掃了一眼年禮,發現裡頭並未見貴重物品,倒多是土產糧食,心底又是一動。

“這是夫人與大人的書信。”

顧斌接過信件,並未直接打開,隻說:“你先下去休息吧。”

人一走,有下屬笑道:“顧將軍可算能放心了,永昌伯的子侄,為人定然是不錯的。”

“那孩子也是實誠,送的都是吃的喝的。”

顧斌笑道:“我一個人也吃用不完,倒不如分一分,大夥兒帶一些回家去,也能過一個好年。”

“倒是托了將軍的福,今年的年夜飯豐盛不少。”

這份年禮,倒是暫時將臨城緊張的氣氛驅散了一些。

等四下無人,顧斌才取出兩封信來。

他先打開女兒的書信,顧季夏字跡娟秀,是一貫的報喜不報憂,隻說嫁過去之後一切都好,夫君體貼,婆婆寬容,就連在漳州的侄子侄女也都是討喜。

顧斌看完就歎了口氣,心知遠嫁漳州,女兒定有不自在的地方,隻是不想讓他擔心。

將女兒的書信收起,顧斌才打開女婿的。

一看字跡,顧斌便微微挑眉。

在他的認識中,永昌伯口中的這位侄子,自小老成持重,是個分外早熟的孩子。

可如今這紙張上的字跡,即使略有隱忍,依舊帶著幾分龍飛鳳舞。

很快,他便讀完了這封短信。

“趙雲平要來臨城。”

顧斌皺了皺眉,很快也想明白皇帝的用意。

他歎了口氣,照顧永昌伯的兒子自然不成問題,隻是等那孩子來了,他一時不知如何麵對。

若不是他不夠小心,沒有發現匈奴異樣,永昌伯就不會在這時候前往薑蓉鎮,更不會在亂軍之中失蹤。

又想到那具屍體,顧斌雖還未上報死訊,其實心底也覺得永昌伯凶多吉少。

屍首已經被收斂,如今等趙家子來了,也許有彆的法子辨認身份。

顧斌將兩封信都收好,永昌伯雖不在了,可兩家聯姻,關係卻聯合的更加緊密。

隻為這個,顧斌也會好好照顧趙雲平。

臨城大雪紛飛,大地一片銀白,銀裝素裹之下的,卻是無限危機。

趙雲安派來的隨從名叫慶餘,也是永昌伯府的家生子出生。

但他跟馬貴不同,沒有一個當過少爺奶娘的嬤嬤做靠山,家裡頭爹和老娘都是粗使,連帶著他也沒有出路。

趙雲安前往漳州府的時候,慶餘自告奮勇跟著一道兒去。

等到了漳州府,趙雲安手底下缺人,馬貴常順忙得團團轉,連帶著下頭的小廝也有了出頭的時候。

慶餘去年就搶下了送禮的任務,今年熟門熟路,自然又是他來。

來臨城送禮是個苦差事,風大雪大,來回一趟耗費時長不說,光是凍瘡就能癢死人。

慶餘卻樂意的很,因為越是苦差事,越能入大人的眼,他盼著有一日自己也能跟馬貴常順一樣被重用。

他心思也很是靈活,到了臨城府後,還特意去了一趟永昌伯的宅子。

隻是趙家如今隻剩下幾個看守的家丁。

慶餘忍不住問道:“怎麼不見常鬆叔?”

下人見他是伯府的人,忙道:“伯爺失蹤之後,常管家就帶著人到處找,好些日子沒回來了。”

慶餘又問了幾句,見他們都是一問三不知的,隻得說:“若是常叔回來,你們記得告訴他我找來過。”

“是。”

慶餘沒辦法,紮緊了帽子往外走。

臨城比漳州府還要大,但街道上遠沒有那麼繁榮,連商鋪都少見,來往行人都是行色匆匆。

按著趙雲安的吩咐,慶餘頂著風雪,走了一家家糧鋪。

慶餘隻問不買,問的多了,掌櫃的生氣他也隻是賠笑臉,很快就把糧食的價格都記在了心裡。

走完了糧鋪,慶餘想了想,也沒因為手腳冰凍就趕緊回去,而是繼續逛完了整條街。

幾天下來,等顧斌準備好回禮,可以離開的時候,不隻是糧食價格,慶餘已經將臨城的物價了解的一清二楚。

帶上顧將軍的回禮,慶餘這才離開了臨城。

此時已經到了年底,路上又冷,隊伍裡的人倒是沒有抱怨。

這一日修整的時候,一群人隻找到個破廟,好不容易點上了火,每人喝了口酒暖暖身子。

慶餘笑道:“現在辛苦一些,等回去大人定然重重有賞。”

