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麵色有些疲倦,但聽聞皇後求見,雖微微皺眉,還是點頭道:“請皇後進來。”
劉氏是親自端著湯羹進來的,開口便笑:“陛下今日可累了,臣妾親手燉了人參雞湯,陛下喝一碗補補身體。”
皇帝神色一緩,端起來喝了一口,點頭道:“光是雞湯就好,加了人參反倒是不美。”
“那臣妾下次就不放人參了。”
劉氏見他還算喜歡,又添了一碗。
皇帝卻擺了擺手:“夠了,晚上吃多了反倒是容易積食。”
“倒是臣妾粗心了。”劉氏笑了笑,將碗筷撩開了,又親手拿茶杯遞過去。
夫妻兩個乍一看,倒是很有幾分溫情在。
皇帝喝了口茶,打量了她一眼,便問道:“皇後特意過來,總不會隻為了送雞湯。”
劉氏溫婉一笑,站在他身後幫他按捏著肩膀,柔聲道:“臣妾隻是牽掛著陛下,陛下忙於公務,瞧瞧這肩頭都緊了,按都按不動。”
“國家大事固然重要,可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朕心中有數。”
按了一會兒,皇帝便道:“你也歇一歇,彆太累了。”
猶豫了一下,他又開口道:“宮中人少,簡簡單單的也好,不必想那麼多。”
皇帝的本意是說,後宮人少,尤其是太上皇留下的太妃們,除了被廢被殺的那一些之外,隻留下幾個本分聽話的照顧太上皇,其餘全部遣散了。
如今後宮之中都是劉氏說了算,在皇帝看來,她大可以過得舒舒服服,沒必要總是召見臣婦。
哪知道這話落到皇後耳中,卻成了另一種意思。
“陛下也覺得後宮太冷清了嗎?”
皇帝一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後笑盈盈的道:“臣妾這幾日也在想,後宮確實是太過冷清了一些,尤其是衢兒和平兒兩個,身邊除了媳婦之外,侍妾都是丫鬟出身的榆木腦袋。”
“臣妾就想著,是不是該給孩子們屋裡頭添兩個人,到時候也能開枝散葉,人丁興旺。”
聽了這話,皇帝便微微皺眉,轉頭朝她看去。
劉氏繼續說道:“彆的不說,如今衢兒身份不同了,總不能守著他媳婦一個人過,再者盧氏當年生了娟兒,身體受損,以後怕是不能再生了。”
“瑾兒如今也大了,身邊沒個親兄弟總歸太冷清,將來也沒個臂助。”
皇帝眯了眯眼睛,問道:“可是有人在你麵前說了什麼?”
皇後訕訕一笑:“是我娘家大嫂提了提,不過確實是有些道理。”
“陛下剛剛登基,朝中有些老臣話多的很,若是他們的女兒孫女入宮,那邊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哪知道這話剛說完,皇帝便沉下臉色:“朕能坐上帝位,還不需要靠後宅婦人安穩朝堂。”
皇後驀的僵住。
皇帝繼續道:“當年廢後王氏為了太子之位,將百官女眷羈押在宮廷,後果又是如何?”
皇後猛然想起,當年她的小孫女趙娟,就是死在後宮內鬥之中。
她意識到皇帝已經不悅,頓時有些訕訕。
皇帝繼續道:“朕剛剛登基,百廢待興,衢兒平兒正是大展宏圖之時,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他並不反感兒子選妃,可時機不對。
再者,皇帝極為厭惡太上皇時期,諸位皇子後妃混亂的場麵,所以對綿延子嗣反倒是沒那麼執著。
雖說他心底也覺得孩子膝下單薄,可趙瑾趙謙趙誠都健健康康,皇帝並不過分操心。
私心裡,兒子若是願意納妾選妃,皇帝也不會攔著,可自己張羅卻不必了。
皇後皺了皺眉,猶豫道:“可瑾兒謙兒未免寂寞了一些。”
皇帝卻冷冷開口:“皇家子嗣,一母同胞尚且心懷有異,更甚者不同母。”
“朕看你是太閒了,整日裡胡思亂想,反倒是給孩子們添麻煩。”
皇後臉上一時掛不住:“我,我也是為衢兒平兒著想,怕他們被人笑話。”
“他們是朕的兒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若被人笑話,便是他們本身不足,豈會因為後宅私事。”
不等劉氏再說什麼,皇帝擺了擺手:“行了,時辰不早,皇後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後隻得將一肚子的話全咽下去。
等回到中宮,夜深人靜時分,劉氏卻怎麼都睡不著。
一時間想起方才皇帝的冷言冷語,一時又覺得兒子子嗣太過單薄。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下來,老大老三都隻剩下一個兒子。
