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透看向了那個似乎放棄了掙紮,迅速變得老態龍鐘的男人,躬身行禮道:“草率行事還請見諒,崇道天皇陛下。”
“天,天皇?”水人被這個稱呼嚇了一跳,再也也無法保持咒力的偽裝化為了一個相貌忠厚的男人,他先是迷茫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即猛然意識到了什麼般瞪圓了眼睛:“等等,那不是……”
“語言是咒。”神山透及時打斷他,“不要用那個稱呼。”
“沒關係,我也更習慣被那樣稱呼。”天元溫和道,“吾名早良。”
以早良為名的,在日本隻有獨一無二的一位,但人們更習慣稱呼的是他的封號——早良親王。
天元大人居然是早良親王?那個四大怨靈之一的早良親王?水人感覺自己滿腦子都是漿糊,被巨大信息量衝刷過的大腦更是一陣陣的發疼。
但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不對啊,早良親王不是在奈良時期就因為被誣陷而絕食而亡了嗎?怎麼可能是天元大人?
“準確的說,我不是早良本人,”天元露出了一個有點羞赧的微笑,看上去無害極了,“我是他的怨恨和憂憤之情形成的怨靈。”
“……”這就更可怕了啊!!!
壯漢費了好大功夫才抑製住自己後退的欲-望。
早良親王本人是一個良善到軟弱的人,在被當時的天皇,也就是他的兄長誣陷殺人後,他做出的反抗也隻有絕食,最後也因此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但是怨靈早良親王……
怎麼說呢,雖然在如今四大怨靈的強弱各有排行,而菅原道真因為封有神格是公認的第一位,但就其在傳說時代造成的結果而言,菅原道真是遠遠比不上早良親王的。
菅原道真所做的最可怕的事情也無非是乾掉幾個參與迫害事件的同僚,搞一點小天災小人禍,順便打了幾個雷炸死仇敵順便搞得皇室人心惶惶。
而早良親王呢?他給那位誣陷他的天皇大哥送上了天災人禍全家桶,逼得想要搞政教分離以削除佛教影響的的恒武天皇不得不舍棄剛剛造好的新都長岡京,遷都平安京,重回僧人的庇佑之下。
之後為了平息這位弟弟的怨氣,恒武天皇甚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為他加封【天皇】,並以國家名義供奉,說如果沒有這位,就沒有那個著瑰麗頹靡的平安時代也不為過。
但是時間對不上啊,早良親王屬於奈良時代,距今有一千兩百多年,按照天元大人五百年需要換一次身體來算,這其中就有兩百年的空檔。
總不見得是有人琢磨了自己的術式兩百年才發現怎麼使用吧?
不對,還是不對啊!怨靈也能使用術式嗎?而且怨靈為什麼要換身體?對了,怨靈為什麼要撐起結界?和咒術又有什麼關係?他們這些咒術師生活在怨靈所造出的結界下真的大丈夫嗎?
男人感覺整個人都混亂了,哪哪都不對勁。
“在下有些好奇,小友是怎麼發現我身份的?”天元大人倒是十分好說話,他起手斟茶,一邊將茶盞遞出,一邊溫和地看著神山透,似乎半點不擔心自己真正的星漿體去了哪裡。
“我也是剛剛才確定的,之前隻是猜測。”神山透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天元變出來的蒲團下落座,姿態很是閒適隨意。
“拱衛天元大人的組織盤星教起源於奈良時期,並且最初是以弘揚佛法為目的。”神山透接過了天元遞來的熱茶,見其啜飲一口後沒有將茶蓋蓋回,而是直接放在桌上,他不由眼神一閃,也舉杯喝了一口潤唇,若無其事地解釋道,“奈良時期日本向唐國派遣大量的遣唐使,又有鑒真大師東渡傳法、空海大師入唐求學,佛學之風大盛。這一切都沒問題。”
“但奇怪的是,現代的咒術理論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關佛學的痕跡,不如說,佛學和咒術根本就是往兩個方向發展。”
青年將茶蓋蓋在盞上輕輕放於桌案,抬眼看向天元認真道:“咒術以負麵情緒為動力,為了獲取更大的力量,咒術師們放任自己的負麵情緒增長,絲毫不進行約束,也不進行心境的修煉,這和佛學所追求的完全是兩個極端。”
“那麼,若天元是佛教-徒,以他為重要支點的咒術界為什麼沒有絲毫佛學痕跡?若天元是咒術師,盤星教又為何會追隨於你?我還打聽到,盤星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組織,他們甚至相當排斥咒術師。”
“當然,這也可以用教派不同、金剛一怒來解釋,但後來我聽到了這裡的名字——薨星宮。當時我注意到的其實僅是【宮】字,神社有嚴格的等級劃分,祭祀天皇與上神為【神宮】,皇族為【宮】,有功之臣為【神社】,雖然現如今神社的名等級模糊,但在薨星宮初建之時應當還是相當嚴格,也就是說這裡所祭祀之人起碼是皇族。”
“原來如此。”天元若有所思得摸了摸下巴,“這倒是我沒想到過的思路呢,但這應該不足以猜到我的身份吧?嗯……是天元這個稱呼還是因為薨星?啊,這個天氣的確不適合喝熱茶,不如試試這個?”
“這隻是其中一小部分。”神山透看著桌上忽然間出現的冰酪,遲疑地摸了摸肚子,最後還是舉起小勺子將甜滋滋的冰霜送入口中。天內理子就讀的學校管製嚴格,大熱天還要穿長袖已經很熱了,更彆提他外麵還罩了鬥篷,那真是熱上加熱。
因為這碗涼品,神山透對天元的好感度上升了起碼十個百分點,語氣也耐心了不少:“其實剛才我也是詐一下,【薨】在唐國,三品以上重臣也可稱呼,所以用【薨】未必就是皇親,但房屋的建造就不可能錯了。”
“我一路通過參道進來的時候穿過了四道城門,如果將那一百扇隨機的大門當做一扇門的話,那就是總共五扇門。”
“隨機進入的大門距離本殿最遠,屬皋門。我聽說進入隨機之門後,就是高專的倉庫所在,那麼第二道門便是庫門。之後三道門我沒有細看,但是……”
神山透說得十分肯定:“這裡是按照天子五門的建築規製所建造的吧?使用【宮】為神社,以五門相守,修習佛法,化名天元,奈良時期、擁有極強的實力……這些疊加起來,您的身份就已經非常明顯了。”
“當然,您應當也沒有刻意隱藏這一點吧?”
天元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是啊,但是沒想到這麼多年就隻有你一個人猜出來,所以說年輕人還是得多讀書啊。”
不是年輕人,其實也讀了不少書的壯漢感覺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他感覺自己奇冤無比,這是有沒有文化的問題嗎?這是有沒有腦洞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