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神後,李沂發現,他們在凡人界。
這裡沒有靈力。
他問:“其他人呢?大家沒事吧?”
恰好這時,秦道直從外麵探頭。
他背著一個籮筐,裡頭堆滿柴禾堆得高高的,難掩驚訝:“沒聽錯吧,三師兄在關心我們?”
乍然看見秦道直,李沂心口一緊。
在那個世界裡,他被他梟首於洛水河畔,那種被強者碾壓、直麵死亡的恐懼,竟還殘存在他意識裡。
然而,秦道直因探頭,沒把握好平衡,被柴禾壓得往前跌倒。
他反應極快,想朝前翻跟鬥,結果柴禾太高了,墊著他,他就像翻身的烏龜,四肢擺動:
“寶師兄救命,下不來啦下不來啦!”
李沂:“……”
他怕這東西個鬼。
一頓雞飛狗跳後,孟金寶把他扯下來。
李沂捏著鼻子喝完藥。
孟金寶一邊掛艾草葉,一邊說:“我的空間陣法,開到虛空裂縫去了。”
分神以下的修士,或沒有點特殊體質傍身的修士,都不能在虛空裂縫久留,會被虛空縫隙彈出來,彈哪兒是隨機的。
他們七人一進虛空裂縫就走散了,孟金寶、李沂和秦道直是一起的。
孟金寶選擇先出來。不至於會被彈到世界各個角落。
現在,孟金寶沒有足夠的力量,再度打開虛空裂縫。
“彆擔心,我給師父留了出虛空裂縫的符文,很簡單的,為了防止符文被虛空裂縫的沙塵暴掩蓋,我還做了地標,留下彙合地址。”
李沂:“我沒有很擔心。”
秦道直在外頭燒柴,插一嘴:“沒有很擔心,那就是還是有擔心的。”
李沂:“……”
彙合的地址,是孟金寶在凡人界的家,孟家村。
他以公謀私,就是想回家看看。
孟金寶心情很好,哼著不成調的歌,掛艾草熏蚊。
他們住在一個小破廟裡,打算修整兩天,等李沂傷好了些,就上路。
李沂正在調息,腦海裡,響起逐日劍靈的聲音:“主人,那些記憶,你都看了嗎?”
李沂一愣:“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逐日道:“那些就是我趁您掉入虛空縫隙,脫離禁言擺控,傳入您腦海的。”
“那是我經曆過的事,卻發現您的軌跡,完全不同。”
李沂定下心神,低聲道:“因為有師尊。”
逐日:“對啊,本來還以為,主人會變成人渣呢。”
李沂:“……你再說一遍。”
逐日連忙改口:“是變成魔尊。”
須臾,李沂說:“我以前不懂你為什麼怕秦道直,現在清楚了。”
逐日感動,主人居然會為它著想了,主人真的不是人渣,也不會成為人渣。
雖然它沒幫上什麼忙,但這種感覺,也挺好的。
李沂繼續調息。
小黑窩在窗台,爪子撓撓脖頸,房梁結著蛛網,外頭蟬聲一聲長過一聲。
這種靜謐,讓李沂安心閉眼。
虛空裂縫中。
司徒慎跋涉一段時間,終於找到孟金寶留下的線索。
他站在那線索前,思考了一會兒人生,把鬱月他們也請過來一起思考人生。
路上,鬱月還嘀咕:“不應該啊,金寶兒給咱們留的後路,不會很難才對。”
陸空雪讚同。
直到他們看到,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壓在符文上。
兩人一兔,緩緩昂頭,關上這石頭。
石頭上,貼著一張紙,是孟金寶潦草的字體:“推開石頭,符文會自動啟動,我和李沂秦道直留不住的,先出去了,之後在這個地址彙合。金寶留。”
司徒慎:“我知道,他是怕符文被沙塵暴掩蓋,”他深呼吸一口,“但也沒必要用更難的手段為難我們吧?”
