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修士:“?”
什麼意思,不賣給他們?
本來勢在必得的東西,突然失手,對方還是被他們孤立的隨意仙宗。
該是隨意仙宗求著他們買才對。
他們惱羞成怒:“不賣給我們?你以為你們很高貴啊。”
“知不知道你們宗門什麼處境。”
“我們願意買,是你們的福氣!”
鬱月笑眯眯地:“呀,不賣給你們是為你們好,不然你們怎麼和寒劍宗交代?”
孟金寶一邊嗦烤鴨腿,附和:“湊是!”
這下修士的怒火,摻雜著尷尬。
誰也不敢明說“這麼多人買,寒劍宗沒辦法”,槍打出頭鳥,可鬱月會不明白?
有個刀斧派修士問:“你看還有誰買?”
鬱月朝人群努努嘴。
人群裡,擠出一個豆蔻年歲的小女孩。
修士們神色古怪,她是個凡人。
女孩昂著頭:“鄉、仙長,我娘親病了好幾年,大夫說隻有仙長們能救,聽聞仙長賣的食物,很有靈力,請問,我,我能不能買一隻?”
似乎被拒絕慣了,女孩又說:“不能也沒關係的,我知道這很為難……”
修士們轉而不屑。
鬱月不會瘋了吧,放著現成的生意不做,做凡人的生意?
賣東西給凡人,改變凡人命運,惹上因果,勢必影響渡劫。
那些悲憫天下的佛修,都是短命鬼,就是這個道理。
就當所有人以為鬱月會拒絕,鬱月卻毫不猶豫:“可以。”
眾修士:“?”
女孩一喜,從兜裡拿出一個靈石,用力擦擦。
靈石有點舊,雕刻的是一百年前流行的鳳紋。
女孩:“這是我最後的靈石了,望仙長不要嫌棄。”
鬱月笑了笑,包幾個香氣與靈力四溢的地瓜,一盒六味地瓜丸,兩隻烤鴨,塞到女孩手中。
女孩懵了:“這,這也太多了。”
鬱月:“我喜歡靈石上的鳳紋路,這是你應得的。”
女孩眼眶瞬間湧出眼淚。
她母親已經病了三年,家裡本有些錢財,都用完了。
大夫說,凡人的手段治不好,她從十二歲開始,帶著母親,輾轉各個仙城求修士幫忙。
但是,懼怕因果,沒有修士出手。
真有幫忙的,也是一些江湖騙子,覬覦她手中僅剩的幾個靈石。
今年,母親已到強弩之末。
她來銀泉,沒抱任何希望,隻覺得,銀泉附近的雲連山山清水秀,是個不錯的葬身之所。
而如今,峰回路轉,她居然得到仙長饋贈。
她想跪下,但膝蓋怎麼也動不了。
對上鬱月含著笑意的眼眸,她明白了,深深躬身:“仙長救命之恩,小環永世難忘!”
圍觀的眾修士氣短。
這隨意仙宗,寧願賣給凡人,惹上因果,也不賣給他們!
怎麼會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宗門!
鬱月朝地瓜屋裡喊了聲:“金寶,送一下人家。”
孟金寶咽下鴨肉,在衣服上揩揩手指:“來啦!”
鬱月讓他護送,以防有些修士算計小環。
然而千防萬防,孟金寶把小環送回破敗的茅草屋前,小環還是發現有一樣東西不見了。
孟金寶捋起袖子:“他爺爺的,丟的是哪個東西?讓我看看哪個混蛋敢動手腳!一定給他揍得鼻青臉腫!”
小環:“似乎是一個,叫六味地瓜丸的東西。”
孟金寶放下袖子:“沒事了。”
六味地瓜丸,由靈力催動的味覺錯覺,凡人沒靈力,吃它隻會是地瓜味,但修士吃起來,那可是……
五彩繽紛。
孟金寶忠心祝福那人。
與此同時,巷子裡,一個修士扶著牆,涕泗橫流:“什麼東西啊,嘔嘔嘔!”
