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女神們佇立在一片荒蕪的星球上。
這裡曾經也有繁華的城市和先進的文明, 神明的怒火燃燒之時, 人們就迎來了一場末世般的災難, 無法澆熄的烈焰焚燒了十天十夜, 從人流湧動的飛船港口到人跡罕至的山林，沒有哪一個角落得以幸免, 數千萬居民燒成了灰燼。
數百年之後，這顆星球上隻剩下了斷壁殘垣的廢墟，依稀能在原先是城市的地方看到傾塌的高樓, 乾涸的海床深處沉沒著一艘又一艘星艦的殘骸，象征著這裡曾經擁有過生命和文明。
“你不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嗎？”
命運女神們用一種奇異的語調發問，她們也許是三人一起說話，聽上去卻像是同一道嗓音。
天上錯落著無數璀璨的星辰, 這星夜燦爛得近乎有些虛假，像是有人用修圖工具將成千上萬的星辰湊到了同一片夜空中, 黯淡的天穹都因此變得擁擠狹窄。
星星們幾乎要碰撞在一起，光澤因此變得尖銳又冰冷，像是無數冷酷的眼睛注視著她們。
在這明亮卻不溫暖的星光中, 少女的身影逐漸浮現出來。
有一瞬間，命運女神們甚至感覺高天上的星辰正在凝視著這個姑娘，它們的目光隨著她的腳步而移動——
“不想，”艾莉婭想了一下, 通常她不是這麼沒禮貌, 但是現在她實在懶得繞圈子, “奧丁說你們有讓芙蕾雅複活的方法, 所以我來了，除非我一定要聽完你們約我在這裡見麵的理由才告訴我答案，否則，我沒興趣再聽廢話了。”
命運女神們麵麵相覷，她們的鬥篷在夜風裡飛揚，聲音飄渺得像是遠方傳來的歌唱，“你真是個難以理解的人。”
“……因為我沒殺了奧丁？或者沒讓災禍吞噬阿斯加德？”艾莉婭搖了搖頭，“奧丁死了。”
她眼睜睜看著神王的身影分裂成無數破碎的金絲，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般逐漸消逝於宮殿裡，這一幕真的來得毫無防備。
“萬年花園的蘋果樹會枯萎，傳說中不朽的神明也會隕落，因為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永恒。”
“他本來就已經走到了命運的儘頭。”
“你為什麼想要複活愛神？”
這次三個命運女神說了三句截然不同的話，而且是同時開的口，奇怪的是，聽上去卻不覺得非常錯亂，反而極為清晰。
這倒是很節省時間。
艾莉婭想都沒想就回答：“因為她是因為我而死的，人販子海盜偷走了我，賣到另一個星球，她在那個星球找到了我，為了搶回我而戰死——”
“在這裡。”
“愛神身隕於此，在她逝去之前，六千萬人因此喪生。”
“她毀滅了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生靈，除了那一艘將你運走的飛船。”
艾莉婭不明覺厲地看著她們，“所以呢？他們早點把我給她不就沒問題了？”
“他們用你吸收了這星球上所有的災禍。”
“那艘飛船將你送到了他們首都所在的星球，他們本來想繼續用你做研究——”
“可是愛神來了，她蠱惑了這裡的統治者，想要用最簡單的方式找到你。”
“她選擇的對象卻並不清楚關於你的事。”
“芙蕾雅憤怒了——”
“毀滅星球和種族清洗是她最擅長的事之一，哪怕她身受重傷，對付這些沒有魔法隻能依靠科技的種族，也非常容易——”
艾莉婭轉身就走。
命運女神們：“……”
“——等等。”
“你們沒有讓她複活的方法，我說了我不是來聽廢話的，”艾莉婭停了下來，卻沒回頭，好像真的會隨時離開，“如果不是和災禍融合太過痛苦，我早就重塑她的身體了。”
女神們很無語，“你對這些過去毫無興趣？”
“我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她，你們隻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好吧，跟我們來，殿下。”
艾莉婭從善如流地跟上，她們穿過一片狼藉而又無比寂靜的城市，空洞的狂風從廢墟深處吹來，金屬被燒得焦黑無比，坍塌的樓房裡牆壁都剝落下來，空中架起的軌道都斷裂開來，許多翼車翻倒在地上，隻剩下破破爛爛完全褪色的框架。