陸空雪揉揉自己腦袋。
鬱月提議:“推一下看看?”
虛空裂縫裡沒有靈力,隻有他們進虛空裂縫時,自帶的靈力,而且,他們這邊補充靈力的丹藥,在外麵被羅赤心毀掉,所以,炸石頭行不通,何況虛空裂縫的石頭,萬分堅硬。
而且沒有靈力,修士的力量也會被大大削減,何況三人都不同程度受傷。
司徒慎謹慎地捋起袖子。
他是魔尊,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強大。
推不動。
鬱月:“我來!”
司徒慎、陸空雪:“重傷員不許動!”
於是,一人一兔,再次嘗試使勁推。
鬱月坐在一旁,當個氛圍組:“加油推石頭!加油石頭!加油!”
石頭還是紋絲不動。
陸空雪垂下兔耳:“看來,孟師弟是忘了,他有天生神力。”
鬱月:“試試撬起來?”
鐵劍一號,折了,鐵劍二號,折了,兩人看向司徒慎。
司徒慎拿出他的愛刀。
彎了。
司徒慎盯著自己的長刀,散發怨念:“他是鬱月徒弟,不能殺,他是鬱月徒弟,不能殺……”
陸空雪:“……”
想撬起一樣東西,不止需要支點,還需要足夠強韌的棍子。
鬱月又出了個主意,說:“要不,先把石頭削輕了,再來推或者撬。”
司徒慎:“隻有這個辦法了。”
於是,鐵杵磨針小分隊,啟動。
凡人界。
孟金寶望著星空:“這麼簡單的方式,師尊他們肯定很快出來了吧?”
秦道直倒是有點擔心:“不知道竇師兄現在怎麼樣。”
竇淵走散了,按照虛空裂縫的情況,他大概是被彈出來。
秦道直嘀咕:“不會被彈到魔界吧?”
孟金寶:“安心,這條虛空裂縫是單向道,隻能彈到凡人界。”
秦道直跳起來:“不會被彈到海裡吧?”
孟金寶揉揉眼睛:“不會,就算彈到海裡,也淹不死啊,咱們可是修士!”
秦道直慢慢不擔心了,嘀咕:“竇師兄運氣一向挺好的,說不定被彈到皇城。”
孟金寶流口水:“那運氣也太好了吧,能見皇帝耶!”
秦道直活了兩世,不曾見過皇帝,不由也羨慕。
而此時,竇淵放倒眼前的侍衛,眼看對方兩腿一蹬倒地,他試試鼻息,發現對方隻是暈過去,他鬆口氣。
倒不是怕因果,而是怕錯手傷了一條性命。
然而,他這口氣鬆早了,四周傳來喊聲:“抓刺客!”
竇淵的前後左右,都被包圍,無數弓弩對著他,箭矢在夜色裡折射出寒芒。
竇淵:“諸位聽我說……”
“放箭!”
四麵八方,無數箭朝他衝來,這些箭對竇淵來說,確實太慢。
他一手背在身後,翻身躲了幾根箭,同時腳步一旋,手上抓了一把箭矢,堪稱利落。
而他自己,分毫未損。
他往前走一步,緩聲道:“我是修真界人士,意外跌落此地,不想叨擾,還請諸位不要驚恐。”
侍衛們齊齊後退一步。
沒辦法,竇淵隻好用為數不多的靈力,捏了個風訣。
狂風起,地上箭矢都被吹起來,他指揮著箭矢,一根根返回侍衛們的箭筒裡。
竇淵:“這下,你們信了麼?”
便看侍衛們跪下叩首:“仙人啊!”
“快去稟報陛下,有仙人降臨大周,福澤綿延!”
“請國師,快去請國師!”
