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話, 樓斯白感覺身前灶洞裡溫暖的火焰也不足以消散他身上的冰冷,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仿佛從冰水中浸泡過一般,冷得令人忍不住顫抖。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蘇煙這段話的,從她開口說自己想通了後, 他就感覺自己心口那裡被插了一把刀, 又疼又緊。
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什麼叫他們不合適, 又什麼叫她沒有想象中的喜歡他?
她說,以後都不會再來煩他了……
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她就主動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路。
這之前, 他甚至以為, 她或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意思。
他想過有來自王紅斌的阻撓, 也不止一次想過將來如何去麵對她父母, 卻從來沒想過她會將這份喜歡收回去。
樓斯白第一次覺得, 她可以如此殘忍。
樓斯白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能說什麼, 嘴巴張了又張,最後發現竟一個音都沒辦法發出來, 那聲“好”仿佛卡在嗓子裡一樣, 刺得他眼眶有些發澀。
蘇煙也沒有多想,以為他和平時一樣沉默寡言,說完這些話她心情有些沉重, 但更多的還是放下包袱後的輕鬆。
這些放在心裡的話,她本來是說不出口的,感覺真的說出來,她和樓斯白的關係就到頭了。
她喜歡樓斯白是事實。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喜歡上的第一個人,也是她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一個男生,讀書時候她曾暗戀過班上學霸, 但那更多是對強者的崇拜,要說多喜歡那個人也不見得。
後來上了大學,整天忙忙碌碌的,加上眼界寬廣了,對於男人的認識更偏向現實理智,以至於上大學後的她對愛情沒什麼衝動向往,她為自己安排的人生就是大學四年多學多看,畢業後找個含金量高的工作,至於男人和愛情什麼的,她覺得可以隨緣。
不單單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想法,她們寢室乃至她們班上,甚至是剛進校園的學妹們,在愛情和麵包的選擇中,幾乎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因為哪怕他們還沒有真正步入社會,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這個社會上誰都靠不住,除了自己,隻有握在自己手裡的東西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樓斯白對於蘇煙來說是特殊的,蘇煙能夠感覺到自己對他的這份喜歡不摻雜任何東西,就是純粹對他這個人的喜歡,始於顏值、陷於人品和才華。可能是自己父母的愛情太美好了,也可能是見多了現實社會中的出軌劈腿,所以她對於現代那種快餐式的愛情有些嗤之以鼻,蘇煙自己知道,自己內心是很難真正去喜歡上一個人的。
就像她高中期間暗戀的一個學霸,但自從有次午休期間撞見人睡覺流口水,就瞬間沒有任何幻想了。不過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樓斯白身上,蘇煙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她卻發現這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會覺得他很可愛。
但同樣,她內心又是個非常堅強果斷的女孩,知道了樓斯白不喜歡她,認清了她與他沒有結果的事實,她就不願在這人身上花費時間和精力了,在這段感情中,她雖然是主動的那個,但也有自己的體麵。
果然,如蘇煙所想的那樣,倆人說開了以後,再相處就沒辦法真正像朋友那樣了,甚至碰麵後連招呼也沒辦法打。
蘇煙是尷尬,而樓斯白,是沉默不語,兩人相較之前的親密,如今仿佛一開始剛認識時的陌生疏離。
這下知青點的其他人也發現不對勁兒了,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過都裝作不知道,還以為像上次那樣過幾天就好了。
不過,過幾天後也沒看到倆人和好,反倒是看到大隔壁生產隊的男知青總是過來找蘇煙。本來最高興的莫過於王紅斌了,看到蘇煙和樓斯白鬨掰了覺得自己機會來了,沒想到還沒高興幾天,就發現又有了新的對頭。
文雪青也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蘇煙有書,過來問她借書看,蘇煙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就將自己已經看完的高一課本借給他。
文雪青還說他最近買了一輛車,她要是需要的話,可以問他借,他聽說她每次問大隊長借車都送東西,表示向他借車可以不用。
這麼好的事,蘇煙當然不會拒絕了。
文雪青就是隔壁生產隊的,距離很近,走路大約十幾分鐘就到了,蘇煙白天沒事的時候還會過去串門,尤其是知道那個跟文雪青交好的張知青也是單身後,便借著他們生產隊裡有個跟她同市的知青名頭,跑的更勤了。
那個張知青雖然長得沒有樓斯白好看,但也算的上白淨清秀,符合蘇煙的審美,人性子比較內斂含蓄,他沒有文雪青圓滑,每天都要上工,蘇煙去找文雪青的時候,和他加起來還說不上三句話,比樓斯白木訥的多。
樓斯白隻是性子安靜,為人處事方麵不比彆人差,甚至很多時候他比其他人要通透,而張知青,蘇煙也是發現了,純粹是不太會和人交流,跟他說話經常被噎。
蘇煙從隔壁生產隊回來的時候,恰好碰到了下工的陳向東他們,這些天蘇煙借口去隔壁生產隊文雪青那裡交流教學,陳向東他們也不好再讓她一個人做飯了,回到以前那樣的安排。
剛開始幫忙做飯還好,但天天讓她做,餐餐讓她做,蘇煙就受不了了,冬天本來時常就短,一天下來感覺都圍著灶台轉。
雖然陳向東他們知道這是蘇煙的借口,但也沒辦法說什麼。
蘇煙在堂屋門口碰到了王紅斌,他站在門口,好像在等著她,見她進屋臉上擺出捉奸的神色,直接問出了聲,“蘇煙,你和隔壁那個文知青什麼關係,怎麼天天都去找他?”
這話說的酸不溜丟的,但因為現在蘇煙對他的冷淡,也不敢說的太狠,要是換做以前,早就罵起來了。
不過,這話問的還是不好聽,就差說蘇煙跟文雪青不清不楚了。
坐在門口桌子上喝熱水的其他人聽了這話,一時間都安靜下來,偷偷豎起耳朵。
其實他們也好奇,有人還拿眼睛覷旁邊的樓斯白。
樓斯白對麵是方洋,見他低頭垂眸,眼裡帶了一絲隱晦的亮光。
蘇煙收起手中的傘,抖了抖上麵的雪,看到王紅斌這幅模樣,直接翻了個白眼,“關你什麼事?”
懶得跟他多說什麼,直接轉身就走了。
王紅斌不滿意這個答案,追著不放,“怎麼不關我的事?我們是一個知青點的,你就算要找對象也應該在咱們中找,找個隔壁的,難不成還要嫁到隔壁去?”
一想到蘇煙要嫁到隔壁生產隊,王紅斌心裡就不痛快,比之前看到蘇煙和樓斯白好還不痛快,至少蘇煙和樓斯白在一起,他總覺得蘇煙是在跟自己慪氣,等蘇煙氣消了,他還能從樓斯白手中將蘇煙搶回來,要是跑去了隔壁,以後連麵都不常見。
不光是王紅斌,其他人聽了這話心裡也一緊,各有各的心思,但大多數想的是,如果蘇煙出去了,那他們以後就吃不到肉了,雖然現在蘇煙摳門了不少,買肉的次數少了,但隔兩個禮拜還是能吃到一回的。
蘇煙腳步一頓,突然聽到這話,不知怎麼的,眼睛下意識瞄向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