她們繼續向城市深處前進，在一片空曠的廣場上停住，噴泉被燒得完全乾涸，地麵上全都是烈火燎過的焦黑痕跡，四周的商業街都被毀得麵目全非，灰塵還在空中飛揚。
“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但是——”
話音戛然而止。
艾莉婭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光亮的魔紋從漆黑的地麵上蔓延開來，這些充盈著刺眼光澤的線條迅速向外延伸，直到延伸出足夠遙遠的距離之後，它們紛紛轉向開始穿插交彙，以最快速度勾勒出一副極為完整的魔法陣印記。
相連的七邊形和內含咒文的五角星，還有許多似曾相識的繁複符咒。
唯一的區彆隻是，曾經那些天神教徒在紐約的召喚儀式上製作的魔法陣，直徑也不過兩米，符合人們認知中的召喚陣尺寸，而現在這個——
艾莉婭此時被牢牢地釘在了魔法陣的正中央，“是我的錯覺還是……你們真的畫了一個和這個廣場差不多大的解封魔陣？你們想要召喚什麼東西？”
命運女神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她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兩秒。
“難道你沒有猜到嗎，殿下？”
“幾千年來，我們都在為我們的主人尋找合適的軀殼，讓它得以脫離古神們的封印，從宇宙之外的裂隙中回歸我們的世界——”
“至於你，殿下，你的身體天生能與災禍融合，而人們稱之為災禍的存在，本就是主人的一部分，你是這個宇宙裡最完美的承載者。”
艾莉婭不可置信地看了她們一會兒，也許是因為她很少表現出這種震驚的神色，而這取悅了命運女神們。
古老的神明們紛紛露出微笑，她們美麗的臉龐在鬥篷之下悄然變化，嬌嫩的皮膚剝落而下，露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窩裡升騰著幽焰，慘白的骸骨之上流淌出漆黑的災禍，“倘若不是主人的力量，我們早就會像奧丁一樣死去了。”
“等等，”艾莉婭看著那些光澤逐漸吞噬她的身體，已經蔓延到膝蓋部位，顯然沒有什麼可以說話的時間了，“在地球上……是你們雇殺手來找我？”
“是的，殿下，你的身體裡蘊含著很多力量，隻是中庭人讓你變得軟弱，倘若不激發你的潛力，你的身體也無法完全承載那樣偉大的存在。”
艾莉婭：“……”
有一瞬間，她們覺得女孩似乎在努力憋住笑意——
算了，這個人本來就相當奇怪，反正很快她就要死掉了。
少女輕輕咳了一聲，讓神情變得嚴肅了一些，“天神教又是什麼鬼？”
“那些中庭人雖然弱小，但是卻能虔誠地用生命為信仰祭獻。”
“他們每一次的祭獻都將會喚醒主人——”
“或者說一部分，直到現在，次數應該足夠多了，否則我們也不可能一次召喚就將它喚醒。”
“行吧，”艾莉婭無語地點了點頭，“再說，你們直接召喚就行了，為什麼要把我困在這裡？”
“……你真幽默，殿下，雖然比起你的父母，你的本事不值一提——”
“你也是主神級彆的存在，我們多次想抹殺你的靈魂，但是都失敗了。”
“按照我們的計劃，你在地球的死亡本就該隻剩下軀殼，而你的意識依然存在，我們隻能出此下策，作為臨彆的禮物，你會陷入一個永恒的美妙夢境之中。”
鬥篷之下的骷髏們聲音依然無比動聽，像是唱著歌謠等待嬰兒入睡般溫柔，她們齊聲說：“你會喜歡的。”
艾莉婭歎了口氣，她抬起手，“好吧，那就讓我看看吧——”
無邊無際的黑暗陡然吞沒了視野。
地球。
特拉華州。
這是一座安靜的東海岸小城鎮，鵝卵石鋪成的街道上還覆蓋著深深淺淺的積雪，雪後初晴氣息清新，早晨鎮上行人很少，商店都沒有開門。
史蒂芬·斯特蘭奇順著魔法的引導從大都會找來這裡。
天神教的人很多時候行事低調，在正義聯盟活動最頻繁的城市內外多次進行儀式，被發現的次數屈指可數，仔細想來他們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邪教。
說真的，他們信仰的神也很奇怪，可能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