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書信的字裡行間,慕呈青很適應秦中的生活,以前在京城的那些事情,仿佛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沒想到,慕呈青居然一直還對她念念不忘。
蕭阮心裡有些愧疚:“慕師兄,是我誤了你。”
慕呈青連連搖頭,神色慘然:“不,師妹,是我太愚蠢了,不想讓彆人覺得是我高攀了你,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後風風光光地回京城來娶你,卻不明白很多事情隻需要一瞬就徹底變了……”他的手攏在袖中用力地捏緊了,指尖在掌心用力戳入,“我困囿於男子的顏麵,隻顧著自己的傲氣,我……我好後悔……”
這兩年多在秦中的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一到秦中,他便水土不服生了一場病,隨後,頂著彆人嘲諷的目光,還有同僚有意無意的使絆,好不容易才在刺史府中站穩了腳跟,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儘的思念。
蕭阮在京城過得好不好?她會不會已經成親了?自己還能回到京城嗎?還能把慕家帶回到原來的勳貴世家從而和蕭阮相配嗎?
無數的疑問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積壓在了心頭,他幾乎不敢去探聽蕭阮的消息,深怕聽到了什麼噩耗;刻骨的相思無處排解,他唯有將自己投身繁忙的公務中才能排解一二。
京城的好友寫信過來,偶爾會不經意地提及蕭阮。短短幾行字,他都反複看了又看;知道蕭阮的親事好幾次都無疾而終後,他在心裡暗自竊喜,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暗示,暗示他和蕭阮之間的緣分沒有斷。
然而,最後的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擊。
他經曆了九死一生,終於以無可爭辯的軍功被召回京城,即將重新回到能和蕭阮並肩的位置;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向蕭釗提親,想要重續這段夢寐以求的姻緣……可是,蕭釗為難地告訴他,蕭阮已經定親了。
藺北行比他先回到了京城,以雷霆之勢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就和蕭阮定下了親事。
一步錯過,步步錯過。
“師妹……”他拚儘了全身的力氣,抱著一線希望喃喃地問,“事情還能有什麼轉機嗎……”
蕭阮怔了一下。
慕呈青定定的看著她,眼裡閃過一道幾近狂亂的光芒:“我去求陛下,求他退了這門親事,我什麼都可以不要,隻求能和你在一起,我們一起去江南,一起去看柳岸花堤,一起去聽春雨鬆濤,走不動了便去柳先生的書館……”
“慕師兄!”蕭阮打斷了他的話,神情凝肅。
不能讓慕呈青再這樣沉淪下去了,這樣下去,隻會害了他。
“你對我的厚愛,我銘記在心,但是,我和藺大哥已經請了婚期,就差迎親就走完了六禮,這門親事已經無可更改,”蕭阮正色道,“藺大哥對我情深意重,我既然和他互許了終身,便會一輩子敬他愛他,絕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慕師兄,你這般光風霽月一般的不世之材,日後必定會有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子和你共結良緣,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了。”
慕呈青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那個曾經神采飛揚、傲氣滿懷的狀元郎,仿佛在這一刻漸漸死去了。
蕭阮的心中一陣止不住的難過。
情之一字,能救人也能毀人,隻盼著慕呈青能從這場情關中闖過來,涅槃重生。
就算日後被人罵上一句狠心,也是值得的。
“慕師兄,”她凝視著慕呈青,眼底隱隱有淚光閃動,“你我誌趣相投,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畢生的知己,從未想過你對我會有這樣的深情,事已至此,你還要這樣強求嗎?你這樣,是要讓我帶著一輩子的遺憾去西南嗎?”
慕呈青踉蹌了一步,單手撐在了桌麵上。
他的手臂在顫抖,幾乎要撐不住自己清瘦的身體;他的眼神茫然,定定地落在蕭阮的臉上。
房間裡靜謐無聲,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一個粗重,一個輕柔;一個急促,一個綿長,就好像殊途的兩個人,就算有短暫的交接,也將去向不同的遠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呈青慘然一笑,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師妹,從今往後,我會依你所想,止步於師兄和知己,恪守禮節,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煩擾。”
“多謝慕師兄。”蕭阮輕聲道。
“此去西南,路途遙遙,你一路小心。”慕呈青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仿佛想把她的模樣刻入腦海,“願你從此之後和靖安王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慕師兄,也願你能早日遇見你的命定之人,從此之後兩情相悅,成就一段佳緣。”
慕呈青走了。
蕭阮眼底發澀,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禾蕙默默地走了上來,輕聲勸慰:“姑娘,你彆難過了,這也怪不得你,隻能說是天意弄人吧。”
蕭阮輕歎了一口氣,茫然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
一聲輕微的“哢嚓”傳來,站在窗邊的木琉吃了一驚,快步推窗往外張望,外麵空無一人。
“是我聽錯了?”木琉狐疑地嘟囔了一句。
門被推開了,平王妃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有些懊惱地道:“他走了?衛哲這個混小子,怎麼生出這樣的事情來?這要是傳出去了,我怎麼向大長公主交代?”
蕭阮回過神來,安慰了一句:“平王妃不必介懷,隻不過這麼短短一小會兒,應當不會有人瞧見,就算有人瞧見了,我和慕師兄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藺大哥又不是小雞肚腸的人,一定也不會介意這種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