其餘人都笑起來:“大人向來賞罰分明,從來不虧待辦事的人。”

還有人拍馬屁道:“慶哥,大人願意把給老丈人送禮的任務交個你,指不定再過兩年,您就可以跟馬哥平起平坐了。”

慶餘心底也這麼期盼著,但還是謙虛道:“馬哥是跟大人一塊兒長大的,情分不同,我不求平起平坐,隻求大人也能瞧得上我。”

“慶哥這麼賣力,大人肯定看在眼中。”

“是啊,大人雖然年輕,可從來知人善用,最是公道。”

慶餘哈哈一笑,將懷中的餅子拿出來:“趁著有火煮點餅子吃,等再上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歇息。”

自有人拿出鍋子來,下雪也有下雪的好處,不用到處找水,找一些乾淨的扔到鍋裡頭,燒一會兒就是開水。

再把硬邦邦的餅子掰碎了扔裡頭,很快一頓熱騰騰的糊糊就好了。

慶餘端起自己那一碗糊糊喝了一口,一口下去,人也跟著暖和起來。

一群人正喝得熱鬨,忽然破廟後傳來一陣動靜。

慶餘臉色驀的一沉:“誰在裡麵!”

他一動,其餘隨從都抽出了佩刀。

“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慶餘喝道。

裡頭一陣嘻嘻索索,直到慶餘不耐煩起來,才見走出一老一小兩人,衣衫襤褸很是單薄,一看就是很久沒吃飽飯的瘦削樣。

“大老爺,小老兒帶著孫兒在這邊避風,不是故意打擾的。”

那老頭說著,還拉著孫兒開始磕頭,砰砰砰幾下額頭就紅了一片。

慶餘皺了皺眉:“快起來,不必磕頭。”

因趙雲安不愛這套,連帶著他手底下的人也不喜歡。

瞧那老頭兒拉著孫子,很是唯唯諾諾,恨不得將自己縮起來。

倒是那孩子還膽大一些,被也有按著腦袋,還時不時偷看他們的鍋。

“把刀收起來。”慶餘回頭說了聲。

其餘人都把佩刀收了,從漳州千裡迢迢的送禮,隨行的有十幾人,都是身強體壯的男人。

可即使如此,趙雲安也怕路上有意外,為他們配備了刀劍,以防萬一可以自保。

慶餘看來他們一眼,見那爺孫實在是可憐,便問了句:“你們要吃點嗎?”

這次輪到爺孫倆愣住了。

老頭兒舔了舔嘴角,緊緊摟住孫兒:“不,不用了。”

慶餘翻了個白眼,直接拿起一塊烤熱的餅子,走過去塞進他們手中:“吃吧。”

老頭兒還在猶豫,但他孫兒卻已經忍不住咽口水了。

“爺爺?”

老頭兒咬了咬牙,起身又磕了個響頭:“多謝大老爺。”

“你彆這樣。”慶餘皺了皺眉。

老頭兒見他們雖說帶著刀,但一個個說話做事極為和氣,看著精神氣也是不缺吃喝的,心底稍安。

他掰下一小塊餅子塞到孫兒手中,小孫子立刻往嘴巴裡頭塞,噎住了也不肯吐出來。

“給他們端一碗過去。”慶餘見了便道。

於是除了那餅子之外,祖孫倆又得到了滿滿一碗的糊糊,這次老頭沒能跪下磕頭,就被攔住了。

這邊堆著火,慶餘幾個也不再過去說話,自顧自吃飯休息。

那邊老頭自己也吃了一小塊餅子,趁著慶餘等人不注意,將剩下的餅子和大半碗糊糊塞到了後頭。

牆壁後頭,一隻同樣骨瘦如柴的手伸出來,小心翼翼的接過去。

“慶哥,你看。”

慶餘拍了一下身邊的人:“不必理會。”

其實方才他們就注意到,牆後肯定還有人,隻是看出來的老的老,小的小,沒有威脅,便索性假裝不知道。

他們出門在外,還要回去複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快,祖孫倆就把餅子和糊糊吃得一乾二淨,老頭兒去外麵抓了一把雪,將那木碗擦得乾乾淨淨,這才顫顫巍巍的送回去。

“大老爺,您救了我們的性命,老頭兒也沒彆的,隻能給你磕個頭。”

慶餘一聽他喊大老爺就牙疼,忙道:“你也彆磕頭,要是想感謝,就跟我說說附近的事兒。”

老頭兒一頓:“大老爺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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