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溫家的幫扶,秦望不到兩年便中了進士,秦母的病也跟著好了起來。秦望當了官,溫雙華給他生了一兒一女——長子秦綏之、長女秦婈。
日子過得還算和美。
直到有一天,薑明月的胞妹薑嵐月,因走投無路找上門來。
溫雙華的噩夢就開始了。
彆看秦家小門小戶,但這院子裡唱起戲來,可不比高門大院裡差,甚至可以說,比她以前看過的話本子都精彩。
秦望把薑嵐月帶回了秦家,開始是略加照拂,但是很快,就照拂到了榻上去,溫雙華不是沒鬨過,可鬨了也白鬨,畢竟,男人,鬼迷心竅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夫妻離心,溫雙華整日以淚洗麵。
秦望在欲-望麵前失了智,好在秦家還有秦老太太,秦老太太一生本分,她勸不動自己的兒子,卻一直記得溫家的好。臨終前,老太太隻說了一句話,“望兒,咱做人不能忘本,娘要你發誓,這小薑氏,永永遠遠,都隻能是妾室。”
自古孝字大過天,秦望隻能跪在秦老太太麵前起了誓。
原以為秦家這下可以消停了,可誰能想到,這道誓言就像一座山,雖然壓碎了薑嵐月蓄勢待發的野心,也為日後埋下了禍根。
這薑嵐月手段極好,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上一秒對秦望哭,下一秒就能對溫雙華笑,不過是孀居之身,卻能勾的秦望忘乎所以。
眼見溫雙華在這後院裡越來越瘋狂,終究還是病倒了。
直到臨終前,她都是半瘋的狀態,她既爭不過秦望的發妻,也鬥不過那位一哭便能昏過去的薑姨娘。她在歇斯底裡的漩渦中打轉了一輩子,她想不放過彆人,也想不放過自己。
溫雙華在彌留之際,忽然想起了老太太臨終前的那一幕。
她喚來自己的長子,讓親綏之跪在自己麵前。
溫雙華眼中含淚,唇色蒼白,低聲道:“綏之,娘要走了,你給娘發個誓,就說你這一輩子,都不參加科考。”
此話一出,秦望徹底傻了眼。
秦望是個讀書人,要是沒幾分才氣和遠見,今日也不會從遷安調任至京城。他最看重的,便是從小被大家稱為神童的嫡子。
隻要親綏之起了誓,那便全完了。
可溫雙華是在愛裡漂泊了一輩子的女人,她早就沒有理智了。
秦綏之看著奄奄一息的母親,雙膝慢慢彎了下去,舉起手,一字一句起了誓。就像那一年,秦望在老太太麵前起誓一樣。
薑嵐月看著哀哀欲絕的秦婈,緩緩勾起了嘴角。
當日的仇,她終於報了。
溫雙華病逝後,秦望再沒對秦綏之和秦婈發過脾氣,愧疚二字如潮水一般,幾乎要將他淹沒。
可秦婈的性子和溫雙華如出一轍,她把母親的死和兄長的前途全算在了薑嵐月母女身上,乃至秦望身上。
秦婈不止一次在薑嵐月麵前掀過桌子,大罵她是狐狸精,害死了她娘,也不止一次伸手打庶妹秦蓉。每每秦望準備教訓她,薑嵐月都會撫著秦望的胸膛說,“大姑娘年歲尚淺,還不懂事,夫人走後,妾身總能瞧見她偷偷躲在屋裡哭……說到底,這還不都是妾身的錯……”
語氣柔的,就像昨天一樣。
秦婈被養得驕縱任性,無法無天,很多事,秦望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在大選之際,與一個商戶之子私底下生了情誼,還尋死覓活,非他不嫁。
秦望便不能坐視不理了。
昨日,他已忍到了極限。
捋順了秦家這些事,蘇菱抬手揉了下眉心。
這位秦家女,可真是被那小薑氏耍的團團轉。
她若是繼續和那朱姓男子見麵,接下來,必生事端,秦望不會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出了事,他隻能讓秦家另一個女兒秦蓉,代替她入宮。
真到那時,小薑氏便是不能扶正也得扶正了。
蘇菱起身推開支摘窗,瞧了一眼外麵的圓月,嘲諷般地勾一下唇角。
延熙四年,後宮大選。還真是天意弄人。
秦望升遷太史令不足半年,再加之身份不顯,想來是未曾見過她……先皇後的。
他根本想象不到,這張臉若是進了宮,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正想著,內室的門“嘭”地一聲就被人推開了。
蘇菱眉頭微蹙,回身去看——
隻見一位身著玄色長袍,麵如冠玉的少年郎,出現在她眼前。
短暫對視後,他大步上前,雙手握住蘇菱的肩膀,然後抱住她,“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蘇菱下意識去躲,可奈何少年抱的格外緊,根本掙脫不開。
她知道這人是誰。
他是秦婈的胞兄,秦綏之。
自打秦綏之斷了科舉之路,便接手了溫家在遷安的生意,看這風塵仆仆的樣子,應是在得知秦婈飲毒自儘後,特意趕回來的。
過了許久,秦綏之才放開了她。
抬眸間,蘇菱看清了他眼中布滿的血絲。
秦綏之低頭柔聲道:“阿婈,那朱澤接近你本就目的不純,你為何不肯信我?你可知,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你這輩子就毀了。”
阿婈。
蘇菱知道秦綏之不是在叫自己,可這一瞬間,她還是不可抑製地想到了蘇淮安。
她的兄長,從前也是這樣喚自己。
秦綏之握了握拳,神色間全是潰敗,聲音發顫,“他就那般好,為了和他在一起,你連我都舍得扔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