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安嫡長子出生於一個冬日。
京城的這一個冬日清晨,茫茫天際彌漫著白霧,讓一切都顯得朦朧美麗。
伴隨著響亮的啼哭聲音,朝霞擴散,白霧像是在一刹那就被驅散,顯露出那一顆圓滾滾,可愛又柔和的太陽來。
遠處的天空上,金色的雲霞、湛藍的天空,交織出一副美麗的圖畫,而永昌公府中卻無人有心欣賞。
趙雲安幾乎是顫抖的接過繈褓,紅色的繈褓內是他新鮮出爐的嫡長子。
他低頭去看,小嬰兒緊閉著眼睛,整張小臉皺在一起,紅彤彤的像一隻小猴子。
趙雲安忍不住用指腹輕輕觸摸孩子,手指下柔軟的肌膚讓他有些畏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怕了,但更多的卻是血脈相連的愉悅。
“哇哇哇——”小嬰兒卻不給麵子,他爹在外頭站了一整晚,手指都是冷冰冰的,一碰就讓他不舒服的啼哭起來。
“快給我,彆毛手毛腳的。”金氏這會兒隻看到大孫子,連兒子都嫌棄了。
她一把接過孩子哄起來,臉上是擋不住的笑容。
趙雲安也不在意,等裡頭終於收拾好,他便迫不及待的走進去。
床榻上,被褥都已經換過了,但屋內還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
趙雲安在床邊坐下,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妻子:“季夏,你還疼嗎?”
這話讓顧季夏下意識的想笑,結果一笑就肚子疼。
燕兒在旁邊忙道:“公爺,您可彆逗夫人發笑,大夫方才把脈說了,夫人隻是有些脫力,並無大礙,隻需月子裡好好調養就是。”
趙雲安自然是知道的。
方才生了孩子,他便讓太醫先進去把脈,這些話太醫已經出來交代過了。
“夫君彆擔心,我一切都好。”生的時候痛的死去活來,如今生完了,顧季夏看著夫君擔憂牽掛的眼神,又覺得的一切值得。
趙雲安緊緊握著她的手:“辛苦你了。”
兩人對視一笑,很是含情脈脈。
金氏抱著孫兒進來,瞧見這幅畫麵也是笑,甚至有些不忍心打破。
但過了一會兒,再看兒子媳婦依舊手握著手依依不舍,金氏不得不開口:“安兒,讓季夏看看孩子。”
趙雲安這才猛地驚醒,讓開位置。
顧季夏臉頰微微泛紅,她方才眼裡麵隻有夫君,連被抱出去的孩子都忘了。
周圍的丫鬟產婆都紛紛笑起來,心底都覺得這公府夫妻感情深厚,十分難得。
等顧季夏終於看見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心底又是一軟。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與對父親的嫌棄不同,小嬰兒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吧唧吧唧小嘴巴,一副很是親近的樣子。
“他好小。”
趙雲安擠過來,笑著說道:“像一隻小猴子,你瞧他吧唧嘴的樣子好不好玩。”
顧季夏還沒說話,金氏不樂意了:“什麼小猴子,我孫子模樣齊整的很,你瞧他現在紅彤彤的,以後肯定白,比你小時候可愛多了。”
趙雲安忍著笑:“你瞧瞧,剛有孫兒,我娘就瞧不見兒子了。”
三個人圍著小嬰兒左看右看,但凡他打個哈欠,張個嘴巴,都讓他們覺得驚奇。
看了一會兒,顧季夏便有些累了。
趙雲安忙道:“你累了一整晚,好好睡一覺吧,孩子有我看著呢。”
顧季夏確實是累了,有夫君和婆婆在,她也沒什麼不放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孩子的奶娘是早就準備好的,金氏巡視了一圈,見自己沒什麼能幫上忙的,這才轉身去如意園報喜,熬了一晚上,她也有些累了。
丫鬟奶娘們躡手躡腳,屋子裡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趙雲安卻舍不得離開,想了想索性爬上了床。
燕兒張了張嘴,卻見趙雲安並未驚醒夫人,而是將孩子放在兩人中間,半摟住孩子睡著了。
丫鬟們緩緩退了出去。
新來的奶娘有些疑惑,看向燕兒:“燕兒姑娘,咱們就這樣出來嗎,萬一小少爺需要喂奶怎麼辦?”
