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匆忙追出的水人滿臉駭然,他萬萬想不到這個人闖進薨星宮竟然是為了帶天元大人離開,還是在這種星漿體合體的關鍵時刻,開什麼玩笑?!
他轉向神山透,斥道:“你是瘋了嗎?天元大人一旦失控,到時候整個日本都會遭殃。這個世界的力量是平衡的,我們這邊失守,你們那邊又能好到哪裡去?”
“天元大人,請務必三思!”
“……我原來以為有這個毛病是隻是高層,看來是整個咒術師都有呢,或者說,這是你們這些老人的通病?”神山透歎了口氣,“我說啊,你們非要那麼傲慢嗎?這個世界缺了誰都不會停擺,而且你們都囚禁寄生天元大人一千年了,也該夠了吧?”
“還有,未來的路怎麼走這種事情怎麼樣也該讓天元大人自己來選擇吧?”
“什,什麼囚禁?”水人一愣,隨即大怒,“我們怎麼會囚禁天元大人?”
“那麼,這裡為什麼叫做薨星宮?”神山透輕輕丟出了這個問題,“天皇死曰‘崩’,諸侯和皇親貴族亡曰‘薨’,日本沒有任何一家神社——哪怕是祭祀黃泉女神伊邪那美的神社也不會將這個字寫在神社的名諱中。”
“‘薨星宮’三個字,本身就是對天元大人的咒。”
他輕輕笑了,“我說,你們不會真的不知道天元這個名字,代表的就是【星】吧?”
水人一時都顧不上因為對方陰陽怪氣的語氣而羞惱了,這個從未想到過的角度讓他完全愣住了。
是的,“天元”二字絕非本名,或許是代號,或許尊稱。
這一詞出自圍棋,指的是圍棋正中央的星位,其為眾星共繞,是為鬥極,因此又被指代北極星。
而北極星又謂紫微星,是帝星所在,即便是再尊貴的人也不會以此號為名。
但這座神社卻又叫做“薨星”,那便是死死克住了“天元”這顆星。
薨星宮與其說是神社的名字,不如說就是一個“咒”——以咒殺天元為目的的咒。
可是,可是是誰?是誰會這麼做?而且為什麼從來都沒有人發現這一點,就連天元大人都沒有對此表現出異議?
“可能是你們都覺得天元大人的術式是【不死】,所以覺得這個名字無所謂吧。”神山透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思路,但還沒等水人高興起來,他又補充道:“但天元大人的確不會死,卻不代表他的個人意誌能夠永存哦。”
“現代的哲學家將人的死亡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心臟停止跳動、腦電波徹底消失,那意味著□□的死亡。”
“第二階段是葬禮的舉行,那意味著社會關係的死亡。”
“第三階段是人們對他記憶的喪失,那便是所有羈絆的消亡。”
“這也就意味著,到了第三步,這個人就徹徹底底地從世界上消失了。”
“那麼,你們覺得這其中哪個死亡最關鍵呢?”
水人呆呆答道:“當然是……”
他本想回答當然是心臟停止,但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心臟的停止的確是生理上判斷人類死亡的方式,但那真的是最重要的嗎?
比起還在跳動的心臟,沒有任何羈絆關係、沒有任何人牽掛記得的人真的還算是活著嗎?
等等,按照這個說法的話……
水人猛然間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天元。
“啊,看來你察覺到了。”神山透他舉起了三根手指,然後落下了一根,“薨星宮有鳥居、有參道、有一切神社的配置,但從來沒有人會為活人建神社。”
“而薨星宮的名字就像是悼亡的道標,所以每個來拜見天元大人的人就是來參加葬禮。”
他落下第二根手指,“你們一直在稱呼天元大人作天元大人,那麼除了張開結界外,你們還記得天元大人更多存在的痕跡嗎?你們的年輕人甚至將天元大人當做一棵撐在咒術界的樹。明明是以一己之力保護了大半個日本,維護了這個世界平衡的英雄,為什麼會被忽略到這個地步?是你們太過於健忘,還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呢?”
“當然,這可能也是天元大人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但他所有的信息明明都放在了明麵上,卻被人有意識地掩藏和忽略了。久而久之,還有人記得的他還真正地活著嗎?”
“至於最後一點——”青年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卻毫無笑意,“他跳動的心臟、他的腦電波真的屬於他嗎?”
三根手指全部落下,青年掛著珠串的手化作了一個虛空的標誌。
那個緊握的拳頭,明明是充滿力量的手勢,卻讓水人覺得全身發寒,他一抖,看向了天元,見後者還是沉默不語的默然姿態,頓時心神大亂。
“請不要為難他們。”天元輕輕歎了口氣,“這其中,也有我半推半就的緣故。”
啊,果然。
那麼,最後一塊拚圖也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