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記得==
鹹福宮。
蕭聿坐在紫檀嵌玉菊花寶座上,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扳指,冷聲道:“有什麼話,說吧。”
薛妃聽著他“冰凍三尺”的聲音,一顆歡呼雀躍的心不由沉了下來。
說來可笑,她入宮三年有餘,今日竟是皇帝第一次踏入鹹福宮。
為的還是另外一個女人。
薛妃將她手中的信件雙手呈給蕭聿,輕聲道:“陛下且看看吧。”
蕭聿接過,直接拆開。
信中將秦婈入宮前的事跡,十分詳儘地記錄下來。
比如秦婈是何時用薛家女的身份買了戲子,戲子又是何時逃向何處,當鋪的掌櫃又如是如何出的京城等等。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薛妃見皇上閉口不言,手背卻青筋疊起。
她忽然都有些同情皇帝了,他一共就寵過這麼兩個人,居然都是反賊,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
薛妃小心翼翼道:“那名戲子眼下就在刑部大獄,陛下可親自提審她。”
蕭聿抬眸,看著薛妃道:“此事,你可同旁人提起過?”
“事關重大,臣妾不敢妄言。”薛妃頓了頓,又道:“再者說,臣妾也知此事證據不足,怕冤枉了秦婕妤,除了宮裡一個奴才外,再未與旁人提起。”
蕭聿倏然起身,目光空空地朝外走去。
盛公公碎步跟上去道:“皇上這是要去哪?”
午後的烈陽,晃的人眼暈,蕭聿捏了捏太陽穴,似在拚命地調整呼吸,須臾才道:“先封了鹹福宮,朕要出宮一趟。”
盛公公眸中劃過震驚,封了鹹福宮?這是什麼意思?
可眼下顯然隻能照做,盛公公道:“奴才這就去叫人備輦,清官路。”
蕭聿緊著嗓子道:“不走流程,立即給朕備馬。”
盛公公頷首應是,轉頭朝禦馬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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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城門,蕭聿直奔刑部,由於身著私服,刑部的小差役一時也沒認出人來。
“薛襄陽呢。”
差役被這人周身的寒氣震起一下,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是何人,怎敢直呼尚書大人名諱。”
蕭聿將身上的明黃的令牌扔給他,“帶路。”
差役接過燙手的令牌,看清楚後,膝蓋一軟,天靈蓋似乎都要被風吹開了。
居然、居然是皇上親臨。
蕭聿來到南邊的廨房,門尚未推開,隻聽薛襄陽道:“莊先生此舉不叫贖人,叫行賄,本官收不了這錢。”
莊生笑道:“薛大人不收,那薛二公子呢,也不收麼?”
薛襄陽一掌落在桌案上:“你這是威脅我?”
莊生此人不僅在江湖頗有名氣,還是莊老太傅的嫡孫,薛襄陽不怕他,可不想同他硬碰硬。
“這怎能是威脅?”莊生慢悠悠道:“莊某今日來就想問問,秋四月究竟是什麼罪名,值得薛大人親自動刑。”
薛襄陽嗤一聲,道:“那本官也問問你,她秋四月是你的妻,還是你的妾?”
這時,小差役走過去,慌張地拽了拽薛襄陽的袖口,道:“大人,外麵......”
薛襄陽揚起袖子,蹙眉道:“滾蛋,沒見本官忙著?”
話音甫落,廨房大門直接被人推開。
薛襄陽和莊生同時側目。
對視的一瞬,薛襄陽心臟都快停了,他立馬躬下身,雙臂撐前,道:“臣拜見陛下。”
莊生也跟著作禮,“草民,拜見陛下。”
蕭聿的目光掃過二人,沉聲道:“清人,提秋四月,朕親自審。”
莊生道:“陛下!”
薛襄陽命人壓住莊生,立馬接道:“臣這就去提人。”
皇帝親臨,差役將刑部圍的水泄不通,南苑廨房守值的雜役迅速撤離,薛襄陽把四月帶到蕭聿麵前。
四月發絲淩亂,衣衫整潔,嘴角帶了血跡。
她挺直背脊,嫣然一笑,眉梢是帶著風骨的妖嬈,“民女不是都說了,什麼都不清楚。”
看見這個四月薛襄陽就頭痛,昨日一邊給她用刑,一邊又忍不住心疼這女子,瞧著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姿色,也不知是哪裡學的狐媚妖術。
多虧他並非色令智昏之人。
薛襄陽咬牙低聲道:“你給我老實點。”
蕭聿道:“退下吧。”
薛襄陽覷了一眼四月,躬身道:“臣告退。”
蕭聿審視著眼前的女子,語氣淡淡:“朕有話問你,你照實答便是。”
四月一生見過的權貴再多,卻也沒見過真正的九五之尊。
她顫著胸腔深呼了一口氣。
蕭聿用拇指壓著扳指道:“她將你請到秦府,都學了什麼?”
四月道:“民女不過是一個戲子,無才無德,不堪為人師。”
蕭聿恍若未聞,繼續道:“你教她練字、唱曲、還是做戲?”
四月心裡咯噔一聲,避重就輕道:“不是的,秦姑娘隻讓民女教她作畫。”
蕭聿弱冠之年便任檢察院左都禦史一職,他自然知曉眼前人說謊為的是甚。
蕭聿拿過一張宣紙,提筆蘸墨,寫好,放到她麵前道:“這白紙黑字可當詔令,朕不會降罪於你,更不會怪她。”
紙上字跡蒼勁有力,如同至高無上的權利。
真真是字如其人。
蕭聿凝睇著她,“《霓裳謠》會唱嗎?”
四月驀地抬頭,與皇帝對視,鼓著膽子,輕聲試探道:“秦姑娘在陛下心裡......”