竇淵:“……”
唉。
因果的存在,讓修真界和凡人界交流少。
但以前,修士會選擇來凡人界遊曆,增長見識,鍛煉道心,降妖除魔。為民除害。
自從千年前火龍翻身後,修真界自顧不暇,扶貧也要自己先脫貧,千年來,修真界很少有人過來遊曆。
凡人界的修士,除了佛修,都是稀有物種。
比如竇淵麵前的老人,練氣大圓滿的修為,就可以當一國國師。
國師跪下:“求真人幫幫大周。”
原來國師夜觀星象,發現國運本快到頭的大周,可能迎來轉機,竇淵的出現,正好對上了。
竇淵皺眉。
國師:“真人若忌憚因果,不需多做什麼,弟子隻有一件小事,請真人幫忙。”
竇淵試探:“什麼小事?”
國師:“和公主殿下誕下麒麟子。”
什麼子?竇淵一時沒能反應。
卻也是這時,屋內被人踹開,傳來宮人的驚呼:“公主殿下,國師和仙人還在交談!”
一個少女聲音傳來:“仙人在哪?這要是長得醜一點我可不接受……”
說著,她直接撩開簾子,見到竇淵的臉。
下一刻,公主嗓音變得溫柔:“夫君~”
竇淵:“……”
暫且不提皇城幸運兒。
一輛牛車上,孟金寶咬著草根,一邊看地圖,一邊趕路。
在修真界久了,才知道禦劍多麼快,然而在凡人界,有若乾年前渡劫期立的禁製,為防止修士乾擾凡人界,若非特殊情況,修士不能騰空飛行。
特殊情況下,必須有登仙閣頒發的準許證,才可以禦劍。
三人兩手空空,隻能自己用木頭做車轅車架,又去抓了頭野牛馴化,於是有了一輛牛車。
這就過去四五天。
牛車一坐七八個時辰,終於見到大城池,孟金寶:“咱們在這休息一下吧。”
秦道直:“好耶!”
孟金寶弄了三個路引,三人成功混進城鎮。
這座城不小,井然有序,可不比修真界的仙城差。
城內氣氛熱鬨,一間茶鋪裡,有人在說書,說的叫《仙駙馬》,醒木一拍,吸引不少看客。
李沂三人進茶鋪時,隻聽有人在討論:“就在七日前,皇城掉了個仙人,長得是目如寒星,風姿卓犖,舉世難覓。”
李沂壓了下帷帽,道:“他們說的是竇淵。”
秦道直:“我覺得也是。”
這個關頭的天降仙人,隻有被彈出虛空裂縫,和他們走散的竇淵。
孟金寶一拍大腿:“果然掉皇城了,真是好運啊!”
便聽隔壁桌繼續說:“國師斷言,這是我們大周的仙人駙馬,公主和他的婚期,這時候就在籌備了,真是羨煞旁人!”
李沂:“?”
秦道直:“?”
孟金寶:“啊?”
秦道直慌了:“竇師兄要被當做駙馬了,咋辦啊?”
孟金寶翻開地圖,仔細查看,歎氣:“可是咱們這去皇城,要坐半個月牛車。”
李沂:“此事如此沸沸揚揚,想必師尊也能知道。”
孟金寶:“對,師尊知道了,肯定會去救竇淵的。”
秦道直鬆口氣:“那我就安心了。”
他們吃了三盞茶,離開時,放的是靈石。
倒是有人注意到:“你們說那駙馬,當真舉世難覓?方才過去的三個男子,好像長得也很俊逸啊。”
而這時候,鬱月兩人一兔,才終於離開虛空裂縫。
他們的落腳點,是一座繁華的城鎮,仙人降世當駙馬的喜訊,早就傳遍了。
鬱月拿出留影,問一個自稱見過仙人的人:“是這幾個中的哪個?”
那人還真能指出竇淵:“這位。”
鬱月看地圖,他們去皇城,至少要半個月。
司徒慎說:“孟金寶他們比咱們早出來七日,應當有人過去找竇淵了。”
鬱月:“這倒也是。”
陸空雪動動兔耳:“咱們還去彙合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