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菱用食指敲了敲桌麵,勾了一下唇角。
這位四月姑娘,真是好顏色啊。
秦綏之見她看的聚精會神,心裡默默道:就等這好玩的性子,若真入了宮門,也不知將來會如何。
思及此,秦綏之握住了拳頭。
昨日他之所以會帶她去給父親道歉,其實不單單是為一個“孝”字,還有一個原因,他沒說。
因著那道誓言,他此生注定不能科考入仕。一旦她入了宮門,他除了能多給錢財,便什麼都給不了了。
她能指望的,隻有秦望一人。
秦綏之陪蘇菱玩了三天,臨走之時,他仍是囑咐道:“我走後,你不許再見朱澤。”
蘇菱連連點頭道:“好、是,我知曉了。”
秦綏之“嗯”一聲,道:“那我下個月再回來。”
秦府,北苑。
月影迷蒙,林葉簌簌。
薑嵐月坐在圓凳上,垂眸拆卸耳璫,低聲對身邊的嬤嬤道:“大姑娘這幾日到底在作甚,朱家那邊怎麼說?”
老嬤嬤低聲道:“朱公子說,這幾日,大姑娘確實沒再往那兒送過信。”
薑嵐月蹙眉道:“不應該啊,難不成死過一回,真轉了性子?”
老嬤嬤笑了一聲道:“我瞧是本性難移,夫人可知這兩日大公子帶她往哪兒跑?”
薑嵐月提眉道:“何處?”
老嬤嬤道:“是慶豐樓。說起來這大姑娘也是有意思,好像生來就不樂意過安生日子,她一個姑娘家總往慶豐樓竄,能有什麼好事?這大公子怎麼就這般由著她?”
薑嵐月冷笑道:“自小不就是這樣嗎?秦婈想要天上的月亮,秦綏之都得給她摘,而我的蓉兒,我若是不替她爭,她便什麼都沒有。”
老嬤嬤道:“這事兒,可要往官爺那兒傳一傳?”
“不必。”薑嵐月用手比了個三,“秦綏之走了,不出三日,她自己就得捅出事端來,到時候讓她自己說,不是更好嗎?”
便薑嵐月自己都沒想到,這事端,蘇菱隻用了不到一日的功夫。
由於秦家大姑娘一向驕縱任性,秦望日日要上值,薑嵐月又管不了她,於是她一早便帶著丫鬟小廝朝慶豐樓去了。
哪知一進門,慶豐樓竟亂成了一片。
“虞娘,你開個價,這四姑娘,小爺我定是要了。”
虞娘笑道:“四姑娘賣藝不賣身,今兒來慶豐樓唱戲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江公子何必為難一姑娘家,若是想買姑娘,江公子不如楚館裡瞧瞧。”
“再者說,真開了價,您也未必給得起。”
蘇菱蹙了一下眉。
哪個江、薑?
是戶部侍郎江程遠的那個江,還是禮部尚書薑中庭那個薑?
男人大笑道:“我爹是乃是戶部侍郎江程遠,我江戊豈會沒錢?你開價便是。”
哦,是那個沒錢的江。
蘇菱冷笑一聲,心說就你爹那個頑固性子,你有錢就怪了。
想當年她要修葺坤寧宮,江程遠居然給蕭聿遞了整整三次折子!翻來覆去地說,百姓窮、戶部窮、緊緊手,才能年年有。
意思就是叫她不要鋪張浪費。
為此她還查過江家的賬,清清白白,一分多餘的銀子都沒貪過。
蘇菱偏頭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四月。
她看上的人,有人搶更好,如此一來,就名正言順了。
虞娘笑道:“對不住了江公子,今日除非四姑娘點頭,不然我開不了價。”
江戊道:“來人,給我圍了這慶豐樓,今兒我還偏要她,虞娘你也彆說我在你這搶人,錢我給你放這了,隻多不少。”
“慢著。”
蘇菱上前一步,道:“江公子是吧,彆急啊,你開價,我也能開,你若是開的比我高,我走,反之,你和你身後這些都得走。”
江戊眯眼盯著蘇菱的麵紗,道:“你是什麼人?誰家的?”
蘇菱找了個杌子坐下,手腕虛虛地搭在膝上,氣定神閒道:“江公子不必管我是誰,既是競價,那便是拿銀子說話,你說呢?”
江戊看了一眼身邊抱臂而站江湖義士,深吸一口氣,道:“好、好,競價是吧,五十兩。”
按照大周現在的俸祿水準來說,五十兩,大概可以買兩個良家妾。
作為起價,倒是不低。
蘇菱想到都不想就接道:“一百兩。”
秦家雖然門戶不顯,但溫家卻是極富的,尤其是秦綏之接手溫家之後,直接將遷安的買賣做到了河南去了,平日裡沒少給秦婈塞錢。
她估摸了一下秦婈手裡物件和銀兩,多了沒有,八百兩還是能湊出來的。
隻是這八百兩不上不下,她能湊的出來,江程遠的兒子也能。
江戊見她如此不給麵子,不由掐腰“哈”了一聲,又道:“二百兩。”
蘇菱又立馬接道:“四百量。”
這話一出,周圍立馬沸騰起來了。
江戊臉色驟變,他握了握拳頭,冷聲道:“五百量。”
這是不翻倍了。
蘇菱心裡有了數,笑著道:“八百量。”
江戊的汗珠子,肉眼可見地從鬢角滑了下來,他怒聲道:“你到底是何人?!”他看蘇菱身後那兩個歪瓜裂棗,怎麼都不像是大戶人家。
可這女子的底氣,也太足了些。
蘇菱慢聲慢語道:“江公子這架勢,是要同我動手嗎?今日若是動了手,隻怕令尊就要帶你去薛大人府上喝茶了。”
薛大人,你便是刑部尚書薛襄陽,當今薛妃的胞兄。
“你姓薛?你是薛府的幾姑娘?”
蘇菱不答反問,“四月姑娘還在這兒呢,江公子還競價嗎?”
見這架勢,江公子已經不敢再加了,深吸一口氣道:“你一個姑娘家,拿八百兩買一戲子作甚!”
“你是買,我卻不是,今日是走是留,皆隨她意。”
蘇菱起身走到四月麵前,撩起一半的麵紗,輕聲道:“四姑娘,要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