燕兒笑道:“沒事,咱們在門口守著,有動靜再進去。”
她知道不管是國公爺還是國公夫人,休息的時候都不愛有人在身邊盯著。
有了她的話,奶娘微微安心:“沒想到國公爺這般疼夫人,旁的大戶人家都覺得產房晦氣,一直到出月子都鮮少進門的。”
“咱們國公爺不講究那些。”
燕兒心底也為夫人高興,笑著解釋道:“你剛來不知道,等日子久了就明白了。”
奶娘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她是小少爺的奶娘,自然是希望國公夫人越是得寵越好,這樣小少爺的地位才無可爭議。
不過入府之後,奶娘才驚訝的發現國公爺居然一個妾室都沒有,心底嘖嘖稱奇。
國公府的主人夫人進入夢中,報喜的人卻已經到了宮門口。
皇帝一覺醒來,便接到趙雲安報喜和請假的折子。
他一聽便笑了:“生了個男孩,男孩好,二弟後繼有人了。”
趙駿與弟弟趙弛感情極好,因為弟弟早逝,他心底總懷著一份歉疚,如今聽說侄兒生了兒子,心底更加高興。
他想了想,走進書房,提筆在紙上落下兩個字:“趙瓊。”
賜名隨著豐厚的賞賜一塊兒送到了永昌公府。
趙雲安一覺醒來,才知道兒子的名字已經被定下來。
雖說被皇帝賜名是榮耀,但心底忍不住有些遺憾,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就準備了一張紙的字供自己挑選,男孩女孩都有,結果一個沒用上。
他笑著撥弄了一下孩子的手指:“你爹的名字也是大伯起的,現在你的名字也是賜名,咱不愧是父子倆。”
哪知道他一動,孩子猛地抓住他的手指就往嘴巴裡頭塞。
趙雲安嚇了一跳,忙叫道:“快來人。”
等奶娘進來瞧見國公爺如臨大敵的畫麵,頓時都憋著笑:“小少爺大概是餓了,國公爺,不如讓奴婢帶到隔壁喂吧。”
“小聲一些,彆吵醒了夫人。”
趙雲安一覺醒來,顧季夏卻還在睡,可見生孩子消耗巨大。
等孩子吃飽喝足,躺在繈褓裡頭吹泡泡,趙老夫人在金氏的攙扶下過來了。
她原本也想在屋外頭等著,但她年事已高,自從入冬身體不適,一直在喝藥。
金氏勸著哄著,趙老夫人怕自己去了反倒是添麻煩,便留在了如意園。
可這一晚上沒聽見信兒,趙老夫人吃也不香,睡也睡不好,一直到淩晨時分得了信,心底總算是踏實了。
這會兒瞧見繈褓內胖嘟嘟的曾孫,趙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是個大胖小子,這眉眼像安兒。”
金氏也笑:“這孩子一瞧就是個機靈鬼,專挑著他爹娘的長處長。”
趙雲安冒頭看了看:“祖母,娘,孩子都沒張開,你們哪兒看出來像我的?”
金氏瞪了他一眼,壓根不搭理他,還說:“娘,昨晚你是沒瞧見,安兒平時多沉穩的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我瞧著都覺得煩心。”
“想讓他走開吧,趕都趕不走,讓他留下吧,在那邊嘀嘀咕咕的讓人心煩。”
趙老夫人笑道:“第一次當爹都這樣,我們家安兒是個好孩子。”
若是那些薄情寡性的,哪裡會在乎產房裡頭的生死。
趙雲安摸了摸鼻子:“大伯賜名趙瓊,我準備的名字沒能用上。”
“趙瓊,瓊兒,這也是個好名字。”趙老夫人笑道。
金氏更是道:“怕什麼,等媳婦養好了身子你們再多生幾個,你準備的那些都能用上。”
趙雲安心底覺得一個夠了,生多了怕養不好,但昨天被金氏一頓懟懟,這會兒不敢直接說。
也幸虧金氏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肯定是要罵人的。
永昌公府弄璋之喜,皇帝又是賜名又是賞賜,文武百官自然隨之而動。
一時間上門賀喜的人源源不斷,洗三那一日,趙雲安提前申明了隻請近親,才免去了車水馬龍的場景。
即使隻請了近親,這一日也是熱熱鬨鬨。
金大舅早早的帶著一家大小過來,結果一進門差點沒直接跪下來。
隻見屋裡頭赫然坐著皇帝太子和三皇子,滿滿當當的一屋子的皇親國戚。
皇帝倒是依舊和煦春風,笑著說道:“今日是家宴,咱們以親戚論,不必多禮。”
金大舅連忙應下,可心底哪敢真的如此,一時有些拘謹。
相比起來,趙家倒是收放自如,依舊如往日那般從容。
等男主角被簇擁著出來,發出嘹亮的啼哭聲,皇帝朗聲大笑起來:“是個健壯的好小子。”
甚至還伸手抱了抱:“長得像安兒,這大嗓門也像。”
趙雲安在旁邊笑道:“大伯,我小時候乖巧的很,哪兒像他這麼愛哭。”
結果這話一說,皇帝不答應了:“小孩子都愛哭,你小時候也愛哭,一點不順心就哭。”
旁邊的皇後讚同道:“可不是,你小時候嗓門也大的很,一哭起來整個國公府都能聽見。”
甚至太子也點頭:“那時候老三老是逗你玩,每次逗哭就跑了,都是我來哄你。”
趙雲安懷疑他們集體商量好了,一起混淆他年幼的記憶。
趙瑾趙謙趙誠趙妤幾個都圍過來,看著那新鮮出爐的小嬰兒,一個個驚訝的說:“他好小啊。”
趙瑾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瓊兒以後就是最小的弟弟,我們會好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