劉氏越想越多,偏偏身邊無人可以開解,便開始鑽牛角尖,甚至開始擔心皇帝有彆的心思,指不定是打算再納後妃,生下兒子取代太子。
“這樣下去不行。”
皇後一個翻身起來,下定決心即使皇帝不同意,她也要從宮中挑選幾個顏色嬌豔的給兒子送過去。
不圖其他,能多生幾個孫兒就是好的。
且不說皇後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果然從後宮之中選了顏色好的送給兒子。
那頭太子妃劉氏見著人,眉頭都沒動一下。
入宮之前,李雲衢曾拉住她說了許多,盧氏心中雖然有不安,卻十分信任夫君,自然不把幾個宮人放在心上。
皇後送來,她就全部收下,也不拘著李雲衢去見。
那幾位宮人還以為自己鯉魚躍龍門,很快卻發現太子根本無心女色,整日的忙於公務,瞧她們就像是屋裡頭的一件擺設。
沈盼晴就更加光棍。
她速來跟婆婆相處的不尷不尬,因性情緣故向來不被劉氏喜歡,這會兒見著人,便一股腦兒全送到了李雲平身前。
李雲平早年的時候喜歡,如今年歲見長,與妻子的關係日益融洽,哪裡會因為其他人給她難堪,全打發去乾粗活了。
皇後一頓操作猛如虎,再看兩個兒子不配合,頓時憋氣不已。
她總不能逼著兒子去睡宮女,旁敲側擊也沒用。
不管她說什麼,盧氏沈氏麵上都笑盈盈的應下,給的人也帶回去了,可偏偏兒子不開竅。
皇後心底都想不通,為什麼彆人的兒子恨不得家裡頭擺滿妾室,她兩個兒子卻都不近女色。
再一看皇帝也是如此,父子一脈相承,一時倒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劉氏的舉動,皇帝自然也看在眼中。
他見兒子媳婦處理的妥當,也懶得多嘴,隻心底覺得皇後大概是太空閒,才有時間胡思亂想。
琢磨了幾日,忽然一道聖旨下來,讓皇後幫忙操辦顧蘭秋的婚事。
當初顧大將軍委托趙雲平送信進京,為小女兒求了一門賜婚,賜婚的聖旨剛下。
這原本是禮部的差使,但皇帝一想,皇後既然閒著沒事乾,索性就把這差使包攬過去,這樣一來還能顯得他對顧將軍的重視。
皇後一聽事關手握重兵的顧大將軍,果然很是願意。
“你說顧大將軍到底是怎麼想的,當初為季夏賜婚雲安,眼光極好,如今卻為二姑娘定了這麼一門親事。”
等弄清楚顧蘭秋的賜婚對象,劉氏心底倒是奇怪起來。
當年永昌伯府還不是公府,趙雲安隻是二房無法繼承爵位,可畢竟也是伯府的少爺,而且早早高中,是漳州知府,自然是貴婿。
可這一次,顧蘭秋訂婚的王家,卻是北疆一名不見經道的小武官。
劉嬤嬤笑道:“也許是七夫人嫁的太好了,以至於二姑娘若也嫁入高門,難免被人說嘴。”
皇後點頭誇道:“顧大將軍膝下就兩個女兒,做事又有分寸,怪不得陛下這般信任。”
劉嬤嬤心底覺得,最重要的是隻有兩個女兒,顧大將軍在軍中再受愛戴,也無人繼承,皇上自然是能夠放心的。
皇後又笑了一聲:“那你就去請顧夫人入宮,談一談這婚事具體的章程。”
“顧大將軍深明大義,不過這位顧夫人怕是心中憋氣的很。”劉嬤嬤說道。
劉氏當年就與顧夫人不對付,如今聽說她不高興,心底反倒是很暢快。
“所以說這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顧大將軍如日中天,顧家二姑娘卻隻能嫁入五品小官之家。”
等顧夫人急急忙忙的進宮,對著她行大禮,強裝歡喜也掩不住眼底的氣急敗壞,劉氏就更加高興了。
口中還說道:“顧將軍千裡迢迢的上書,請求陛下賜婚,陛下極為依仗將軍,這才特意下令,讓本宮來操辦此事。”
顧夫人的笑容都是僵硬的:“臣婦叩謝隆恩。”
皇後又笑道:“顧家二姑娘也到了年紀,再等下去就遲了,顧將軍是一位好父親,將女兒的婚姻大事放在了心上。”
“本宮雖然並未見過小王將軍,但既然是顧將軍親自挑選的女婿,那人品相貌定然都是好的。”
顧夫人捏緊了帕子,勉強笑道:“是,是啊,難得將軍還惦記著小女兒。”
心底卻已經恨極了。
明明顧季夏嫁人的時候,顧將軍千挑萬選,選的是樣樣都出色,京城達官顯貴都想要的女婿趙雲安。
可到了她女兒頭上,卻挑了個不通文墨,五大三粗的五品武將。
皇後就像是看不見她的臉色,繼續說道:“二姑娘也是在北寧長大的,想必很適應那邊的氣候,不過姑娘家遠嫁到底是辛苦,咱們當長輩的就得為她準備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