孟金寶走後,鬱月又朝屋裡喊:“你們兩個,開張啦,快出來。”
陸空雪和李沂,不情不願,到地瓜屋前麵。
包括孟金寶,他們身上,都穿著白藍灰相間的道袍。
三人長得不差,尤其是陸空雪和李沂,更是姿容甚美,道袍也好看,有此儀態,不像小家子宗門教的。
有些路過的女修,冒出點見色起意的火花。
但是,當兩個少年轉過身,露出後背兩個碩大的、潦草的字:
隨意。
女修們:謝謝,封心鎖愛。
這種正經中帶著不和諧色彩的元素,是鬱月推翻幾版後,敲定的宗門統一製服。
陸空雪和李沂不想穿,可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過。
至少比起加一對翅膀好,他們勉強接受現實。
他們擺出更多烤鴨、地瓜、六味地瓜丸。
但是,不管是烤鴨和地瓜,都沒有伏龍州宗門的份。
有些修士無趣:“切,我們還不想買呢,走吧。”
漸漸的,人群散開一些,不過大部分修士,還是不想錯過美食,就算離開,也是在附近徘徊。
他們揣測,鬱月會因為沒生意,後悔剛剛的決定。
這時候,又幾個銀泉仙城的凡人百姓走來。
陸空雪皺起眉頭。
賣給一個凡人,已屬於很意外的事,如果大量賣給凡人,因果累積,何時能好?
他看了眼鬱月,希望她不要搭理他們。
但鬱月,有生意是真敢做啊。
她停下嗑地瓜,問:“諸位要買什麼?”
幾個凡人麵麵相覷:“欸,仙長,我們不敢。”
陸空雪:“那你們是……”
凡人為首一個老人,對著鬱月深深一躬:“仙長,自從金銀台和拳場被毀,我們的日子總算好過了。”
鬱月:“嗯?”
老人:“仙長不知道,這兩個地方真真有股邪勁,銀泉好多人進去,就變了個人似的,暴躁又貪婪,現在大家都緩過來,腳踏實地,好好生活,仙長做此等好事,必定福澤深厚!”
其餘人跟著:“仙長必定福澤深厚!”
鬱月神色端正,扶老人一把,說:“過獎,我也是無心之舉。”
幾人感動:“仙長真是太客氣了!”
隻有陸空雪和李沂知道,鬱月說的,或許不是客套話。
送走幾個凡人,明麵上,鬱月攤前的修士,也更少了,但暗地裡,盯著她攤子的目光,也越來越多。
“什麼味啊,這麼香。”
一個修士自言自語,走過來。
他身上穿著灰撲撲的道袍,沒有戴任何有宗門標誌的東西。
是散修。
平時,散修們不太往大仙城走,容易被有宗門的修士欺負。
他們混跡在山野和各個小仙城,隻有飛仙節這種大日子,才會來大仙城搜羅物資。
那個灰袍散修停在鬱月攤前,打量擺在案上的烤鴨,有點難以置信:
“這樣靈力充足的烤鴨,一靈石一隻?”
但看周圍根本沒人買,又有點懷疑。
鬱月開口:“是,道友要不要試試?一靈石而已,何況我做生意,童叟無欺噠。”
灰袍囊中羞澀,希望每個靈石用在刀刃,將信將疑:“那就,先來一隻吧。”
他話音剛落,又覺得周圍似乎有一些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回頭一看,又沒人。
怪怪的。
鬱月又問:“需要幫道友切好嗎?”
灰袍:“還有這服務?那我要切好的。”
鬱月示意李沂。
經過鬱月的改造,逐日可以切換遠攻長劍、近戰匕首,此時,李沂切成匕首。
逐日劍靈慘叫:“老子不要切烤鴨啊啊啊啊!”
這麼段時間,李沂更確定逐日的智商,也就那樣。
它的反抗無效,他心無旁騖,很快分解完一隻烤鴨,用紙包好,遞出去。
逐日感覺著自己身上的油脂、肉香,逐漸麻木。
它可是一代神劍,想當年,死在它劍下的,有魔尊,有正道魁首,就差一個秦道直,它就完滿了。
結果,居然淪落到切!烤!鴨!
逐日:“日日不想活了。”
李沂:“那讓師尊把你設計成長鐮。”
逐日:“活著挺好的。”
李沂:嗬。
李沂遞出烤鴨,麵無表情地擦匕首:“拿好。”
灰袍回想剛剛看到的。
隻是切烤鴨,但是,李沂這麼漂亮、這麼有功底的刀法,灰袍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問:
“道友是哪個仙門的啊,你們這東西看著就很好,怎麼會沒人來買呢?”
鬱月歎口氣,苦惱道:“我們是隨意仙宗,你也知道,其他宗門都不和我們做交易,沒辦法啦。”
灰袍:“竟是這個緣故!”
寒劍宗絞殺隨意仙宗,鬨得很大,許多散修都聽說過。
他們保持吃瓜態度,並不站隊,畢竟他們沒宗門,傻子才站隊。
隻是沒想到,隨意仙宗沒有仗著有宗門庇護,對他們散修擺臉色。
他們居然這麼好說話。
灰袍後退一步,看到那掛在攤位前的橫幅,更覺得是這些宗門欺負人。
這密密麻麻的宗門,居然沒有一個明事理!
他真心道:“道友放心,道友如此為人,定能苦儘甘來!”
鬱月:“呃。”
好像沒苦過啊。
捧著熱乎乎的烤鴨,灰袍和另一個朋友,在登仙閣門口會麵。
朋友奇怪:“今年登仙閣門口,怎麼沒那麼熱鬨呢。”
灰袍:“不知道,生發丸賣完了,沒繼續補充吧?”
朋友:“你包裡是什麼,好香。”
灰袍打開紙包,切塊的烤鴨肉,鮮嫩多汁,香噴噴的味道立刻撲鼻,最重要的,是那靈力,滋滋冒出來。
兩人立刻嘗了一塊,都愣住了。
朋友:“在哪買的?”
灰袍:“在隨意仙宗的攤位。”
朋友拉著他就跑:“快回去多買幾隻啊!”
等他們趕回隨意仙宗的攤位,那裡已經聚起一排散修。
粗略一算,進城的散修,都往這邊來了。
隊伍裡,居然還有好幾個凡人。
現在排到的,是個凡人中年男子。
鬱月看著他手裡十個靈石,他自己介紹:“我是珍寶樓的夥計,應掌櫃的話,來買鴨子,給酒樓加道菜。”
“聽說仙長並不介意賣給凡人,仙長真是大大的好人!”
鬱月:“你沒說實話。”
中年男子:“我說的就是實話啊,不信,你問問彆人,他們都知道我在珍寶樓做活!”
有人小聲說:“確實是他。”
鬱月朝他額心一點。
中年男子嘴巴收不住:
“雖然是掌櫃叫我買,不過,珍寶樓是冬華派的產業,是仙長讓掌櫃的買的,誰讓這破隨意宗門裝高貴,不肯賣給仙長,我這十個靈石,讓他們看傻了吧。”
“等這筆交易做成,我就有五個靈石的回扣,至於她可能惹上因果,那是活該,關我什麼事……”
這附近的修士,包括散修們,都很驚訝。
倒不是為凡人口裡的話,而是鬱月用了讀心術。
這讀心術很雞肋,學它是不難,但要建立靈台鏈接,基本沒法對修士使用。
而凡人無靈力,要讀凡人的心思,等於自創一條靈路,完成溝通。
更難了。
這鬱月,果然如傳聞中說的,令人難以琢磨透。
中年男人臉色鐵青,用力按住嘴巴,終於止住不停叭叭的嘴。
鬱月唏噓:“這個冬瓜派就是太精啦,讓你們當替罪羊。”
中年男人壓根不敢張口,轉頭就想跑。
“慢著。”
陸空雪從地瓜屋出來,盯著中年男人:“冬瓜派的是吧,我送你回去。”
中年男人支支吾吾,陸空雪氣場太強,他不敢指正。
於是,冬華派痛失本名。
陸空雪露出和善的笑容:“走吧。”
他們詆毀隨意仙宗,他心如止水。
隻一點,他們竟指使凡人買烤鴨,要讓鬱月惹上因果。
那就隻能和他們講講“道理”。
陸空雪是笑著的,但是中年男人本能地怕得雙腿發抖。
他回頭看了眼,很希望鬱月能阻止一下她徒弟。
卻聽鬱月問:“對了,你問問冬瓜派種冬瓜不,能不能取點種冬瓜的經驗。”
陸空雪:“弟子明白。”
中年男人:是冬華派!
可他隻敢心裡嘀咕,實際上欲哭無淚,帶著陸空雪找自家掌櫃。
送走這個凡人,隊伍裡,幾個凡人都悄悄離開了,看情況,也是各個門派派過來探路的,抱著和冬瓜派一樣心思。
看冬瓜派被揭穿,連忙跑了。
灰袍十分佩服,這就是殺雞儆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